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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老板想了想:“就跟那个白、白什么来着?”
    周旭尧提醒道:“白起。”
    老板狠狠点头:“就跟白起差不多!他没后代,所以死后家将和下属收敛他,都该姓滕,跟着他姓,他就有后了,世世代代都要祭拜他。”
    “八四年的时候。”老板压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我们这里不太平,小偷多,毕竟是个镇,又都是平房,养狗的都少。”
    “正好八四年又恢复了每年一个月的‘喊魂’,就是那个月,十几个小偷先后出了事。”
    老板认真道:“有几个死了,还有几个断了手脚,剩下的疯了一段时间。”
    老板指着天空说了一句:“我们祖宗保佑着我们呢。”
    “从那以后,每年只要是‘喊魂’月,就不会有小偷。”
    听完这个其实不恐怖的故事以后,烧烤也烤好了,他们就坐在路边支着的桌椅上吃,林苗她们还叫了几瓶啤酒,老板坐到一边玩手机去了,林苗转头看了几次,发现老板没看他们之后,林苗才说:“我觉得肯定是八四年的那个月他们自己动了死刑。”
    林苗笃定道:“怕事情追究到自己头上,才甩给所谓的祖宗,正好还能靠这件事吓吓其他小偷。”
    苏铭也说:“反正民间故事,听听就可以了。”
    他们都是不信的,因为全是无神论者,哪怕真有其事,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都能在自己的知识储备里找个勉强能解释的科学道理。
    他们吃了没一会儿,“喊魂”的队伍就过来了。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看过去,这是个相当庞大的队伍,最前方是两个开路的人,就是喊号子,来回就那四个字,拖得老长。
    中间就是抬轿子的人。
    但抬的不是明清时候的轿子,而是更早的那种,方形底座,四周有立柱栏杆和屋顶式的盖顶,这种轿子四面都应该是帷幔,但这个轿子没有,轿子上坐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袍子上绣着虎纹,脸上带着面具,看身形也应该在二十到三十之间,不胖不瘦,因为是跪坐着的,所以也看不清脸。
    “这轿子像是日本的。”林苗小声说。
    颜钰敲了下她的头:“应该说日本的像是咱们的。”
    林苗:“我们的轿子不应该是电视剧那种吗?”
    颜钰:“那你该看看赵氏孤儿,最早的轿子好像就是从战车演变来的。”
    云青岑则是看着轿子上的人,那人坐的笔直,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当这行人路过的时候,坐在轿子上的人忽然转过头,戴着面具的脸朝着他们。
    他戴的面具看起来很有质感,不像是塑料之类的,更像是铁,这面具还很立体,花纹凸起粗犷,又有一种野蛮的力量美。
    云青岑跟对方的目光对视,但仅有两三秒,对方就转过了头。
    队伍继续喊着号子往前走。
    云青岑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他的脸上也终于时隔多日,再次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旁边的周旭尧看得心惊,但是没有说话。
    如果云青岑对谁有了兴趣,那那个人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可悲的是,周旭尧明明知道这个,知道自己也只是曾经让云青岑有兴趣的人中的一员,但时至今日,他已经离不开云青岑了。
    他爱云青岑已经爱成了习惯,爱成了本能,现在要是让他不爱云青岑,就跟从他心头挖肉一样,疼不疼是一回事,而是人根本没法做到。
    一旦挖走,人就死了。
    所以周旭尧无论心里多不是滋味,该装聋作哑的时候他总是会装聋作哑的。
    毕竟云青岑的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他当云青岑的帮手,反而比当云青岑的情人来得好。
    情人总有腻味的那一天,云青岑又并不是一个“忠贞”的人,他只对自己“忠贞”,忠实于自己的欲望,别人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所以真正成为云青岑的情人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要时刻担心云青岑厌烦变心。
    而云青岑不变心的概率太小了,大约只有百分之零点一。
    这么一想,周旭尧觉得自己现在跟云青岑的关系正好,他希望云青岑能适应他在身边,习惯他的存在以后再去说别的事。
    他不一定要成为云青岑的爱人,只要他能占住云青岑身边的位子,云青岑一旦有事第一个想起的是他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云青岑的脑子里还浮现着刚刚坐在轿子上的那个人,因为戴着面具,所以更显神秘,更让人想一探究竟。
    就像一个不着寸缕的站在面前,多看几眼也就没感觉了。
    但是当一个西装革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站在眼前,就会让人忍不住想扒掉他的衣服。
    越禁欲,越诱人。
    云青岑笑了笑,所以说人的本性就是犯贱。
    唾手可得的不会珍惜,反而见怪不怪,轻易就能扔开。
    半遮半掩,看似难以得手的,才叫人魂萦梦绕。
