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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那,那谁有空吗?”
    “什么那谁?你到底想说什么?”曾济庭弄糊涂了。
    “就是曾湖庭有空吗?”
    曾济庭了然,这是要约着打群架啊!还是一挑二!看来周其正最近胆子变大不少啊!周其正都不怕,他就不怕了。曾济庭爽快答应:“都有空,你要干什么我们奉陪到底。”
    “我想你们旬休那天,一起去逛清光寺,去不去!”周其正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去啊,必须去!”
    周其正见邀请到了人,蹦出一句:“死约会,不见不散。”他刚从话本里学到的,用在这里他只觉得恰如其分。
    曾济庭也郑重点头,打群架当然要去。
    事实上,上次周其正被凶徒吓个半死,再回忆之前自己的作死行为,后怕不已。他回去给他爹说了这事,周员外差点心脏骤停。
    周员外就这么一个儿子金贵无比,要不是为了前程决计舍不得送来吃苦。听说儿子之前还跟人闹了矛盾,压着儿子过来道歉。
    以前的捉弄还能算年幼不懂事,人家救你一命还无动于衷,那便是忘恩负义。周员外扣押了周其正的零花钱,无比要他陈恳的,真挚的道歉。
    少年人脸皮最薄,周其正想又说不出口,终于想出法子,出去玩一趟,等玩高兴了再顺势道歉,两全其美。
    可他凶巴巴的表情,不服输的语气,成功的让曾济庭误会。
    “打群架?”曾湖庭同样满头问号,“要打架为啥不在书院后面打?还跑到清光寺去?不嫌远?”
    “额,肯定是周其正担心在后院打架被家长发现!”曾济庭肯定的点头。
    “逻辑不通啊,清光寺是附近很有名的寺庙,求文才最灵验,现在五月份山上的桃花开得正好,热闹的很,跑这么远就为了打架?”曾湖庭想破了脑瓜也没明白。“你把你两的对话重新给我说一遍。”
    “他肯定是有事相求。”
    “我觉得是打架。”
    “那不如我们先打个赌?谁赢了谁多背一本《四书讲义》?”
    曾济庭刚要答应好啊,瞬间反应,“你驴我!为什么赢家要受罚?!”背书,饶了我吧。
    “那就送你吧,《四书讲义》我都看完了。”
    曾济庭宛如被警察叔叔找回空白暑假作业的小学生,“好吧。”他就是不信他会输啊。
    书院里十天一旬休,住的近的学生还好说,远的必定要回家一趟那换洗衣物和下个十天的食物盘缠。
    虽然书院里提供简单的食物,也会有人啃馒头省钱。
    曾湖庭虽然不相信周其正真的要找他打架,还是给自己准备了一把小匕首,他插在腰间觉得不对劲,放在袖子里沉甸甸,最后还是塞在靴筒里,以后的靴子还需要多做出个夹层来。
    上次赤手空拳对上持刀大汉,让他思考,自己总要具备一点武力值,哪怕最后还是打不过人家,总归有反抗之力吧。
    清光寺在郊外十多里不远,车夫一听他说要去那里,立刻笑着说,他今天拉了好几趟人,全是去清光寺的。
    在马车上摇晃半个时辰,远远的就能看到清光寺外围的灼灼桃花,都要从红墙中穿透而出。
    第39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簇簇的桃花开的极尽妍态,曾湖庭从来不晓得淡粉色的一大片汇聚在一起会如此有冲击力,热闹的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过来游玩的人更多, 从清光寺的外面排出几十米的长队,熙熙攘攘来来往往, 卖香烛纸钱和护身符的,卖桃木梳子的,卖各种小食的,还有人卖号称从清光寺折来的桃花。
    曾济庭还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此刻已经乐不思蜀,左手握住一只护身符,右手捏着一只桃木梳, 眼睛都快忙不过来, 看到曾湖庭把战利品一股脑的塞给他。
    “我还没来过这里,真的太好玩了!”曾济庭已经完全忘掉打架的事,一心想要逛清光寺,还是
    曾湖庭挡住他,“喂, 还有一个人没来。”
    今日邀请的正主周其正还没来。
    周其正其实来的更早,不过, 他被抢头香的人潮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正在奋力搏斗,想要找到正确的路。
    简单说,他迷路了。
    但是曾济庭不知道啊, 他们两人逛了好半天,一直没等到人来,还以为周其正放了他们鸽子。
    “可恶!这不是玩我们吗!?”曾济庭踢一脚石头, 小石子滚到旁边的摊位上,他乐了,又是个熟人。
    许久不见的陶兴,穿了一套干干净净的青衫长褂,正端正坐在小桌板后头,桌板上用镇纸压着一张白纸,上书十几个小楷。代人写信,读信,画像,题字,匾额。
    这业务还挺丰富。
    陶兴现在不胜其烦,想捂住耳朵拒绝那些喋喋不休,他身边的人可没有自己是苍蝇的觉悟,还是念着大道理,“陶兄,你才华出众,不该当街卖字,这以后传出来可是要毁了你名声的。”
    “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干什么啊?”陶兴扔出一句。
    那人一愣:“咱们都是同窗,我不能看你误入歧途啊。相信我,陶兴,眼前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熬一熬就过去了。”
    陶兴忍不住打断他,“还有以后?我现在家里就穷的没米下锅,饿死了哪里还有以后?”
