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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杨卓宁舒坦了:“得叻,我这就去传播正道的光!”
    叶开原本以为陈又涵不会看到他,谁知他正大光明的偷窥竟被陈又涵逮个正着。他只是那么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好像在说“抓到你了”,接着目光便又回落到了校长身上。叶开在汹涌的人潮中红了脸,失去了对心跳的控制力。
    还没走到教室,他就收到了陈又涵的微信,让他在四楼的楼梯平台等他。这下彻底紧张,魂不守舍,问杨卓宁:“你觉得我今天发型还好吗?”
    杨卓宁莫名其妙:“好。”
    “有黑眼圈吗?”
    “一点点,给您俊美的外表增添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忧郁,加分项。”
    上楼梯,一楼二楼三楼四楼,人群全部左拐,他右转,那里是理科教研室,但各科老师一般都在年级组办公室待着,所以基本没人。叶开靠墙斜倚,深呼吸。做第二个时陈又涵来了,一身黑,看着更显得高,两手插兜,闲庭胜步的样子,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么乖啊,让你来就来。”
    上来就气人,叶开揣着一颗蹿到高位的心,胸口跟被堵着了似的难以呼吸,冷冰冰地说:“那我回去了。”
    陈又涵慢悠悠拉着他胳膊,俯身在他耳边问:“学校里看到未来男朋友都不叫一下吗?”
    叶开一下子心慌气短,狗男人今天不知道换的什么香水,闻得他肾上腺素像在飙车,慌不择路地叫他:“又涵哥哥……”
    陈又涵离开他半步,抬手给他整了整领子:“好好上课。”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叶开不知道为什么,鼻尖蓦然一酸,像被颗柠檬顶到了。他不想吗?快两个月没有见过面,可他作茧自缚要当那高冷的被追求者,端着架子一句好听点的话都吝啬。
    他别扭地问:“你什么时候走?”
    “吃过中饭,怎么了?”
    “那你帮我带几本书回去,我、我周末问你拿……”
    陈又涵笑,不假思索地说:“好。”
    两节数学课连上,认真听进去后就觉得时间很快,眨眼便打了下课铃。午休宿舍是开放的,叶开吃过饭,陈又涵已经在楼下等他。他和校领导在湖畔餐厅吃了顿商务餐。这图书馆对他来说不算大事,顺手投的而已,什么看进度看进展谈助学基金,不过是为了找个理由堂而皇之地来天翼。
    在宿管阿姨处做好登记,两人上三楼,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天翼的宿舍和一些大学比较像,两人一间,两间共用客厅、浴室和洗手间。他打开门,把陈又涵请进去的时候莫名有点紧张。
    高中生宿舍都干净,桌面整洁无杂物,书架上允许放五本与课程无关的课外读物。叶开抽出那三本崭新的签名本,一转身,陈又涵欺身把他压在桌边,靠得那么近,简直欺负人了。叶开被迫后仰,手撑着桌沿,眼尾急得微红。
    陈又涵的手也撑着,跟叶开的挨着,擦着一点,但没有交叠。
    “几分了?”他低声问。
    “负分。”叶开嘴硬。
    陈又涵低笑了一声:“太严格了吧。”
    “我精益求精。”他口不择言。
    ……我他妈在说什么!
    陈又涵勾起半边唇角,抬手揉乱他头发,决定放过他。语气恢复吊儿郎当的调性:“书我先拿着,周末要是念我点好,就陪我喝个咖啡。”
    叶开拨了拨刘海:“好好收着,珍藏签名本。”
    “谁啊,这么金贵。”陈又涵问,随手翻开封面。
    叶开说:“舍友的爸爸,当代著名青年翻译家。”
    他抬眸,看到陈又涵猝不及防地僵住。他的手停留在扉页上。tang的签名很有个性,g的勾斜穿过,尾巴画了一个闪电般的折。
    “他叫什么?”陈又涵盯着叶开,浑身散发着如同寒冰一般的气息。
    “杜……唐。”
    啪。
    陈又涵单手合上硬壳封面,自嘲般地冷笑了一声。
    第37章
    南方出版社总部大楼, 现当代西语文学翻译编辑部位于第三十三层。陈又涵风度翩翩地叩响前台桌面:“你好, 找一下杜唐。”
    “杜主编今天不在, 建议您改天预约呢。”前台微笑着挡回去, 看样子很习惯帮杜唐拒绝人。
    陈又涵两指夹着递出一张名片:“打内线, 念。”
    完全命令式的语气, 但脸上挂着散漫的笑, 让人不容拒绝。前台鬼使神差地拿起电话:“杜主编,不好意思打扰您, 这里有一位……gc商业集团总裁陈……陈又涵先生说——”前台没说完便被打断, 怔愣地重复:“让他进来是吗?好的。”
    “我带您进去。”前台把名片放下, 领着陈又涵穿过杂乱但还算有序的编辑部,敲响了挂着主编办公室铭牌的玻璃门。
    “请进。”里面的声音低沉清透,有金属的质感,光听声音的话, 不会猜到他已经三十出头。
    门被推开。
    陈又涵单手插裤兜, 心里静了一瞬, 走了进去。
    两米宽的大办公桌上摞满了几乎有半人高各种书堆纸堆,羊皮鞋底的皮鞋踩上地毯无声无息,过了会儿,从那故纸堆后面抬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戴着黑框近视眼镜,很快地瞥了陈又涵一眼:“坐。”然后便又低下了头。手里握着一支钢笔,正在一叠白纸上写着什么。
    洒满午后阳光的大办公室里只有笔尖沙沙的声音。
    陈又涵的目光从他身后横贯整面墙的内嵌实木玻璃书架上扫过,都是书,满满当当的外文书籍和词典, 上层很不在意地塞了一些奖杯奖牌和证书。陈又涵的目光持续五秒,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怠慢了啊。”他说。
    啪。
    钢笔被按下,杜唐把眼镜往上一推,推开办公椅起身。他穿一件很简单的纯黑t恤,看上去好像比陈又涵还高一点。会客区挨着落地窗,他率先走过去,却没有坐下,在水吧给他沏茶,不冷不热地说:“好久不见。”
    好一个好久不见。
    说得好像也就个把月
    陈又涵模糊地估算,十几年了?他竟然记不清。
    他摸出烟盒递出一根,杜唐很利落地一摆手,不容推据的姿态:“戒了。”
    陈又涵微挑眉,自己叼上一根:“杜主编办公室不会禁烟吧。”
    “禁,你例外。”
    陈又涵咬着烟嘴,低头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烟雾在空气中缥缈地散开,他轻吁一口:“真他妈能躲。”
    “怎么找到的?”
