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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叶开面无表情地:“哦,巴萨尼奥,我真的很担心安东尼。”
    空气静了两秒,接着爆发出一阵狂笑,麦琪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开,你好像译制片里毫无感情的朗诵机器。”
    叶开乖巧地对毕胜笑了笑:“老师,重在参与。”
    毕胜:“……”
    节目顺序抽签定,三班欧气最足的很神奇,居然是于然然。于然然随便一抽,众人都吼牛逼,一共二十三个节目,他们排第五,很符合高二三班集体早死早超生的心理需求。
    叶开在舞台左侧候场。开场就是宫廷舞,他是c位,要和巴萨尼奥领舞的。演巴萨尼奥的已经紧张得呼吸急促了心跳加快了,叶开仍是很淡漠的样子。巴萨尼奥掀开红色幕布看了看:“哇靠,亲爱的鲍西娅,好多人!”叶开礼貌性地探了探,往观众区瞥了一眼,然后僵在了当场。
    巴萨尼奥觉得叶开精分,上一秒还是气定神闲云淡风轻一副看过剧本胜券在握的佛系模样,下一秒就也跟他一样呼吸加快脸色僵硬目光紧绷喉头滚动了。
    他不见外,一把捞起他的手腕搭脉,好家伙,脉象紊乱心率爆表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叶开咬牙切齿:“混蛋!”
    巴萨尼奥又往外探了探,发现二楼栏杆前侧倚着一个人,白衬衫,窄腿西裤,正低头看手机。他姿态闲适,透着股倜傥,一线舞台灯光淡淡照亮他深邃的眉骨眼窝,其余部分则淡漠在淡淡的阴影里。
    好浓墨重彩的一眼。
    巴萨尼奥缩回身,哼道:“一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才能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哎,霸总,又见霸总。”
    霸总在高二三班出了名,紧张得无处宣泄的学生们纷纷探出头去看:“哇哦,又涵哥哥也是杰出校友吗?”
    叶开冷冷的:“不,是杰出学渣。”
    众人:“……”
    书包衣服都留在规定的看台座位区,手机不在身边,叶开不知道陈又涵是在给自己发信息还是怎么,紧张得掌心出汗。主持人开始报幕,他开始忘词,主持人报幕尾声,他连舞步都他妈忘了!
    灯光暗,一束追光灯打亮,幕布朝两侧拉开,巴萨尼奥拍了下雕塑般的鲍西娅同志,两人领头优雅地以小步舞蹦跶而出。
    掌声潮水般,瞿嘉就坐在贵宾席,陪着几位重要嘉宾领导。她甚至第一眼都没认出叶开,只觉得领头的这个姿态出众,非常漂亮。
    陈又涵趴在二楼栏杆上,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视线锁定追光灯中心那位漂亮的女士。
    c位女士舞姿是当之无愧的名流贵族,但一开口不是那么回事:“哦,勇敢正直的巴萨尼奥,我答应你的求婚。”
    整个礼堂都笑疯了,马上发现这是个男扮女装的反串。鲍西娅女士脸皮发麻紧绷,纵使拼命控制,还是没忍住做了个剧本外的动作——他抬起头,看了眼二楼正中。
    陈又涵搭着栏杆的小臂冲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明知道不该笑,还是忍不住笑着低下了头。
    第44章
    这场戏的最后一幕是鲍西娅假扮法官巧怼犹太商人, 叶开换了法官服和假发, 看得台下观众很是精分。等谢幕后众人都忙着自拍水群, 一眨眼的功夫便发现鲍西娅同志不见了。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件酒红色缎面礼服裙, 便猜到他是马不停蹄地去更衣室换装去了。
    天翼两座礼堂, 一座有百年历史, 是当年的省校旧址, 承载着时代的回忆和变迁,另一座是建校十周年时建造的秉礼堂, 拥有两千个阶梯座位, 造型室贯穿一整条走廊。三班和高一九班共享同一间, 九班此刻正在紧张候场中,拥挤的化妆间此刻空无一人。叶开摘下假发和勒得很紧的发套,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掌心贴面放空了会儿,他起身, 刚脱下法官长袍, 门便被推开。抬眸, 从镜子里看到了抱臂斜倚的陈又涵。
    叶开惊慌失措地转过身,紧紧靠着梳妆台,黑袍被解了一半,露出里面配套的泡泡袖花瓣边立领系带衬衫和高筒长靴紧身马裤。陈又涵挑眉,吹了声口哨,慢悠悠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
    “本来真有事来不了,后来突然很想你,就想趁机来看看。”陈又涵无辜状, “发你微信又不回。”
    叶开冷冷地:“不信。”
    陈又涵笑了一声,抬手抽开他领口的细带蝴蝶结,握着他的下巴将脸抬起,沉声而暧昧:“不信就对了,我有这么好骗吗?”
