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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锅里的水很快再一次滚了起来,扔进去的野鸡蛋烧的变了颜色,钱招娣看的眼睛都直了,她赶紧用漏勺将近拳头大的鸡蛋空水捞起来。
    熟透的野鸡蛋还散着热,钱招娣很少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哥哥们吃她看着,偶尔运气好才能把馍馍撕开,沾沾盘子上的油腥就着吃。
    鸡蛋磕到锅边,眼看着碎了个口,还没等剥开,头发就被大力的拉扯,疼的她眼泪差点都掉下来。
    “钱招娣,你敢背着你哥我吃独食?”钱三是刚起床,饿了,穿着个大裤衩大大咧咧的走到厨房找吃的,谁知道看见自家妹妹在这里偷吃,脾气上来,一个巴掌就抽了上去。
    钱招娣脸都被打肿了,却什么都不敢说。
    每次她一反抗,她三哥下手就更重了,而且要是让爸妈知道了,只会骂她不懂事,不知道孝顺她哥,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钱招娣疼的小声哭,敢怒不敢言,往后退了两步。
    被打的多了,也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第91章 钱招娣被打2
    钱招娣躲在后面,一双眼阴测测的盯着拿着野鸡蛋的钱三。
    三个鸡蛋,钱三是一点没打算给俩哥哥留,都拿到了自己手上。
    他坐在锅台边上,把野鸡蛋一起敲了下去,蛋壳破碎,先露出来的不是白嫩的蛋清,而是三个黑色的长条。
    钱三吓了一跳,冷不丁从木凳上跳起来,手上的蛋被甩出去,橄榄长条的白蛋,撞到锅边碎开,彻底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有眼睛有头,又细又长的身子,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已经成型,马上就要被孵化出来。
    钱三怒急,回头一个巴掌抽到了钱招娣脸上:“你他妈给我吃眼镜蛇蛋!你安的什么心?”
    这一巴掌是用了死力气的,几乎把所有的怒气都转移到了钱招娣身上,钱招娣被打的眼睛都花了,捂住脸,感觉右边的牙齿都在颤。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她开口解释,想跑,却被钱三抓住了头发扣住:“你带回来的东西你说你不知道?!”
    要是黑眉蛇也就算了,煲个蛇羹也能吃一顿,偏偏带回来仨眼镜蛇!
    这就不止是晦气了。
    钱招娣的嘴角边都擦出血了,哭着,说:“我真的不知道,这蛋是苏绵给我的!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说实在话,苏绵那运气,真是这村子里一等一的衰,谁沾上谁就倒霉,钱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骂骂咧咧的又踹了钱招娣两脚。
    临走前,冷着眸子,啐了声“晦气”。
    钱招娣忍耐着,放在脸边的手都是抖的,她想起了苏绵今天穿的新衣服,她听见有婶子说,苏绵虽然是个祸害,可唯一命好的地方就是被苏明贤接到五房,用上等的布料子做成衣服给供着。
    村子里人人都说苏明贤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都想把自家闺女嫁给苏明贤,可苏明贤真正关心的只有苏绵。
    就连她,身为苏绵最好的朋友,每次去苏家,都得不到苏明贤的青眼。
    思绪很乱,越想越委屈,钱招娣直接哭出了声。
    凭什么?!凭什么苏绵那样的祸害精却有那么多的哥哥宠着,而她这么努力,三个哥哥却一个比一个混蛋,就这,苏明贤也没说把她接到五房去住着!
    都是女娃,在家里一样不受宠,明明苏绵也该和她一样苦的,可现在,怎么都变了呢?!
    钱招娣心里的不平衡达到了顶点,她也想去找苏明贤,苏明贤既然能同情苏绵,又为什么不能同情她?
    甜水乡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钱招娣抢了苏绵野鸡蛋最后却孵出了眼镜蛇蛋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甚至有那种好事的还专门蹲到老钱家门口看着沈爱莲拿棒槌往钱招娣身上敲。
    又是“祸害”又是“灾星”地骂着,只因为钱三一句:“妈,你闺女拿蛇蛋回来是想害死我?”