    “你儿子,”陈又涵磕烟灰,想起就好笑,“他是不是让你给同学签名?”
    杜唐淡漠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继而失笑:“你从签名认出我?”
    陈又涵深表遗憾地微摊手,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游戏最终以他作弊的方式取得了微妙的胜利。杜唐终于走向他两步,伸出手臂以兄弟的姿态抱了抱陈又涵,淡淡地说:“抱歉,又涵。”
    这一声抱歉含了太多层双方已知的、未知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心知肚明的意思。陈又涵一手夹着烟,只抬起一手回抱,拍了拍杜唐的肩膀:“得了,你突然这么腻歪我受不了。”
    杜唐勾了勾唇角,恢复面无表情,无情地说:“我还有工作。”
    这赶人赶得含蓄又利索,陈又涵无语:“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施译在天翼上学,我不会跑。”杜唐复又戴上眼镜,走向办公室的门。
    “你当年——”
    “小译是施文的儿子。”杜唐说完这句话才打开门,语气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隐约有着无奈:“不要再问了,事情已经解决,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这真是史上最快会客记录,连一根烟都没来得及抽完。陈又涵在干净如新的烟灰缸里捻灭长长的烟蒂,自来熟地在桌上抽走一张名片,半举起手对杜唐示意道:“回见。”
    这迟到了十多年的见面让陈又涵颇为憋屈,晚上约了乔楚喝酒,乔楚听了也很震惊,看热闹不嫌事大,他隐约幸灾乐祸:“这暗恋对象没追到手,白月光又出现了,请问这是种什么体验?”
    陈又涵笑着揉了揉眉心:“你不问我,我脑子里全是他为什么会和施文的孩子在一起。”
    “啊,”乔楚有点意外,“你这,一点没有旧情萌动的意思?那个心脏什么的,就没有扑通扑通的感觉?枯木逢春?死灰复燃?病树前头万木春?”
    陈又涵:“……儿子中考第一了不起是吗?”
    乔楚谦虚道:“好说,好说。”
    “没有。”陈又涵冷漠地说。
    乔楚顿时扫兴:“没劲,我发现你这个人现在就很没劲。不过我想到一好主意,”他凑近陈又涵,“你不是还没追成功吗,要不用杜唐刺激一下他?”
    这什么低级馊主意。陈又涵想骂,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一晚上都很安静的手机,脸色微妙地变了。
    乔楚仔细观察着他,见他拿起手机点开微信,页面干净没有未读。摁灭烟点开置顶的对话框,输入——
    “看够了吗?”陈又涵似笑非笑,“要不要给你投屏直播?”
    乔楚骂了一句,扭头去二楼巡场。
    晚上十点半,已经过了熄灯时间。陈又涵打字,很含蓄的开场白:睡了吗?
    叶开没睡,几乎一下午和一晚上都在等这一次震动,可信息真来了他却又不想回了。陈又涵最后那个表情很明显,他不必问出口,就知道杜唐就是他一直寻而未得的人。
    陈又涵见他没动静,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便没再发。与乔楚聊了一晚上的天,快十二点时他惦记着又发了一句:晚安。
    手机屏幕的亮度惊动了施译,他悄声问:“原来你也没睡着啊。”他从床上翻身:“好饿,我吃个泡面。”
    三两步跳下床,撕开调料包,倒上热水,扒拉着凳子眼巴巴地等着。叶开也下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问:“你有你爸的照片吗?”
    施译迷茫地眨眼:“你这么粉他的吗?”
    叶开:“……你说是就是吧。”
    施译翻出手机相册:“那就有点多……”
    ——虽然都是他偷拍的。
    叶开看了两张,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还给他。
    难怪陈又涵以前喜欢冰山型的。
    ……可这也太他妈攻了吧!
    周五下晚自习,陈又涵的电话准时过来:“三好生,拿书吗?”
    班里还剩下三五个学生,叶开正在收拾卷子,动作也不急,敷衍地“嗯”了一声,说:“改天吧。”
    陈又涵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然后就听见教室门被敲响了。
    叶开抬头看,陈又涵穿着白衬衫,墨绿色的领带被他扯得松了,保持着手指叩门的动作,挑眉:“下课了吗?”
    用不着叶开答,剩下的几个都见过陈又涵,异口同声拖长调子:“早——下——了!”
    陈又涵吊儿郎当地问,像个不务正业的学长:“下课了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