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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大哥说了,他不认识你
    房间没有窗户,但是有换气扇,无声地把新鲜空气送入室内;卫生间里有全套洗漱用品,但是没有沐浴设备;整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电气设备,没有电视机、没有电话、没有电灯、没有台灯,甚至没有电源接口,光源像是从整个墙壁和天花板里散发出来的,光线柔合,亮度一如白昼;最要命的是,整个房子里没有镜子。我可以不吃饭,但是我不能不照镜子,我在心里咕哝着,在床沿上坐下。
    没有手机、没有书籍、没有电视……我百无聊赖,这时我才想起来,房子里没有钟、没有表,没有任何显示时间流逝的器具。给我个沙漏也好啊!我在心里叹气,奇怪的是,我并不沮丧也不恐惧,也许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是好奇。
    我不知道自己在床沿上坐了多长时间,猝然,屋子里的灯灭了,准确地说,是屋子里的光明消失了,只剩下一丝幽光,宛若高档酒店客房的夜灯,亮度不影响睡眠,刚好能帮助我找到卫生间。
    我刷过牙,擦干脸,钻进被窝。被褥洁净、松软,散发着一丝莫名的清香。
    我竟然很快入眠,竟然一夜无梦。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我隐约感觉到屋子里的灯亮了,应该说,屋子里突然显出大光明。紧接着,我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昨天,黑衣人走后,我检查过房门,房门有锁,是那种里外都可以扭动把手打开的锁,但并不能真正锁住。我一睁眼,就看到一名黑衣人站在我的床前,命令我:“起床,穿衣,上厕所,不用洗漱,好了就跟我来。”听她的声音,依稀是昨天那两名黑衣人之一。
    上厕所时,我已经隐约猜到,这里应该是军方或者警方或者安全机构的一个秘密特战训练营。
    我猜对了。尽管我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营地属于什么样的系统,永远不知道它的准确位置。
    我的训练开始了。按照教官的要求——那些黑衣人要求我这样称呼他(她)们,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是教官给我下达命令,我绝少喊出“教官”两个字——离开宿舍前,我戴上了和他(她)们一样的黑色作战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几天之后,我就知道,在这里受训的还有另外一些人,因为都戴着面罩,而且绝对不许相互交谈,将来就算在大街上面对面碰上,也绝不可能认出对方。但是,在操场的跑道上,在射击场门口擦肩而过的瞬间,我能够从面罩上方的两只眼睛认出我亲爱的“蝈蝈”,我想,他也一定能仅凭两只眼睛就能认出我,因为我们能够读懂彼此的眼神,我们能够用眼神彼此致意。一想到他就在我的身边,他绝对不会把我抛下,我接受这些严格的训练,正是为了能够和他一起去打仗——等那一天来临,我再也不是那个冒冒失失闯进他的作务,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毛丫头,我将成为他的战友,他的助手,就像我在接受战术训练时,做“背靠背支撑”的战术动作那样,成为他的后背,打退他背后的敌人,最后一颗子弹打光之后,我将为他挡住来自背后的子弹!
    我的每日生活是这样的:6点半——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时间,屋子里大放光明时,就是6点半,就是我起床的时间,然后在教官“一对一”的带领下,晨跑,起初是3公里,后来增加到4公里,5公里。百日特训结束时,我跑5公里的时间,竟然和刚开始时跑3公里的时间一样了!晨跑结束,回房间洗漱,动作必须要快,开始的时候,牙刷在插在嘴巴里,教官已经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然后是早餐、早课、午餐、午休、午课、晚餐、晚课……11点——我同样不知道时间,屋子里的照明暗下来,那就是11点。
    早餐、午餐、晚餐都在自已的宿舍里,教官会准时送来,用餐时间大约是10分钟,这是我估计的,时间一到,不管吃完没吃完,教官都会准时收走餐盘。食物营养丰富,内容单调,如果吃不完,会像其他科目没有做好一样,教官会用眼睛瞪着你,直到你说出:“我错了!”如果教官转身走开,就算没事了,如果教官不走,依然瞪着你,你就得把“我错了!”这三个字一直念下去,念到教官转身走开为止。
    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再无任何打骂体罚。几天之后,我就发现,要说出这三个字,是多么地令人羞愧。
    因为教官会冷冷地说:“你不是错了,你已经死了!”