    叶开紧张地撑住桌:“这里有人……”
    陈又涵俯身在他唇上吮了吮,眸色微暗:“我反锁了。”
    这四个字带了太多的暧昧,叶开的心都散了。陈又涵端详着他,目光温柔:“鲍西娅小姐,你这么美,整个威尼斯都为你疯狂。”从桌上捡起一支散落的眼线笔,单手拧开,轻抬他下巴,在眼尾点了一笔。笔尖凉而柔软,略带力道地一触几分。叶开不自觉地闭上眼,再抬眸时,眼尾便带了一颗泪痣。笔被轻轻搁下,发出磕碰声,叶开微张着嘴唇,眼眸微阖,语气很淡地轻声问:“很想我,用什么想?”
    大拇指指腹毫不留情地碾上他涂了口红的下唇,陈又涵凑近他,近在咫尺,却不亲上,若即若离地说:“得到没得到的,都在想。”
    叶开受不了这种挑逗,主动地亲上。衬衫飘带被解开,领口轻易地向一边松垂,黑发遮不住纤细的脖颈,被陈又涵的掌心握住摩挲,又被唇瓣流连。他仰着脖子,化妆室的灯光亮得刺眼,在他紧闭的眼中烫下一朵又一朵白色的玫瑰,光洁在外的肩膀细细发抖,撑着的手臂几乎失去力气了,只能倚仗陈又涵的怀抱才勉强站住。
    气喘吁吁地分开,他眼中所有的神采都变得迷离。陈又涵怜惜地在他眼睛上亲了亲,无奈地逗他:“躲了我这么多天,结果还不是拿你没办法。”
    叶开慌忙垂下眼。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这几天他借口排练忙,找陈又涵的频率少了很多,两人微信从来没这么冷清过。陈又涵或许也是被公务绊住,并没有细究深问。
    “罚呢,还是要罚的。”陈又涵放开他,帮他把衣服领子拉好,“鲍西娅小姐,你说对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开移开目光。
    陈又涵凑近他耳边:“再穿一回裙子好不好。”
    叶开睁大了眼睛,身体都有点僵。陈又涵把他圈在怀里,半哄半强迫。更衣室的门帘被撩动,缎面礼服长长的裙摆在地面拖行,白纱内衬隐没入更衣室昏暗的灯光下。
    化妆室没人了,灯光兀自刺眼,照着一室杂乱。门帘被撞得轻晃。
    “别动……不是这样的……你松手!我、我自己来……走开……你别挤我!……反了!穿反了!……”
    门被轻轻拧开,长长的走廊上空无一人,隔着隔音墙,掌声如潮水般涌来。酒红色缎面礼服裙像夜色下风吹动的玫瑰,富豪之女鲍西娅被谁牵着手,跌跌撞撞地跑过铺着地毯的长廊,跑过一圈又一圈实木旋转楼梯,跑过挂着水晶吊灯的礼堂前厅。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他心脏喘得好像要从心口跳出来,黑沉的夜色,漫天的繁星,遥远的歌声,清晰的虫鸣,迎面的风,暗红的跑道——砰!叶开被紧紧按在墙上,因为喘气而张开的嘴唇被很凶地封住。
    怎么会怎么吻都吻不够。
    气息屏得要爆炸,他猛地推开陈又涵,大口地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只是稍微平息而已,视线相触,便又抱着吻在了一起。陈又涵白色的衬衣被他抓得变形。腿被高高地挽起,厚重的裙摆堆作一团。陈又涵很凶,徒劳无望地凶,无处宣泄地凶。
    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昂贵的宝格丽沙龙香,淡淡的松木和尼古丁,叶开主动纠缠,又被动承受,心甘情愿地丢盔卸甲,唇舌都在发麻。渐渐地终于站不住,腿软得没有任何力气,倚着墙滑下,陈又涵跪在他身前,捧着他的脸,小心地亲吻他的脸庞。
    “如果你是个女孩子多好。”他叹息着,不住抚着叶开的额发,露出他残妆的脸。眼线晕了,口红被亲得模糊了唇线,在遥远的路灯光晕下,叶开的眼神干净又懵懂,带着天真的欲念和迷离。听到这句话,他轻眨了下眼睛:“是个女孩子……更好吗?”
