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静祥和的y国,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首都被各方势力入侵。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其它国家的普通人知道这件事。新闻早已被封锁,现在所有人的信息渠道都来自互联网,只要其它国家口径一致,任何信息都不可能流到普通人的耳边。
但不代表这些国家的首脑不关心这里面的战况,现在黑箱依旧笼罩在阿什隆市的上空,布置这一切的是黑塔。梵蒂冈虽然国土很小,但是背后是意大利和欧盟,面前的地中海是非洲和中东三方的角逐地,这座黑色的,不起眼的小塔,就立在梵蒂冈里著名的圣彼得大教堂内,教堂里供奉着流传下来的渔夫戒指,历代教皇都会把它带在手指上发布教令,象征着权威和信仰。
这里曾经是狂热的宗教信徒的聚集地,但诺达在这黑塔里过了上千年,早已把每一天来朝圣的信徒数的一清二楚。
人,越来越少了。
几百年前,梵蒂冈挤满了各地来教堂礼拜的教徒,挥袖如雨,摩肩擦踵,他们的礼拜声穿透教堂,被诺达很享受的听着,就这样听了几千年,直到这些声音逐渐的弱了下去。
科技能给人类他们想要的东西,但神只能带来教义,如果世间没有苦难,那便不需要神的旨意,也凸显不出他的恩泽。
现在,人们已经在天堂。
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想维持现状。
距离阿什隆市千里之外,梵蒂冈,黑塔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从小门悄悄走进黑塔,被尊贵的黑塔七叶带上了顶层,给诺达传了一句话。
金色的头发如瀑布般洒在椅子上,和窗外灿烂的夕阳交相辉映。只可惜,现在诺达的心情,就和这夕阳一样,隐隐有迟暮之感。
他眯着眼睛,看着和自己隔着一层特质玻璃的钟离望。
一段时间前,这个组织来找他合作,但是没说谁是负责人,只是说能借给他几名执法者。他们对木伊那克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带来了第一手资料,和诺达自己了解到的一模一样。
黑塔最苦恼的,是没有自己的执法者。
只要他一声令下,源源不断的人类就会成为黑塔的棋子,历年来,黑塔的行动都依托着前来梵蒂冈朝圣的大量教徒。他们大多无妻无子,甚至于社会脱节,毕竟只有最痛苦最平庸的人,才会有虔诚到疯狂的信仰。
只要为他们装备合适的武器,他们就是一支军队。
只不过,光靠军队,远远无法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诺达用一管血液,换来了失落绿洲五名执法者的协助。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这样的实力,这个世界的黑暗处就连他都不可能摸透,人口贩卖,雏妓,变态杀手,活跃在这个世界的背面,帮别人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
甚至是提供执法者。
据说这些人是从各个国家的组织自动退出,转而做着类似雇佣兵的活,他们要的东西肯定非常人所想,所以提出要诺达的血液的时候,他倒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交易。
但现在看来,对方所图,甚大。
“我听说过你。”隔着玻璃,诺达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到了对面坐着的钟离望身上:“只是我没想到你就是这个组织的负责人。”
“只是个跑腿的。”四十几岁的钟离望和林卫年纪相仿,看起来还算年轻,只是身上还没有孙无情见的那一位的霸气:“我也没想到和您的合作那么顺利。”
“顺利吗?”诺达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愤怒,他转过椅子,看向窗外。夕阳逐渐的落入地中海,几十亿年了,都没有人能让它慢一点,最好是停住,让阳光永远停在此刻。
只可惜,这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时间。
而来拜访他的这个男人,就是时间手里的一条漏网之鱼。
“我以为事情在我和联邦的通话后就会结束了,我相信没有人可以在联邦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没有人可以打败强大的联邦,但现在看来,你是已经做到了。”诺达看着眼前飘荡的金色发丝,说道。
“也不算是我做到的。”钟离望轻笑一声,摇摇头。
他很强调了“我”这个字,但落在诺达的耳中,便是赤裸裸的讽刺和炫耀。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不想掌握时间,在大多数人眼里,掌握了时间,就等同于掌握了命运。
诺达也是人,他也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使只是让自己多活一会。
“未来的你,有没有说过未来是什么样?”诺达对着窗外偏偏脑袋,问道:“这座塔,还有外面这座教堂,还会在吗?”
