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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四哥!”,阎焱敲了敲门,“医生来了!”
    阎焱推开门,屋里没看到人,医生拎着冷藏箱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阎焱示意医生进来,他自己进屋里找。
    陈阎在浴室里刚刷完牙,他光着上身,正吃力的用右手解开下身的浴巾。
    他伤在左肩,偏偏他还是个左撇子。
    见阎焱进来,他停下手,笑了笑,“过来啊,傻子。”
    阎焱就是一个老实孩子,半跪地上给陈阎穿上睡裤。
    医生打开药箱,里面需要注射的几支药还冒着冷气。
    阎焱看了眼医药箱上的名字,“长青医疗集团。”
    回头说,“小五,你下楼给我倒杯热水。”
    阎焱走出门,那医生正要取药,被陈阎的手按住,药箱啪的一声合上。
    医生的手一抖,抬头看的眼神有些惊慌。
    他很年轻,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是阎铮让你来的?”
    “是,是我们外科主任医师!”
    “你是什么职位?”
    “我是普外科的赵世杰。”
    陈阎笑着点头,“那你一定是个值得信赖的医生。”
    医生有点羞涩,也笑了下,“算是吧。”
    陈阎笑了笑,“你开始吧。”
    那医生镇定下来,先给他打了针,又拆开纱布外的扎带察看伤口愈合情况。
    “是叁天前缝合的?”
    陈阎点头,“你觉得怎么样?”
    医生按了按伤口外边沿,问“疼吗?”。
    陈阎没回答。
    “清创处理的不错,你这么年轻,应该愈合的很快,目前看也没有感染……”
    陈阎打断他,“赵医生,重新给我包扎一下。”
    阎焱端杯水进来,看见陈阎满头大汗的靠在床头,医生正将注射器和染血的纱布以及药瓶扔进垃圾箱。
    “四哥?”阎焱有点慌,陈阎的脸色实在太差,
    赵医生收起药箱说,“你是家属,正要给你说,他这伤口有脓性分泌物,边缘也”
    阎焱根本一个字没听见,只扑到床边问,“哥,你怎么了?”
    陈阎不回答他,他又回头抓住医生的手,几乎吼出声,“我哥怎么了?”
    “他的伤口出现严重的感染,必须要立刻住院。”
    阎铮接到阎焱电话时,正在几千里外的工地上,他们要在这个省会城市新建一家温泉酒店。
    这个城市的勘探局在半年前就发现几处温泉,阎铮的信息很敏锐,地是几个月前竞标的,开发项目书通过审核后,上个月开始立项。
    阎铮拿这块地速度很快,资金不够为了加快银行贷款的审批速度,他将陈家的酒店做了抵押。
    昨天开始破土动工,当地市委一行人昨天一起吃饭到半夜,他睡了2个小时就来到工地。
    此刻旭日东升,照耀一片荒芜的土地,他却不觉疲倦,只觉踌躇满志。
    电话里阎焱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
    阎铮听着他结结巴巴说不成句,一个劲的叫四哥、四哥,听得阎铮不禁眼皮一跳。
    “慢点说!”阎铮的低喝稳住了阎焱的情绪
    “四哥要住院,他发烧了,医生说感染了。”
    “把电话给医生。”
    结果点狐狸医生同样很紧张,结结巴巴的描述了当前的情况。
    阎铮看他没完没了说不出重点,但他已经弄清了大概,“那就住院,麻烦你了,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是,是!”
    末了,阎铮又问了句,“医生,有没有危险?他那天没有打破伤风针。”
    医生脱口而出,“很危险,不,不,住院就没事。”
    陈阎从医生手里拿过电话说,“哥,我没事,你别担心。”
    阎铮听出他声音无力,“你好好养伤,我一周后才能回去,听话。”
    “我听话,哥,有小五陪着我,别担心。”
    马宁不得不去公司一趟,早上他出发前进屋看了看,齐思微还在熟睡。
    他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角,她轻轻一颤就张开眼。
    “睡吧”,马宁轻声说,“我中午回来,带吃的,你不要起床。”
    齐思微点头。
    “小猪”,马宁捏了捏她的耳垂,突然不想走了,抬手看了看时间,叹口气还是出了门。
    其实齐思微直到天亮才睡着,她现在很怕黑,再也没办法在黑暗里睡觉。
    太阳升起了,从窗帘里透出来一点天光,她才能闭上眼。
    她又梦到陈阎了,梦里他叫她的名字,“微微,微微。”
    他的声音轻柔,却如撒旦之音。
    她在懵懂中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她和他在那个郊外的院子里,只相处了20多天,如果就此分开再也不见,还称不上熟悉。
    其实,这大半年里,她和陈阎见过不止一次。
    如果从最初分开算起,第一次见面是那天。
    她临时和人换班,做夜值,早上5点下班,天色暗的像深夜,下着瓢泼大雨。
    她站在住院部门口,突然看见眼前停着的一排车里,有辆车亮着灯。
    有人撑伞下来,上台阶和她错身时停下收伞。
    她正看着大雨发呆,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齐思微?”
    她扭过头看,“陈阎?”她愣了几秒,第一眼几乎认不出他。
    他听了抿唇一笑,脸颊狭长的酒窝浮现。
    他穿件黑色的滑雪服,拉链一直到顶遮住半个下巴,一头短短的黑色碎发。
    之前那段日子,他几乎都穿着睡衣,那时他身体很差,看起来单薄瘦弱。
    灯火通明下,看清他的脸,状态还不错,整个人挺拔精神,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材高大,也很帅气。
    “你在这里上班?”,他问。“这是上班还是下班?”
