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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灯儿,”少年打断她,冷冷道,“我一直在骗你。”
    …………
    ……
    咔嚓。
    脚下踩断了树枝,神枢谷的春天到了,地上不再是厚厚的雪层。
    “少宫主。”
    身后常封欲言又止,跟在阿渊后面。
    红衣少年面无表情往前走。
    “少宫主,她只是个孩子,您不必……”
    “我说的句句属实。”
    身后常封默了一默,明明里面有一句明显便是假的,道:“属下的意思是,她只是小孩子,少宫主竟然对她认真起来。”
    那个年纪的孩子,三言两语打发便罢了。
    “现在是孩子,她以后会长大。”阿渊眉间蜷着阴翳,“她这般性子委实不好,不长点儿记性,日后定是连命都搭进去。”
    常封又是默了一默,似乎在迟疑什么,过了好半晌才道:“少宫主,属下认为,如今局势危急,少宫主将心口那一团凝心气渡给了她,不大妥当。”
    阿渊蓦地停下,回头扫过去,常封顿感一丝如箭杀意,赶紧低头,依旧道:“夜凝宫秘法《凝心决》乃历代首领血亲才可修炼,共九九层,《凝心诀》不仅可清心定神,自愈调息,辅助《焚火碎光刀》修炼可事半功倍。而至关键者,便是练至八八层之时,心口便存一团活息,定名‘凝心气’,可护周身安全,在遭受致命重创时,那一□气可保不死,此乃任何灵丹妙药不可代替秘法。”
    常封头埋得低低,“少宫主天资卓绝,仅十年便练出凝心气,而方才少宫主在握住那孩子肩膀时,将这口至珍活气渡给了她,这对少宫主而言大为不利,少宫主,属下说的可否正确?”
    阿渊听罢,眯眸凉凉道:“我的事,何时由你来指摘臧否?”
    常封又是鞠躬,“属下不敢。”
    少年头也不回往前走去,身后跟上的常封默默心想,之前在宫里宫主送了那么多美娇娘去少宫主都无甚兴趣,原来少宫主喜欢……年纪小的。
    咳咳,好重口。
    ******
    青灯啼啼哭哭地走回了村里。
    已经很晚,侍女们大多都睡了,她的屋子据说是清灵净气之地,旁人鲜少进来,她早就偷偷缝了个人型枕头塞进被子里,还套上马毛做出的假发,侍女只是在门口瞅瞅她是否睡了便走,娘亲又甚少来看他,这般伎俩使了不知多少回儿还在用。
    她要是失踪村里早就闹腾了,这般安静,依是没事儿。
    青灯抬头望着天空挂着的月亮,村里四周竖有峭壁,那月光便从峭壁之间滑下来,显得。
    走着有些恍惚,没想到竟然撞上一个人。
    是个成年男子,青灯一撞撞到了那人的腰。
    “啊,对不起……”青灯下意识道歉,抬起头,这人穿着茶色衣衫,温文尔雅,竟是教书先生。
    那教书先生见了青灯几分吃惊,因是谷外来的,对青灯也不甚礼节,夜深旁人不在,整个村子静静的,那先生便笑道:“哎呀这不是小神女吗,怎么这么晚还在外头晃悠?”
    青灯愣了愣,先生见她微肿的眼睛愣了愣,道:“怎么回事儿,神女莫是受了什么委屈?”
    青灯摇摇头,说:“先生怎么也不睡?”
    先生笑道:“睡不着,闲来散步,今儿月光甚好。”
    青灯回头看看路,这路是通往谷口的,先生的家离这儿还有些距离,怎么散到这儿来了,还未细细作想,耳边听先升温和道:“小神女既然不愿说也是无妨,想必是有自己心事儿,今夜之事在下为小神女保密,你说可好?”
    年轻男人语气细细柔柔,眉目也是柔和,青灯想起阿渊淡漠的眼神,眉宇的一丝凌厉令她害怕又难过,却又不晓得这是为何,鼻子一阵阵发酸,攥着自己衣袖用力点点头,“谢谢你。”
    “那好,那权当今夜在下从未见过小神女,而小神女又从未见过在下,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他的声音仿佛有令人安定又蛊惑的力量,青灯心下缓了缓,谷里的人虽然不与她亲近,但都是对她好的,至少和阿渊是不一样的,青灯现在委屈地想,她只想呆在山谷里,再也不要见外面的人了,于是说:“好,那这是我们的秘密。”
    教书先生笑起来,月光下笑得好看,他拍拍青灯的肩,道:“夜深了,神女快回去吧。”
    “嗯,那先生再见。”
    “好。”
    小女孩啪嗒啪嗒跑远了,消失在村落的街道上,教书先生回首瞧着她离去的方向,那儿是一团黑暗,月光似乎被云掩住,薄了些,他回过身走向谷口,在峡谷中转了个弯。
    视线一点一点挪向一侧,一丝寒光滑过黑暗。
    那是一把剑。
    越来越多的剑,藏在黑暗中,如嗜血的白狼。
    教书先生双手负于身后,走进拐角的黑暗中,望着那一把把剑,以及握着剑的人,对其中一人简单一礼,道:“将军,不出几日,待春来谷中人忙碌之时,即可动手。”
    “这几年辛苦了,萧斩。”
    “将军哪里话,”教书先生道,“神枢谷中多善武,皆习术法,谷中密道机关末将皆以摸透,将军令士兵随末将前行便大可放心。”他抱一抱拳,“望吾圣上寿宴延绵,盛世荣光,千秋万载不覆灭。”
    云渐渐飘了过去,月光重新露了稀疏的光,细碎地洒在村落的屋宇巷陌中。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吧qaq
    还有多少姑娘记得萧斩?