    “陶兄,这个问题更简单了!”那人以为陶兴妥协了,兴奋的从怀里掏出小银锭子,“这些钱你先拿着,以后只要你缺钱了就来找我。”
    这是陶兴万万没想到的骚操作,他本来以为能够打退范纯的打算,谁晓得范纯还能掏银子出来,他麻爪了。
    正巧尴尬的时候,陶兴看到了曾济庭曾湖庭,他拨开范纯的手,热情的问候,“这不是两位曾兄吗?好巧好巧啊!”
    “你们也是来逛清光寺?让我来做个向导吧?”陶兴一逮住曾济庭的手就不放,曾济庭好容易扯出来,“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撒手,撒手。”
    找到救星的陶兴怎么可能松手,硬是扯住了曾济庭,一路拉到旁边,他的摊位都不管了。
    范纯,也就是刚才纠缠的少年,好奇的问,“这是谁啊?是陶兄的朋友?”
    “对,”陶兴一本正经的说,“范兄不会偷听我们讲话吧?”
    范纯连忙摆手,“怎么会!陶兄跟朋友久别重逢,我就在此处守着,等你们归来。”少年人乖乖的站在原地,还真的替陶兴看起摊位。
    陶兴觉得脑门一跳,范纯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听劝。
    他也顾不上别的,先拉着两人站在街角僻静处,曾湖庭眨眼:“怎么陶兄缺银子吗?”
    “银子谁会嫌多啊!”陶兴翻个白眼,“以后考秀才,考举人,每次去府城一来一回不花银子吗?去京城更是需要银子。”
    为什么话本杂谈里总是有考生一去不复还的故事?以现在的交通水平,去一次京城真的要耗费大半家财,考完试很多人也没了回家的盘缠。所以没中的考生都会宁愿京城,等待三年后的再考,再加上书信不便,可能出了事也没人知道。
    陶兴早就知道这些,所以上次他得了三十两,换成了三亩水田,再请村里的人种,每年收三成租子,足够他们母子两人嚼用。手头没钱心里慌,他看清光寺最近人来人往,趁着旬休来赚钱买肉。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陶兴一边扶额一边说,“范纯范三郎这人不得不说是个好人,但是好人不一定能办好事....”范纯此人正巧跟陶兴一个书院读书,两人点头之交。今天生意还没开张,范纯先眼尖看到了他。
    接下的事情曾湖庭就知道了。
    范纯觉得书生出来卖字有辱斯文,又可惜陶兴的才华,硬要掏银子让陶兴回去。对陶兴来说,他宁愿一枚一枚的赚铜板也不会平白无故拿钱。
    “湖庭救我一命,想办法把范纯引走吧!”再这么等下去,一天白白消耗,他还得倒贴租桌子的
    钱。
    “怎么没人白白送我钱呢?”曾济庭小心嘀咕,他乐意,很乐意啊。
    “范纯范三郎?他在家里行三吗?”曾湖庭突然问。
    “算是行三吧。范纯家里我稍微听过,他前头两个哥哥没养到五岁就夭折,他爹就一直三郎三郎的叫他,要让阎王小鬼知道,已经折了两个孩子,求阎王手下留情。一直长到十岁,才取了大名范纯。”
    曾湖庭试图委婉,“那他家里肯定很爱护他?”