    “下班。”
    “你等我。”
    说着他将手里的长柄雨伞和车钥匙都塞到她手里,头也不回的迈步进了大厅。
    十分钟左右他就出来。
    他接过伞张开,她立刻蜷缩着双臂抱住了自己。
    她昨天中午来医院,只穿着单薄的长风衣,下身只有一条丝袜。
    突然降温,刚出办公室时还不觉得,刚被冷风吹了几分钟,冻的浑身发抖。
    他唰的一声单手拉开了外套的拉链,一把扯下来,给她披在身上。
    “不,不!”
    “穿上!”他站着不动看着她,“你冻的脸都青了,想感冒吗?”
    她也没有再犹豫,穿上了那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我送你,上车。”
    “你顺路吗?”她问,几步的台阶下面,已经积了一汪水,在灯光下明晃晃的,雨滴落下溅起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你想在这里等到天亮,等出租车?”他反问。
    他知道她今天夜班,自然也知道马宁今天没法接她。
    她坐进车里,陈阎的车刚才并没有熄火,车里的暖风让整个空间热烘烘的。
    暴雨倾盆,雨刷摆动的间隔里,雨水顷刻间就将前窗覆盖的一片滂沱。
    车行的非常缓慢安稳。
    陈阎在导航上手动输入了目的地。
    “有点距离,你睡一会。”他说着伸手将她后脑勺的帽子拉下来遮住她的眼睛。
    她点点头,被脚下的暖风吹拂着小腿,有点犯困,她已经超过12个小时没有闭眼了。
    在路口等红灯,他弯腰将她身上外套的衣角向她身上拢了拢,又把她的椅背调整了下。
    这些细微的几乎无声的动作,她没有察觉到,很快睡过去。
    坐地铁需要40分钟,凌晨的路上自驾车会比地铁更快,他开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她的小区门口缓缓停下。
    雨停了,副驾驶位前的遮阳板也挡不出亮起的天色。
    她醒来,才看见熟悉的大门,又转过头懵懂的看他。
    他笑了,“刚停车你就醒了,回家睡吧。”
    她看了眼见小区门外的早点铺热气腾腾,回头看着他问,“你饿吗?陈阎?”
    “你吃什么?我去买。”他说。
    她正想下车,又犹豫了下,“一起去吧。”
    她站在高高的蒸笼前,给老板说,“来这个,两杯豆浆不加糖。”
    她穿着他的外套,抬手时,袖子长的几乎露不出手指。
    大雨初歇,不到10℃度的气温里,街上行色匆匆赶路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外套,蜷缩着脖子。
    陈阎穿着短袖,双手插在裤袋站在她身后,笑着看她,很想抚平她那一缕跑出衣领的碎发。
    买了两杯豆浆和一笼小笼包子,又回到车上。
    “好吃吗?”,她捧着纸袋咬了一口问。
    他点头。
    她放下纸袋,将豆浆插上吸管递过去,“喝这个,很好喝。”
    他捧着豆浆喝着,她应该饿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沉默的进食。
    齐思微吃东西像个小鼹鼠,总是把嘴巴塞满了才慢慢开始咀嚼,她吃的专注,那种用心吃东西的专注里又带着可爱。
    之前他们一起吃东西时,他就经常观察她,偏偏她看起来聪明的女孩,有时候有点呆萌气。她吃东西一向心无旁骛,似乎察觉不出他的眼神。
    或许那时候就是那样平凡的点滴,让他更确信自己太想要这个女孩了,是那种想把她抓在手里,晨昏共度,永不分开的执念。
    “你经常上夜班?”
    她停下来,转过头,嘴巴鼓鼓的看着他,“七八”
    “七八天一个月?”,陈阎抢着替她回答。
    她点头。
    真难为她,嘴巴里这么多食物还能说话,陈阎忍着笑看她。
    她吃完东西才喝豆浆。
    “夜班下班了,是不是可以休息两天?”
    “不,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是全天,后天下午又开始夜班。”
    “你的夜班从下午开始?”
    “也不算下午,就晚上五点!”
    那也是超过12个小时。
    她离开两个月了,按计划她的婚期还有两个月,快结婚的女人这个时候不应该忙着筹备婚礼吗。
    其实是马宁的母亲将婚事延期。
    原计划半年后结婚的日子又推迟了几个月,因为一个匿名举报,马宁的父亲刚刚经历了一场上级主管部分的审查。
    “不是要辞职吗?”
    “再等等。”她喝完了豆浆,将中控台上的纸袋和空杯子全塞到塑料袋里。
    “我走了,陈阎,谢谢你送我。”
    她正要下车又问,“你去医院干吗?”
    她神色突然很紧张。
    他静静的看着她,在她脸色变得更差前轻声说,“我外公病了在住院。”
    她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他点头,“我戒了!”
    她听了嘴角一笑,竟有点脸红,这是她担心却没有问出口的话。
    她去不远处的垃圾桶那里扔东西,满地的积水和落叶,风中竟一点也不觉得冷,低头避过人行道上松松的砖石,才意识到这件过膝的黑色外套还在自己身上。
    站在路边远望,她不知道他的车是哪一辆,在川流不息的路口,无论如何她也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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