    ☆、第六十章
    神枢谷乃江湖长久以来的传说。
    追溯而言,便从上古神言说起,天地混沌之时,神与魔,分得不甚清楚,虽日后三皇五帝划清了界限,何为神,何为魔,但总有些是模糊不清的。
    如修罗一族,虽为神,却属魔,修罗的子孙敬仰自己的祖先修罗王,称自己为神魔一族以瞻荣光。而然这一族虽为人族,却的确与女娲人族不一样。
    族人自个儿寿命虽与常人无异,但若饮其鲜血,却可延年益寿,更有传说若集齐神魔一族百人鲜血炼丹,可便长生不老。因此长久以来,族人便常常迁居,居于隐秘之地。除开路途险峻,更是设有结界与机关,纵然是武林高手,妄想进谷也是困难十分。
    巫主便是族中灵力最强的女子,从小从祭坛祠堂长大,供奉修罗明王。修罗神明即便早已羽化,万万过去元神碎片却不曾完全寂灭,而是每三百年的一次坠于凡间,化为阴阳。
    而巫主的职责之一,便是为碎片提供寄居肉体。
    每三百年过去,这一代的巫主便会生下一男一女,男为修罗,女为神女,男从出生起便具有强大灵力,女虽不具有力量,鲜血却可拯救万物。
    长老说,这是神明的馈赠。
    当然,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村里一个两百岁的老人,告诉她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许多事情村人都已经忘记,比如对修罗的尊敬,何况三百年对一个人来讲,太长太长了。
    千万万年过去,一代代传承,青灯不甚相信族人鲜血可长寿,可又不懂为何偏偏自己的鲜血可以救人治病,她问娘亲,娘亲色厉内荏地喝止她不许再问。
    她只能悻悻闭嘴,连囚禁小瓷的原因都难以问出。
    谷里桃花开了三日,便纷纷谢了。
    满地满地的粉红,青灯早早地起床,望着窗檐落下的花瓣出神。
    桃花开了之后便是村里最忙的日子。青灯被称为神女,想搭把手都不许,与其天天关在屋子里或者在祠堂里学习礼法,不如去看看小瓷。
    人们越忙,青灯见小瓷便越加明目张胆。
    每一日早晨醒来,她总觉得,一觉睡去后,有什么渐渐淡去了,她再也没有出过谷。
    她专门跑到后山的小树林里去捉了蝴蝶,因为小瓷没有见过蝴蝶,他什么都没有见过,青灯去年给他抓了毛毛虫,把小瓷吓哭了,他说摸起来好吓人,青灯这次只好给他抓更好看的蝴蝶。
    神枢谷里多红纹蝶,那些蝴蝶煽动翅膀翩跹在桃花满地的山谷中,鲜红的翅膀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十分娇艳美丽。
    青灯望着这些蝴蝶,她有时候想,如果自己能像蝴蝶一样肆意飞翔该多好,离开这个地方,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
    谷外的都是坏人,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她把抓来的蝴蝶关进琉璃瓶子里,又从厨房里包了两个包子,这么一忙活将近中午,她擦擦额上的汗,啪嗒啪嗒跑进后山,穿过小树林,寻见了小黑屋。
    她走进了漆黑的甬道中。
    “小瓷,我给你带饭来啦~”
    青灯如今觉得,即便一辈子在这山谷中,即便为下一任巫主,只要村里人平安,只要能和小瓷在一起,都是好的。
    红纹蝶的颜色十分好看,红是鲜艳张扬的红,毫不掩饰的红,就像那个少年的衣裳一样好看。
    直到她离开小黑木屋,她都没有想过还会再见过他。
    ******
    手中的琉璃瓶摔在地上,一地琳琅。
    目之所及,山坡下的村落已沦为一片火海,浓郁的黑烟如滚滚而来的兽,肆意吞噬着陪伴她长大的故乡。
    火,当真是火。
    “小姑娘。”
    青灯呆呆回过头,阿渊一身红衣慢慢朝她走来,他的身后是一排黑衣人。
    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红衣印着暗纹莲花,对她微笑着说:“顾瓷少爷是在这间屋子里么?”
    他笑得平静而美丽,青灯却感觉到了一丝戾气。
    啊啊,是的,戾气。
    这些戾气,在她把他救到到山洞里后,明明再也没有感受过的。
    阿渊静静立着,注视女孩的脸。
    对于一个小孩而言,面前画面似乎过了些,可她仅仅只是将眼睛睁大了而已,就这么看着他,竟然还有几分纯真的模样。
    仿佛早已知晓,又仿佛什么也不知晓。
    他望了眼远处山下的火海,朝廷的官兵杀得也差不多了,挥挥手,身后一排黑衣人嗖嗖嗖地消失,下一个眨眼,已经行至山脚,抽出长刀极速奔向那些官兵。
    本就是灭村,父亲的指令单单带回修罗先知罢了,其余人,不必活口。这些杂碎倒是替他省了不少力气,不过既然入谷,神枢谷的秘密便不可再叫第三方知晓。
    此时小女孩已经一步一步走到小木屋门口,张开双臂,她咬着牙,紧紧盯住他,不卑不吭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小瓷。”
    “少宫主。”
    身后常封唤了一声,似是催促。
    阿渊微微眯眼走过去,青灯似是要拦他,却一记手刀被在颈后,就这么昏了过去。
    阿渊接住她的身子,将她慢慢放倒在草地上,对常封道:“守着。”
    “是。”
    屋子没有一扇窗,机关就在门后,他开了机关不紧不慢走进了漆黑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