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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路雅南怔怔地看了他一眼,那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路翰飞也不完全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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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南,翰飞回来的话,你要把他留住啊。”
    “二哥……”路雅南擦了一下额角渗出的冷汗,“如果我和他吵了一架,骂了他一顿,他、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那……他去哪里了?”
    路翰飞会去哪里,她怎么知道!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她也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和自己结婚又离婚,她蓦然发现,她从来都不了解路翰飞好么!
    他来了这么久,从来都没去过别的地方,最远的距离就是距离公寓几百米远的菜场和超市,就算他去了,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回来。
    他要是决定走,也应该带着行李啊,这样两手空空,能去哪里啊!
    路雅南拨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她窝在家里愈发心烦意乱,这个幼稚的家伙,这个幼稚的家伙觉得离家出走很有趣么!她愤愤地抓起一件外套,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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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中国好前夫路翰飞拎着菜回来了,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小雅南应该是去外面吃饭了吧,反正她盘剥了自己的钱,这会又在生气,没准是去吃大餐了。
    路翰飞看看大包小包的菜,她不在,自己一个人做饭也没什么胃口,他决定煮面吃好了,这些菜明天再烧。
    面条煮得香喷喷的,路翰飞端着锅坐到了沙发上打开电视,像他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偏偏小雅南不懂得欣赏啊。他不由地感慨了一下天妒英才,夹起一筷子面刺溜吸进肚子里。
    小雅南也喜欢吃三鲜面的,要不要给她留点做宵夜?
    想到这里,路翰飞端着锅准备去厨房捞一碗留下。
    “砰!”的一声,家门被撞开。路雅南铁青着脸扶着门喘气,她穿着家居的绒绒衣,外面套着一件运动款式的羽绒衫,下面松紧收口,把中长款的绒绒衣勒出了滑稽的卷边,她素着脸,看起来从起床就没洗脸,顶着有些蓬乱的长发。这副模样是女王不见人时的抠脚大汉模式,她每次出门都会精心打扮,从来不会让外人看见,甚至是二哥路燕飞。
    她穿成这样去吃大餐了?
    路翰飞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她最近愈发豪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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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整天饿得饥肠辘辘,还跑出去满世界找他,而他竟然在家吃面!这味道,还是三鲜面!
    “路、翰、飞!”她瞬间暴起,“你要是不告诉我你右手怎么了,我就把面条连锅塞到你嘴里!”
    “哐当——”他的手一滑,锅砸到地上,滚烫的热汤面泼了他一腿。
    路雅南惊叫一声,一下子从门口冲了过来。
    ☆、part 7
    原本冷战的两人,因为一锅热汤面,打破了僵局。简单的处理之后,路翰飞穿着短裤光着两条修长的腿靠在沙发上。
    “还好是冬天,要是夏天,你就有得受了。”路雅南收起烫伤膏药,顺便数落了他一句。
    被轻微烫伤的路翰飞一言不发,不知是烫傻了,还是惊呆了,总之很老实。隔了好一会,他才清了一下嗓子,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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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路雅南离婚后,路翰飞参加一支无国界医疗队,在约旦和黎巴嫩境内提供医疗救助。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我们进入了叙利亚的东部——代尔祖尔。在冲突爆发前这里本来有60万人,而如今遭到炮轰和炸弹袭击,仅剩下几万计的老弱病残。”
    “代尔祖尔附近的医院挤压着大量的伤病员,而每天还不断有人被抬进来。人最多的一周,我们收了超过300名伤者。每天都是手术,各种手术,我想我大概是把一辈子能做的手术都做完了。”
    “药物,血液,甚至是净化水都稀缺,我们只能用现有的一切来救助他们。我们申请的各种援助大多因为跨境问题受到限制,不少从大马士革运送物资的人在半道上就死了。然而伤员每天都增加,整个医院里到处都是呻~吟和哀嚎。”
    “每次冲突结束后,我们走出医院,满眼都是尸体,鲜血浸染了黄土和沙石,到处都是绝望的气息,我们在尸体里找寻一切生命,带回医院。”
    “有一句话叫上医治国,中医治人,下医治病,可是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想做个下医,做个能救他们治好他们的下医,下医就够了!”
    “那天一早,医院里有个手臂受伤的孕妇要生了,可是我们在前一天就接到了转移的通知,必须转移能转移的伤病员去土耳其境内。”
    “可是她羊水已经破了,我和另一个医生royce决定留下来为她生产,稍后再出发。小雅南,在我从小到大的认知里,医院都是那样干净的地方,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一切都是白色的。我真的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在那样的地方做手术,肮脏,破烂,空气里尘土飞扬,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围绕着我,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我在和魔鬼比赛。 ”
    “他杀人,我救人,他继续杀人,我继续救人,看谁的速度快。”
    “孩子生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赢了,看,我不仅救人,我还可以把新的生命接到这个世界上!”
    “我正捧着孩子,royce剪脐带,突然有人从破碎窗户外往里面丢了几枚自制的手榴弹,royce一把抱住我卧倒,我、我……没抓住他,没抓住那个孩子,有一颗手榴弹就丢在了手术台上……”
    他说着倏然停住了,好像一首曲子在最高音的时刻戛然而止,归于无边的沉寂。隔了好一会,他有些无奈地抬起手。他右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所以路雅南并没有想到那里有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原来我总觉得慢镜头是电影里煽情用的,可原来不是,那一刹那,我真的就在那个慢镜头里了,手榴弹如何坠落,如何炸开,怎样血红的一片,好像每一秒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让我一点点清晰地看见那个瞬间,那么得清楚,那么得……”
    “然后……炸飞的流弹片打断了我的右手筋腱,我想,那是我的报应,是那个孩子在怪我,怪我,没有抱住他,他还没有睁眼,他只哭了一声,生命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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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要是和你一起去,就好了……”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场面,却能深切地感受到那样的悲痛。
    他摇摇头,“小雅南,你知道吗?我多么庆幸,那个时候我们离婚了,你没有和我一起去,那样的场面,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看见。”
    虽然觉得他这个人无耻又无赖,可路雅南还是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揪痛。对于他来说不能再拿手术刀,是何等的痛苦,她为他痛。
    痛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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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翰飞抬手,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我本来也想告诉你的,不过想想告诉你也没用,你小丫头一个,能做什么啊。再说了,你三哥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你不是说我往街上一站,那就是抢手的鸭啊……”
    他说着,路雅南鼻子一酸,就哭了,“白痴……”
    她一哭,他就慌了,“哎!是我手受伤哎,你哭什么啊!再说,你昨天还一副要把我剥皮抽筋的模样呢。路雅南,你还是那样对我比较好,我比较习惯……”
    路雅南哭笑不得,“你是我三哥啊!”
    路翰飞一愣,然后以手捂胸,“哎哟,好疼,小雅南你这刀可真狠啊!你到这种时候都不能说一句因为你喜欢我啊,三哥!不是你三哥你是不是就不哭啦!”
    他再生气,再恼火,只要她一哭,他就慌了,总想着不管如何,先把她哄好了再说,这些年来,这已经是改不掉的习惯了。
    这一次,他无赖耍泼没能逗笑路雅南,她哭得更凶了,“你不是我三哥,你死了我都不会管你这个混球!”
    路翰飞挠头,“我怎么一点安慰和同情都没感受到啊!满满都是恶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