    “是女孩的话,就可以把你娶回家了。”叶开的脸就在他的掌心,他的拇指指腹划过他光滑柔和的脸颊,半认真地说:“是女孩的话,明天就去你们家提亲。四千万的拉法送给你姐姐,gc送给爷爷,成立最好的教育基金送给瞿嘉,总裁让给你爸爸,够不够?”
    “那你什么都没有了——”
    “我有你。”
    叶开心里一颤,陈又涵无限温柔地轻琢他的嘴唇:“……宝宝,我有你。”
    叶开垂下眼眸,没有情绪地弯了弯唇角:“……可惜我不是女孩子。”
    陈又涵蓦地抱住他,把他重重地搂进怀里。他应该不顾一切地说男孩子也一样,是男是女,只要是你,只要是你叶开。心里禁锢着他的力量有多重,抱着叶开的手臂就有多紧。尊重他,陈又涵,尊重他的年轻、家庭和对理想人生的选择。他咬着牙,下颌线条紧绷如雕塑般僵硬,把叶开深深地按入自己颈窝。
    “又涵哥哥,”叶开的声音又轻又闷,“……我快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不知是谁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点到为止,好聚好散是什么意思?”
    陈又涵没回答。
    又一个节目结束了,主持人报幕的声音端庄却也模糊,掌声哗哗的,让人想起哪片月光下的海。
    “是指如果有一天厌倦了就好好分手,如果有人反对就平静地放弃,如果有什么不可抗力就顺其自然地松手,是吗?”
    “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就不用好聚好散了,对么?你会不顾一切地争取,用所有东西去换我,告诉全世界你喜欢我……”他的身体在陈又涵怀中颤抖,连日累积的委屈变成汹涌的眼泪,洇湿了陈又涵的衬衫。又哭了,练滑雪摔骨折的瞬间都没有哭,握拍练发球练到水泡磨破都没有哭,为了接棒球扑到沙坑里划破脸都没有哭,所有他筋疲力尽去争取过的事情他都没有哭。他所有的哭,都放在了这份无从争取的爱情上。
    “小开,小开,宝宝,你看着我,看着我——”陈又涵捧住他的脸:“你开心就好,只要你开心,听到了吗?”
    隐约的嬉笑声从操场上传来,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追着,风鼓起少年的校服外套。
    “我不开心,”叶开抬起手抹过脸颊,“我一点也不开心,我想告诉所有人我爱你,我想告诉妈妈你是我男朋友,我想带你回温哥华看外婆,我十八岁,想的都是八十岁和你坐在花园里一起喝茶。”他彻底崩溃,“为什么是点到为止,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对我点到为止?”
    陈又涵手足无措地擦着他的眼泪,人生中从没有如此狼狈和不堪一击的时刻。叶开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轻易击碎他的防线。他的盔甲是泥塑的,他的城墙是纸糊的,他的盾是潦草的、自欺欺人的。陈又涵,你不能,不能仅凭着爱意就妄想侵占他的理想,左右他的人生——“小开,小开,看着我,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还记得姐姐吗?嗯?还记得她吗?”他捧着他的脸,温柔地看进他的眼睛里,卑微地想要唤起叶开曾经那份坚定而残忍的理智和清醒:“你那么喜欢姐姐,也不过只打算和她点到为止,我——”
    叶开狠狠推掉他的手——
    “什么姐姐,白痴!!!!!”
