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熟门熟路地伸手取过一副手套戴上,然后低头观察着尸体:“死因确定了吗?”
“确定了,是外伤失血过多而死。”林修然开口道。
“可这么看上去,尸体上各种伤痕很多,并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傅临江仔细观察着那具腐烂的尸体,大部分的伤口都不致死。
林修然解释道:“尸体的身体各处,都有很多的伤痕。躯干,四肢,包括头部。凶手知道怎么虐待别人,能够让受害人更痛苦。”
“也就是,被害人被人放血慢慢折磨而死。”傅临江说着话忍着恶心,俯下身去观察死者的脑部,宋文也跟着看去,此时那尸体的头盖骨被锯开,裸露出来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之中,有部分已经腐烂,硬脑膜血管充盈,数个出血点有瘀血,成虫和苍蝇已经收集完成,但是尸体里还是难免存留了一些虫卵和幼虫。整个大脑变成了虫子的乐园,像是一个被蛀空了的虫巢。
“这个是……”傅临江发现大脑上有几个白色的囊状物,那东西像是米花一般大小,他伸手想要去触碰。
“别动!”林修然说着话,伸出手用一根镊子夹破了一个那像是卵一样的白囊,然后把它放在解剖台上,从那破开的囊状物中流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随后一根几厘米长的白色的虫子从中蠕动着爬了出来。
宋文终于知道自己之前闻到的味道是什么了,那是这种蛆虫带来的味道,一种又生又腥,难以形容的味道。有点像是快要坏了的鸡蛋发出的。他低头看了看那还在挣扎的虫子说:“看这虫子的发育情况,可不像是死了三天。”
宋文对这个研究不多,但也知道一点,法医经常通过虫子的情况来确定死亡时间,可是看现在这具尸体,像是死亡超过一周虫子才会发育的状态。
林修然点了点头:“大脑表面浮肿,冠状切面中也有蛆虫,这人的脑子,差不多被虫子蛀空了。”然后他侧了头解释,“一般死亡后,蛆虫会根据环境疯狂生长,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蝇类喜欢在一些湿润的地方产卵,比如伤口、口鼻、生殖器官等地方,现在虽然尸体腐烂,但是根据虫子的提示,这人在生前头部受伤时,应该就有虫子侵入。”
宋文看到这一幕,站直了身体:“这就意味着……”
林修然面色平静地说出有点残酷的事实:“他的头部有铁钉钉入的痕迹,在头骨上留下了圆形的伤口,这也是一种折磨的方式,也就是说,有可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虫子就已经在他身里下卵了。伤口的腐烂和溃败,造成了虫子的大量繁殖。”
宋文道:“看起来凶手很有经验,像是个老手。”
“除此之外,”林修然的面色依然凝着,“死者的手脚有一些绑缚性伤痕,口鼻处有胶带的痕迹,我怀疑他在生前曾经被人囚禁过一段时间。死者被发现时,为了放在袋子里,固定住尸体,他的手上和脚上都带着绳结,那绳结的编法有些特殊,回头你们可以看下。”
在很多的连环案件中,嫌疑人都会有特殊的绑缚方式,这也是后期锁定凶手的重要线索之一。
“他身上的物品呢?随身的有没有手机,或者是其他证件?”宋文又问。
林修然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调查什么,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他被发现的时候,尸体上只穿了简单的衣物,我们能够作为物证的,除了他手上的绳子,就是一个弃尸所用的黑色大袋子。”
“其他的线索呢?不是说之前他的家人报过失踪?”宋文又问。
林修然想了想又道,“我之前听了几句,好像说,死者的弟弟说他哥哥离开的时候告诉过他,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新闻。”
宋文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会是比他之前的那些爆料还要惊人吗?那这个人是否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被人杀人灭口?
查看完了尸体,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林修然还要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切片化验,写验尸报告,宋文对傅临江道:“我们先撤吧,等明天再开始调查。”他说完这句话,目光忽然看向了一旁,在殡仪馆一角的桌子上,放了几包东西。
“这个是?”宋文的眉头皱起,那东西看着实在有点眼熟。
林修然抬头扫了一眼:“哦,陆司语送过来的。他说是之前张大海给的枸杞子和茶叶,你把我的那一份放在他那边了,他今天正好有空,给我送过来。”
宋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他刚走,你们就来了。”
“你就让他跑到殡仪馆来送了?”
林修然道:“他说他刚好在附近,打了个电话以后一分钟,人就过来了。然后过来留了东西聊了两句就走了。”说到这里他终于从宋文话里感觉出点别的意味,直起身问,“你们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他斟酌了一下,才用了这么个词,反正傅临江也不是外人,他知道宋文对陆司语有多在意,所以有点想不通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宋文问:“他还说别的什么没?”这么算时间,陆司语大概是从警局出来,就往殡仪馆来了,一直开到这边停了车,再给林修然打了电话。
林修然这才抿了一下嘴,做了个摊手的表情:“说你不让他复职,让我帮他求求情。可我毕竟是法医鉴定中心的,又不是他的直属领导,也不好说你们队里的事,安慰了几句,让他回去了。”
宋文这才算接受了这个解释。可他想不太通,陆司语这么积极是为了什么。
殡仪馆是个地处偏僻,阴气颇重的地方,等两个人出了殡仪馆,外面的温度比里面要高了好几度。等上了车,傅临江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个凶手恐怕不简单。”
“凶手目前隐藏的很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宋文发动了汽车,“估计这个案子没有那么好破。”
“唉,你真不准备给陆司语也透露点信息?我觉得他,有时候的直觉和想法都挺准的。”傅临江试探着建议。
“他不会也拜托了你帮他说情吧?”宋文还是拒绝道:“我们先查查再说吧,当初他不在的时候,我们还不是一样破案?”
只要是杀人,从凶手动了念头那一刻起,所有行为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的骨牌,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甚至是迈出的每一步路都可能因此而改变,这种改变非常细微,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每一件事的行为之后,都会留下各种的痕迹,只要能够通过推理合理地把它们串联起来,就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没有足够聪明的凶手,只有还不够聪明和不够执着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