    三个儿子里,沈爱莲最疼的就是小儿子,觉得钱三往后是有大出息的,打不到苏绵身上,就这么想着,一股脑全怪给了钱招娣。
    只是沈爱莲却忘了,让钱招娣拿鸡蛋跑回来的人,一开始就是她。
    第92章 牛棚
    是夜。
    等到家家户户都吃了晚饭,在家里准备休息的时候,苏明贤才从屋子里出来,手上拿着个搪瓷杯和水壶,出了苏家,往甜水乡里的牛棚里头赶。
    可苏明贤摸得清,知道那里住的是大人物,有个大学教授,有个算命先生,知识文化水平就在那里摆着,要搁着以前没出事,人家在京城那边可是头一份的风光。
    尤其是那算命先生,虽说玄学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可能被京城人奉承句“半仙”,这老家伙肚子里是装着真本事的。
    苏明贤小时候是被陆婉管的严,让他知礼仪,明廉耻,也是告诫他不要去欺凌弱小,等苏明贤大一点,懂的多了,眼界宽了,自然晓得别人嘴里的牛鬼蛇神往日该是何等的本事。
    这都到晚上了,路口边上依旧还能瞧见些女人坐在一起唠嗑,遇到熟悉的,苏明贤就点个头打声招呼,再有人问了,这就解释:“绵绵说想喝羊奶,我想着牛棚那有只母羊生了崽子,去给妹妹打点羊奶喝。”
    周围的婶子一听,觉得苏明贤宠苏绵个丫头片子宠的没边的同时又问:“明贤啊,那羊奶多腥啊,还得花钱买,绵绵能喝下去?”
    牛棚里头的母羊牵回来不久就生了小羊,争气的很,母羊产的奶多,但稀罕这玩意儿的人是真少,大伙儿都觉得腥,还浪费钱。
    “妹妹小,好奇,我就图她个开心。”解释完,苏明贤就不再多说,直接离开了。
    苏明贤到了牛棚门外,就喊:“盛老爷子,您在吗?我来给妹妹打点羊奶。”
    苏明贤这话,是故意喊出来的,怕让有心人抓到把柄。
    屋子里隐约传来道不耐烦的声音,招呼苏明贤进去。
    门被推开,苏明贤抬腿,走了进去,养羊养猪的地,一股子的腥臭味,再考究,夏天的蚊虫也多的数不过来,半大的屋子两张床,挤了俩大老爷们。
    苏明贤对着坐在木凳上的何教授点了点头,打招呼。
    何教授以前是个大学教师,身上的原本傲气早就被磨了个干净,就剩下沉默和忍耐。
    “明贤来了啊?”再往里看,是刚刚从床上走下来的盛老爷子,他上了岁数,腿脚不太利索,不过短短几载,入目的花白。
    “盛老爷子,何叔,我给你们带了点腊肉和白米。”苏明贤把捂住的搪瓷杯拿了出来,里头用黑袋子套着风干的腊肉,水壶里满满一壶的精白米。
    第93章 妹妹不傻了
    苏家的米都是磨着麦壳一起的,僧多粥少,在乡下,就没有谁家是一日三餐都能吃到精细的大白米的。
    苏明贤这点米,是离回来前特地去黑市买的。
    何叔道了谢,伸手给接了过去。像他们这种被放下来劳改的,干的多,吃的少,前两年出个门,还能有孩子上来踹两脚。
    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因为上头说了,这叫改造。
    村子里人说他们是资本主义,打的就是他们这种资本主义。
    苏明贤送的这些东西,要是搁以前,他们是真的看不上眼的,随手招招就有的是人送,比这还好,比这还贵,只可惜,都叫以前。
    小屋子不大,苏明贤来了之后就更挤了,何叔给他递了个凳子,他就坐在一边,直奔主题:“盛老爷子,我也就直说吧,我觉得,我妹妹好像,不傻了。”
    盛老爷子这会儿正抽着苏明贤递的烟,吞云吐雾,他是个老烟篓子,这些年才算少了些烟瘾,世道在这摆着,他们这种人哪还有啥人身自由。
    听见苏明贤的话,拿着烟的手抖了抖,沉默了两秒,表情怪异:“你妹妹,什么时候傻的?”
    村子就这么点地,家家户户隔得又不远,苏绵傻了这事,他没听说过啊!