    或者:“因为你犯了错,你的伙伴已经死了。”
    有一次,百米冲刺训练,我不合格,教官瞪着我,我赶紧说:“我错了!”教官面无表情。他戴着面罩,就算有表情我也看不见,他说:“你跑得太慢,被狗咬死了。”
    总之,伴随着“我错了”,教官一定会提到“死”字,让人不寒而凛。
    午餐后,大约是两个小时的午休,这也是我估算出来的。渐渐地,我发现没有时钟,反而可以训练一个人对时间的敏感程度,我想,这也许正是他们用心良苦的意义所在吧。午休不许躺下,只能静坐,可以盘腿打坐。然后是午课,依然是一对一训练。晚餐后,教官会送来教材和笔记本、笔。教材都是打印的,4号标准宋体,有彩色插图,内容是世界各国,特别是东南亚地区的社情民情、毒品犯罪和恐怖活动的历史沿革、“重点”人物,也包括世界各国秘密侦察机构、情报机关、特种部队和警方的相关背景资料,每天晚上必须读完100页,并写下一千字的读书笔记。临睡前,教官会来收走教材和笔记本,第二天晚上再发还给我们。在那个基地,我从来没享受过节假日,事实上,几天之后,我根本就不知道每天是何月何日星期几……每天午课结束后,洗澡,我注意到,我到基地第一天,那种沐浴单间,这里至少有几十间,这可以确保任何一个人都不暴露真实面目。汗渍渍的衣物搁在金属桌面上,洗完澡,脏衣物已被收走,桌上已经摆好干净的衣物……有时候,没有干净衣物,桌上仍然是脏衣服。“不要问任何问题”,穿上就是。后来我想,他们就是要训练我们摆脱衣食、睡觉、洗浴这些“日常生活”的干扰,专心致志去做该做的事情。我有过连续5天没有衣物可换的经历,也有过连续3天不准洗澡的体验,一句话,“不要问任何问题。”
    我的课程,包括枪械、爆炸等武器知识,各种车辆的各种特种驾驶技能,融合了中国武术、跆拳道、空手道、自由搏击等多种技能,追求一招制敌的搏击技能,以及跟踪与反跟踪、暗杀与逃脱等各种“基本技能”,监听、监视、秘拍等各种“技术手段”。体能是最基本的,很快就进入“拓展训练”等高空、极限科目……我粗略估算,在特训营那段时间,各种跑步,每天至少10公里,100天,我整整跑了1千公里,我熟悉了至少20种长短枪械,包括3种狙击步枪和3种机枪,进入实弹射击阶段之后,我每天至少要打100发子弹,这还不算机枪,算下来,消耗的子弹上万发,我学会了多种爆炸手段,也学会了更多的拆爆技术……很快,我的午休地点就改到了医护室,他们在那里给我做面膜,不仅可以躺下来睡上一会儿,而且有专业教官给我做皮肤护理,可惜的是,就连医务室,也没有镜子……
    终于有一天,我赤裸着身子走出沐浴单间,突然发现搁在金属桌面上的,不再是黑色战服,而是我刚刚走进特训营时穿的那套“便服”。我没有问什么,刹那之间,巨大的惊喜让我的心脏几乎爆炸,简直比400米障碍冲刺还要窒息。对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叫“400米障碍”了!
    100天特训,100天这个数字,是后来“蝈蝈”告诉我的,我已经学会了不提任何问题,一切都靠自己作出判断。看到我的“便服”,我立即判断出:我的特训结束了,我即将和我亲爱的“蝈蝈”奔赴战场。
    我看到了我亲爱的“蝈蝈”,他穿着100天前我们“入营”时同样的衣物,他显然瘦了很多,同样的衣物,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显得空空荡荡。已经是冬天了,我注意到我亲爱的“蝈蝈”突然苍老了许多,头发竟然有些花白,面容愈见削瘦,寒风拂来,让我顿生萧瑟与苍凉之感。
    还是那辆轿车,洗干净,加满油。4名教官站在大楼门口送别我们,他们依然一身战袍,面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但是,我和“蝈蝈”分明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温暖,从与他们相握的掌心,感觉到了祝福。
    他们应该也知道,走出这个特训营的,不管是军人、还是警察……他们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学员中,只有我一个人,以前是,现在依然是一介平民……都将走上最特殊、最艰巨的战场,这些学员永远不会再回到这个特训营,他们中的一些,也许很快就会永远地离开这个美丽而动荡的人世。
    我和“蝈蝈”挥手向教官们敬礼,他们凝重回礼。
    ……
    我和“蝈蝈”都有了新的身份证和护照。他的名字叫“李卫”,而我的名字叫“米妮”,跟我们本来的名字很相似,其它包括生日等等信息,与我们的真实信息一模一样。我明白,这是为了给我们减少不必要的记忆压力。
    三天以后,华灯初上时分,我和我亲爱的“蝈蝈”出现在清迈。
    我的心中无限感慨:一年多以前,在缅北,我央求“蝈蝈”带我一起去清迈,他让邓佳把我给“气”回了国,没想到,仿佛只是一眨眼,我真的与我亲爱的“蝈蝈”携手站在清迈街头的路灯下。
    只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又像是比整整一生还要漫长,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已宛若重生。
    “蝈蝈”老马识途般带领我穿街过巷,来到一家华人经营的麻将馆。
    麻将馆里烟雾腾腾,却没有人真正在打麻将。
    “蝈蝈”把领班叫到跟前,对他耳语着什么。与此同时,我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虽然没带武器,但是一有风吹草动,我要确保“蝈蝈”和我能够完全撤离。
    领班点头之后,急步上楼,“蝈蝈”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望着天花板,我知道,那里一定有个暗藏的摄像头,有人正盯着监视器,仔细打量着“蝈蝈”。
    片刻之后,领班急步下楼,他走到“蝈蝈”身前:“大哥说了,他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来了!”
    领班的声音很大,几个小伙计模样的男子不动声色地朝我们围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