    坐了一早上车,下午和晚上又在古镇玩了那么久,回去之后除了云青岑和周旭尧以外,其他人都累了,他们都准备洗漱之后就睡觉,睡得很早也很快,晚上十一点,所有人都回了房间。
    云青岑则是躺在床上玩手机,韩楠他们出去闲逛了,至于被困在这房子里几只鬼也被韩楠领了出去。
    这几只鬼云青岑没有管,放他们离开这房子已经算是云青岑“善良”了,要是再让马哥引渡他们去地府,那云青岑就可以标“圣父”两个字在头上。
    他看了会儿信息,给每个人都回信,聊了一会儿才道了晚安,然后去看微博。
    之前的事已经平息了,辱骂云青岑的人都消失了,倒是收到了几条莫名其妙的私信,云青岑看了一眼就抛到一边,转去看起了电影。
    等到了凌晨四点,云青岑才离开房间,周旭尧已经等在门口了。
    “走吧。”云青岑换好鞋,跟周旭尧一起走出了门。
    晚上寒风呼啸,云青岑不觉得冷,他的目光看向古镇祠堂的方向,那边似乎跟其它地方没什么不同。
    但云青岑就是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一如他晚上见过的那个脸戴面具的男人。
    都等着他去揭开那层神秘的纱。
    第86章
    当地的祠堂是近代修的, 后来“家族”里但凡有挣到钱的,稍微有本事的人,都会捐钱再次维修, 修祠堂当然不会用差的木料, 云青岑刚走进祠堂, 就能闻到木头的清香,并不陈腐, 顶梁的柱子上有写祥云花纹,梁上还有镂空的蝙蝠花样。
    无论是谁进了这间祠堂, 都得说建得很完美,祠堂有个露天的前庭, 正中间是一口井,两边则有几口缸,缸里有泥土和枯萎的花茎, 再往两边就是有屋檐的走廊,这里是不许游客进来的, 一般是镇里商量大事的时候和祭祖的时候才开。
    从前庭走进去,就是正厅了, 正厅里有一个木制高台, 最下面一层摆着烛台,上面的就是牌位了。
    有些是旧的, 有些是新的,最顶上,最高的那个牌位一看就是这几十年新做的,刻着两个字——滕璟。
    就在云青岑要在往前一步的时候, 一阵阴风忽然刮过, 头顶的月亮被云遮蔽, 他脚下的影子都模糊了许多。
    周旭尧站在祠堂的门口,从云青岑踏进这座祠堂开始,这座祠堂就像是被无形的罩子给罩住了,他无论怎么叫云青岑的名字,里面的云青岑似乎都听不见,而他也走不进去,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符,手里也没有黄纸和朱砂,就算以血为砂,没有可以承载的“纸”也不行。
    那阵阴风还没有消散,云青岑发现这风像是有自我意识,它从他身边穿过,又似乎忽然察觉了他的存在,然后又转头回来,把他围绕在中间,云青岑有些好奇,他一向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伸出手指,果然又一缕风缠住了他的指尖。
    云青岑笑了笑,他收回了手,转头看向通往后院的门,那股风似乎簇拥着他,轻柔的推搡他走过去。
    这是第一次云青岑不抗拒被“引导”,他跟着这股风穿过祠堂旁边的小门,跨过门槛,脚踩在石板上,入目是一颗桂花树,现在还枯着,只等季节到了就能再次飘出桂香。
    祠堂的后院有两排厢房,不过里面放的都是祭祀用的杂物。
    云青岑不用开门进去就知道,他站在桂花树旁边,那阵围绕他的阴风就散了,明明旁边是颗枯树,但云青岑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桂花香。
    很淡,但就是因为淡,所以才让人忍不住轻嗅。
    云青岑微笑着提高了音量:“装神弄鬼这么久,不出来吗?”
    云青岑瞬间收敛了笑容:“不出来我就走了。”
    他的话落音,院子里却依旧寂静无声,没人也没鬼,更没有精怪。
    云青岑等了一会儿,他利落的转身往外走,刚刚敞开的那道门却在他眼前关上。
    云青岑冷笑了一声:“藏手藏脚的,以为我出不去?”
    云青岑目光阴狠,从齿间挤出一句:“小心一点,别被我抓到。”
    云青岑一脚踹开这扇木门,当门朝两边敞开,男人就站在门口。
    刚刚坐在轿子上的男人现在出现在这儿,他依旧是一身黑袍,上面是黑线绣的虎纹,在月光下浑然一体,只有行动时,那虎纹才随着被风吹起的猎猎衣袍泛出流光,他脸上的面具依旧狰狞粗犷。
    云青岑看着男人,男人也看着他。
    “滕璟?”云青岑微笑着问。
    滕璟的声音沙哑,他没有摘下脸上的面具,而是说“客人既然来了,不多留一会儿?”
    云青岑挑眉问:“我留下可以,你用什么招待我?”
    云青岑的话刚说完,滕璟一挥衣袖,刚刚还空荡荡的祠堂里,现在摆满了案几长桌,有来往的宾客,高台上的牌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歌姬舞姬的歌舞,旁边还有人弹奏助兴,这些鬼似乎还活着,行为举止跟活人没有区别。
    他们甚至还会互相问好,拱手作揖,穿着华服,佩戴玉饰。
    滕璟忽然说:“这里当年不过是宴请宾客之地罢了。”
    滕璟再一挥手,这幻象就瞬间如海市蜃楼般消散。
    云青岑打量着滕璟,他饶有趣味的说:“我听说你死的时候才二十五。”
    滕璟微微点头。
    滕璟的声音里有笑意:“我的家将死在你手上。”
    云青岑转年一想就知道滕璟说的是谁了,他表情温柔,眉目含情:“不该说是死吧?”
    滕璟:“你能吃他,是你的本事。”
    云青岑忽然问:“我问一下,你吃小孩吗?”
    滕璟冷淡道:“吸食孩童魂魄,下贱勾当。”
    云青岑:“……”
    还是古人说话有意思,像他就一定不能把下贱两个字说的这么有韵味。
    不过云青岑更好奇地说:“我既然吃了你的属官,你就不怕我连你一起吃了?”
    滕璟忽然笑起来,似乎是在笑云青岑的不自量力,但云青岑却并不觉得被冒犯,也不觉得滕璟讨厌——实在是因为滕璟的声音和仪态,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