    第45章
    “没有姐姐, 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操!”叶开推开他, 站起身一边狠狠擦掉眼泪一边骂:“傻逼, 我是傻逼, 我喜欢你, 我早就喜欢你, 比你喜欢我更早地喜欢你!”
    他蓦地想起来了,想起月光, 想起月光下摇晃的水, 隐约的风声和飞蛾撞击灯泡的声音, 想起斐济的海。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叶开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早就知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姐姐。”
    陈又涵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从记忆中被翻出来,那么自然而然地,像浪花卷出贝壳。
    「那个姐姐既然比你大, 如果他也喜欢你愿意回应你, 想必做好了和你一起面对一切的打算。如果你没有, 那就不要告诉他了。万一他当了真,大概会很可怜。」
    「……不,你还是告诉他吧,没有未来,只是在一起过也可以,也……很好。」
    「姐姐很忙,我不能去打扰他。」
    「我不忙,你打扰我吧。」
    「帕尔玛的花语是我送给姐姐的,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他很喜欢」
    「如果可以选,你想和姐姐怎么在一起?是要不顾一切地在一起,还是点到为止的喜欢,时间到了就好聚好散?」
    「我和他不可能。他的家庭,我的家庭,都不可能。他应该比我更懂我们之间的不可能。如果让他选,他也会这么选吧。」
    一瞬间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击穿,叶开痛得站不住:“陈又涵,你早就知道我对你的喜欢,知道我的选择……”眼眶灼烧得疼痛,眼泪不停地流出来,从他削尖的下巴上砸在礼服缎面上,“你不是说如果我没做好准备就不要告诉你吗?为什么你先表白了?你可以不回应我的,可以不告诉我你也喜欢我……”
    视线被眼泪朦胧住,他用力睁大眼睛,努力地聚焦在陈又涵脸上,“……这样再难过一阵子,我、我、我——”胸口仿佛被堵住,他用力地呼吸,大口地呼吸,用尽所有氧气,终于艰难地把那句话说出口:“——我也可以放弃的!我也会放弃的……”
    他说完这句话,再难支撑。陈又涵瞳孔骤缩,一想到他放弃的那个可能,心脏竟痛得好像被什么利刃捅穿了。
    大礼堂怎么会这么热闹,那些轰然的笑声,浪涌般的掌声,华丽的灯光,年轻的嬉闹,都浮在空中。
    陈又涵抱着他,不住地吻着他的发顶,吻着他的耳畔,吻着他的侧脸:“小开,我努力过,我努力过不回应你,对不起,是我贪心,是我做不到,是我卑鄙无耻。”他冷静地道歉,竭力维持着一个成年人濒临崩塌的、最后的体面:
    “知道你也喜欢我,我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那天你喝醉了,你说我总来你梦里,你说梦里的我总是亲你,那时候我就忍不住亲了你,你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你从美国夏令营回来,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你根本不知道那一晚我是怎么度过的,我不敢翻身,不敢用力呼吸,不敢轻易地转过身去看你哪怕一眼。”
    他紧紧扣着叶开的后脑,一边心痛得手指发麻一边笑了一声,“那时候你偷偷抱我,你还说,什么姐姐,白痴。我都知道,我一直知道……对不起,明知道这条路很痛苦,我还是纵容自己回应了你。”
    肩膀哭得簌簌发抖,叶开哭到打嗝,哭到倒抽气,哭到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要放弃,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要放弃——”陈又涵扶住他,没有纸巾,叶开的脸已经被哭成了花猫,他越抹越花,忍不住笑,心脏紧缩成一团:“我爱你,小开,宝宝,我爱你,我爱你。”
    叶开用力地眨眼睛,眼泪挂在晕开的睫毛上,鼻尖都红了:“我后悔了——”
    高大的身躯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僵硬过,陈又涵的动作仿佛被按了可笑的暂停键,喉结难堪地滚动,他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尾音战栗着:“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我回答错误我狗屁不通我是傻逼——你再问我一遍好不好陈又涵,再问我一遍。”
    “哪一句?”陈又涵哑声问。
    “最让你难过的,求你,再问我一次。”
    “如果可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