    陶兴肯定的点头,要是不爱护也养不出这样的性子啊。在范纯眼中,世界就是美好的,人就该尽情的挥洒才华,为五斗米折腰,那是万万不可的。
    “你可真是给我出个难题啊。”对上这种性子,曾湖庭也是束手无策啊。他认真思考了下,“有了,这个办法只能试试,要不成功你可别怪我。”
    “一定一定!”陶兴双手合十,他自己是从范纯没办法了。
    三人又重新回到摊位上,范纯兴致勃勃的,“陶兄,你在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上次府试的时候。”陶兴草草回答。
    “喔?不知道两位在哪里求学?”范纯还想再问,被曾湖庭打断了。他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示意曾济庭上前拦住那人。
    曾济庭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拦住了人,带着笑脸跟人说了什么,那三人将信将疑的过来,“真的不收钱?”
    “第一位免费,生意刚开张求个好意头。三位一看就是家庭和睦美满的幸福人家,开张的画画这个,吉利!”曾济庭极尽口舌能事,忽悠的三人过来。其中丈夫模样的人抱着自家的小男孩,一边还牵着妻子的手。
    温馨自然,一举一动都透着亲密。
    曾湖庭坐在小板凳上,铺开白纸,手拈起羊毫笔,找准位置后毫不犹豫的画了下去。因为是速写,落笔无悔,他用线条及其小心,勾勒出对面一家的欢快模样。
    女人好奇的想看画,探出头来,又被男人拉回来,羞赧一笑。
    一炷香时间过去,画像画好,线条虽然简单,人物的神态逼真,父亲的慈爱,母亲的温柔,孩童的天真都被一一展现出来。曾湖庭又在旁边提上字,元康二十二年五月清光寺留念。
    那父亲如获至宝拿着画纸,爱不释手,“这要多少银子?”这么好的画,他不好不给银子。
    “这不是能用钱衡量的,这是您一家三口的春日出游纪念,也许明年你们还会来,也许十年后,
    小公子长大了还会来,也许还会找这个摊子呢?”曾湖庭笑着说道:“祝三位阖家美满。”他把白纸卷好奉上。
    那一家三口千恩万谢的走了,这次曾湖庭对着他旁边摆摊的大叔说:“咱们都坐一块就是有缘,大叔我帮您写封家信?您有没有什么远方的亲人?”
    大叔一拍大腿,“着啊!我女儿嫁到外县了,还没个消息,我给她写封信,告诉她家里的樱桃熟了,快回来吃啊,她大哥也抱上儿子了。”大叔兴致勃勃,拉家常一样絮叨了很多,曾湖庭尽量用简练的白话写了出来,装进信封里。
    大叔经过信件,硬是塞了板车上的果子来,“你们不收钱,大叔只能请你们吃果子,自家种的,不值钱。”一兜子的水果,已经超过写信要收的铜板。
    大叔还热情的削好果子,手一碰,白纸下面漏出十几个铜板来。
    “谁的钱啊?”
    这时候大叔才说:“刚才那一家三口留下的。他说画画不收钱,笔墨钱总要给吧?哪里能让你们倒贴。”
    大叔靠近了些,小声问:“下次你还来吗?我想请小哥给我们全家画一张。”小哥的画技他看了,好得很,就跟真人差不多,他想留一副以后传给后代。
    曾湖庭含笑看着陶兴,陶兴一激灵赶紧回答:“能啊!”下次他肯定还来摆摊。
    这下大叔心满意足的回去,继续吆喝卖果子,怀里的信热乎乎的,他一想到闺女收到信件的惊喜,只觉得浑身有劲。
    不知不觉,陶兴已经接替了曾湖庭的工作,他画技同样不俗,不过稍微慢了些,此刻正好声好气的跟客人商量画人像是什么价格。
    曾济庭捡了个接客的工作,帮忙让客人排队。
    范纯手里捏着果子,十分迷茫。在他看来,替人写信,画像是落魄文人才会干的事,也不会受人尊重,为什么这些人干的这么开心啊?而且掏钱的人还心甘情愿,恨不得多给。
    “信件是思念,画像是回忆。作为提供这两者的人,这是个很值得做的事。”曾湖庭对着范纯说,“一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