公元十六世纪,米开朗琪罗及多位优秀的建筑师设计了圣彼得大教堂和外面的圣伯多禄广场,从那以后,这座宏伟的建筑就屹立于此,荣光长存。
它见证了欧洲的繁荣与衰弱,在这座教堂里,处处彰显着人性的丑恶与偶然出现的光辉。善与恶想并存,这才是人类应有的模样。
所以,教堂如果不在了,或许很多东西都将随之消亡。
但钟离望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诺达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如果真的观测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有些问题,至今科学家都没有找到答案。即使证明出再多精妙的数学公式,没有办法实验,便没有落地的结果。
而现在,在他面前,有一个人天生就能去证明这些悖论。
不管是谁,都会很好奇。
“说实话,我没有尝试穿越未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我见到从未来过来的我,他也一样没有做出这种尝试。可能我天生就带有这种恐惧,在我没做完我想做的事情前,不会迈出这一步。”钟离望越过诺达的视线,也看向窗外的夕阳。
“你到底想做什么?”诺达说道:“黑塔已经没有力量了。”
在阿什隆市,本该有两千人左右的队伍能安然撤回,他们只是用来威慑联邦的力量,诺达从没想过让他们全部人去送死。这不仅会给黑塔带来麻烦,被操控者死亡也会给黑塔的巫师带来极大的伤害。
这一役,黑塔可以说是大伤元气。
“但你还在往里面派兵。”钟离望说道:“你不希望你丢出去的筹码全部打水漂,所以投了更多的筹码。”
“如果那个男孩真的那么重要,又岂是我能吃下的?”诺达似乎在挣扎,钟离望注意到桌子上有一个按钮正闪着光,但诺达只是看着,没有动作。
“如果你想吃,我这里还有很多的筹码。”钟离望身子微微前倾,说道:“很多很多。”
一口气拿出五位执法者的失落绿洲,已经不能看做是一个小组织。尤其是钟离望表现出来的情报收集效率,更是能和几个大国相提并论,和诺达相比也不逞多让。他可是这世间仅存的三名长生者之一,曾经救过余念一命的他,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
但这样的资源,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像是牢房里堆满的钱币,没有任何作用。
他已经得到消息,法国过来的军队,已经封锁住了意大利的国界。
全机械化部队,包括从德国飞来的无人机和微型机器人,就这样散布在空气里,笼罩着整个意大利。
这是欧洲的兵,是圣乔治大教堂的兵。
宗教的重心还在这里,任何人敢摧毁圣彼得大教堂,就是和这个世界数亿名天主教徒作对。
如果放在几千年前,这是自寻死路。
但现在,作对,便作对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宗教也要让开脚步。换句话说,如果宗教没有力量,它早就该退出历史舞台。
“你有执法者,黑塔有执法者,七叶是我们的人,我一清二楚。”钟离望的身子继续前倾,夕阳已经沉下一半,黑夜的影子遮住了他半张脸,而另半边则犹存光明:“你不是没有力量,你是没有决心。”
诺达没有回应,看着夕阳一点点的消失在海岸线,金色的头发不再飘动,连着那枚骄傲的脑袋,一道耷拉下来。
“离开黑塔,宗教已经是历史,加入失落绿洲,我们信奉真实存在的真理。”钟离望压低声音,黑夜彻底笼罩了他的脸:“让一切,都在概率之外。”
听了这句话,诺达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身子。桌面上的指示灯还在闪烁,那是英国的乔治要和他电话交谈。
说是交谈,其实就是问罪。
但诺达就是沉默着,像一个倔强的小孩,既不打算承认错误,但也没勇气离家出走。
一秒,又一秒。孙无情和白大褂在阿什隆市煎熬,钟离望的手下也在生死中挣扎,而余念坐在豪华的椅子上,享受着塔外几千年未变的祷告声。
这声音很诱人,他还想听。
下一秒,钟离望接到了自己人的线报。
阿什隆市的黑箱,撤了。
这意味着黑塔全线撤军。
本来在他的计划里,他要带着这个人,还有诺达手下最强大的七名执法者前往阿什隆市。这会成为一支奇兵,这一战将会名垂青史。
但说到底,他一直是概率之内的那个人。
“打扰了。”钟离望站起身,没有再看窗旁那名男人一眼,他的脊梁骨已经深深弯下,头颅都快点到了膝盖上。
站在黑塔之外,圣彼得教堂之中,钟离望抬头看着高耸的穹顶,重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