    “我是说她以前,”苏明贤觉得盛老爷子没懂自己的意思,就赶紧解释:“我说的傻,是她以前一根筋,可我这次回来,她好像不太一样了。”
    先是同意搬到五房,再是对大房不留情面,要只是因为输血的事,苏明贤觉得,还不至于如此,毕竟这些年都这么过来了,忽然变了性子,有点耐人寻味。
    “苏绵去五房这事,我听说了。”盛老爷子坐直了身子,蹙眉:“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不过早些年前我看你妹妹那面相……”
    都说三岁看老,早些年苏明贤带着苏绵来找盛老爷子算命的时候,无非是图个安稳,只算命的盛老爷子摇头,一口咬定苏绵活不过26岁。
    苏明贤就蹲在老苏家院门口,抽了一宿的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恨不得以命换命,第二天看见苏绵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是红的。
    他从小就很少抱怨什么,这世道,大家都累,没人能活的顺风顺水,只是关系到苏绵——
    “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苏明贤的嗓子有点干,“这事,还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盛老爷子不说话了,沉默。
    这么白净个大小伙子站在盛老爷子面前,半垂着头,姿态放到了最低,看的何教授都于心不忍,帮衬着:“老盛啊,行或者不行,你就给个痛快话呗!再者说,绵绵这孩子,也算是你和我看着长大的,你就真不心疼?”
    窥探天机是折寿,逆天改命是折命。
    盛老爷子学了大半辈子的学问,也只能摸索那么丁点门道,苏绵这条命,他只朦胧看了个大概,一滩死水,就没半点生机。
    只是瞧着苏明贤在这求着,苏绵那孩子,也是个好的,心里说不心疼,没啥波澜,那是不可能的。
    第94章 认命
    盛老爷子做了让步:“这两天吧,你把绵绵带过来,我再给看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命数的事瞬息万变,苏绵要就是那命,不管你愿不愿意,她都得能认。”
    苏明贤的身子一僵,几不可见的点头。
    谈妥了正事,苏明贤这才想起来这次来的另一个目的,把暖壶里的大米给倒出来,让俩叔藏着,他往外屋的羊圈走,半蹲在母羊身边:“叔,我挤点羊奶带回去。”
    “挤吧,当心则个,别被羊给你踢了。”何教授应了声。
    盛老爷子坐在床头边,把苏明贤带来的搪瓷杯打开,好家伙,又是腊肉又是小鹌鹑蛋,堆了满满的一大杯。
    腊肉都是风干腌制好的,切成了片,肥瘦相间,一口咬下去,那香的啊,真的是没啥词来形容了。
    何教授和盛老爷子俩人,一人一口,不消片刻就吃了大半碗,苏明贤带来的腊肉太咸,俩人不约而同又把手放到了小鹌鹑蛋上。
    盛华何爱以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来到这之后才知道啥叫真正的吃糠咽菜,说句不中听的,猪圈里的猪养的都比他俩金贵,吃的比他俩吃的好。
    敲碎了蛋壳,何教授感慨:“明贤啊,这要不是你送的东西,叔都不知道啥时能尝一尝荤腥味儿!”
    真的,他们都不知道多久没沾上一口肉了,还有这鹌鹑蛋也是,没啥味道,但确实是忒好吃了点。
    苏明贤挤好了羊奶,回屋,看着俩人吃鹌鹑蛋,像是不经意道:“这鹌鹑蛋是今个儿绵绵在麦地里捡到的。”
    盛老爷子的动作顿住,小鸡蛋在嗓子眼,心里天人交战,最后,带着数十吨的心里压力砸吧嘴。
    哎,没办法,他太馋了啊!
    何教授看盛老头这样子,笑着摇头,继而问苏明贤:“你说你弄这个羊奶都没啥人要,你打回家里干啥?”
    “给妹妹敷脸。”苏明贤是昨晚回屋的时候,看见苏绵手里举着个小镜子,小声嘟囔,嫌自己脸上皮肤没有身上好。
    苏明贤是第一次意识到,妹妹长大了,知道美了。
    想起来听城里的姑娘说,拿奶敷脸能让皮肤变白,这才想着给苏绵打壶羊奶回去试试。
    要是再不成,就去拖关系在外面买些保养皮肤的化妆品。
    屋子里的俩大老爷们是不懂小姑娘那点心思的,只是能看出来苏明贤对苏绵的态度不一般,那是真疼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