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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节
    他目中一抹狼狈闪过,皱眉道:“我承认,从那之后的千年时间,我一直在夺舍寻找最佳的躯壳。这事关我能否回到巅峰修为,自不会随意夺舍勉强度日。”他说到这里,一顿,又叹息着继续:“可惜一直都未能成功,因为神魂不全的缘故,也总和夺舍的躯体有所冲突。直到……”
    “九指?”
    “我碰见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
    这就和之前裘正所说的吻合了,当日囚狼真正的弟弟,在逃难中和他们失散,裘正明明说过那孩子已经死了,她相信此人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儿说谎:“快死了?也就是没死。”
    九 指霍然起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像是被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激怒了,忍了这么久的怒意他终于不再掩饰:“乔青,你瞧不起我?你认为我风玉泽当年叱咤翼州, 一手创立三圣门,甚至不愿动用预言术,乃是一个豁达之人。然而到了这边,我被东洲的浮华给熏染了,一日一日变成了个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小人,甚至不惜冷眼 旁观一个孩子去死,只为了能夺舍跟自己相合的身体,是也不是?”
    他激动不已,脸色都一丝丝扭曲了起来。
    然而乔青只靠着椅背,懒懒掀了掀眼皮:“跟老子大呼小叫,也抹不去你做下的事实。”
    九指原地一颤,一屁股跌坐回床上。
    他抱着头,以一种痛苦之极的语气:“是,我变了,天道之下,人人当如刍狗,我风玉泽也有如此卑鄙的时候……”
    乔青冷眼看着他,眼中却是半分怜悯都无,更多的,是疑惑。不论那壁画中曾经呈现的风玉泽的飘逸豁达,不拘小节;还是之前几次打交道中九指的沉默冷酷,心思深沉。都不该是眼前这个人的样子。若他不是真情流露,被她逼的狠了,那么他就是在——做戏!
    乔 青的眸子幽暗,一丝丝眯了起来,听九指忽然痛苦不已地道:“每每夺舍一次,我就接收了那些人记忆,为了能找到契合的躯体,我不断夺舍,一个又一个的人,甚 至有时候,我分不清自己是谁……很可怜是不是……若非天道……”他猛然抬头,那神色忽然就狰狞了起来:“若非天道,老夫也不会变成这样!”
    乔青盯着他:“说了这么多,也该进入正题了。”
    他目中茫然:“正题?”
    “天道,到底是什么,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五卷 踏破九天 第四十五章 “老子回来了!”
    “你认为呢?”
    “规则。”
    “规则?哈哈哈哈,你竟以为天道是规则?”他忍不住地狂笑起来,这幅 疯癫的模样简直无法让人联想到从前的九指:“它算个什么规则?鸿蒙开,万物生,天地之初尚无天道已成三千规则!秩序、平衡、轮回、空间、时间、因果,这些 都不是天道能左右分毫!它天道掌规则、遵规则、循规则,为规则生为规则灭,由始至终,不过是个规则的执行者!”
    “执行者?”
    她的语调极轻,引着九指继续往下说:“没错,执行者!”
    “规 则已成,秩序已定,它天道说白了就是一规则的傀儡!可怜啊,可怜,可怜它为执行规则而衍生,却左右不了这秩序三千。甚至于……”他仰起头,癫狂的眸中盛满 了向往之色:“甚至于,一旦有吾等武者步入那无上境界,就能彻底脱开三千规则之外,不受秩序拘束,不受规则捆绑,到头来,它天道甚至被踩在武者脚下,将再 非这大陆唯一的主宰者!”
    心中一动,乔青脱口而出:“你指的是……圣者?”
    “你竟知道圣者?”九指意外地看她一眼,随即明了道:“对,你看过那鬼域石碑,你见识过那些妄图晋升圣者的可怜虫,被天道一一抹杀!”
    乔青低头沉吟着。
    九指紧紧盯着她:“普天武者,皆为凡夫,入因果,转轮回,生死皆在规则桎梏中。你可曾发现有人超脱开这一切?然而神尊不同,神尊已打破了一部分规则,长生不老,无视生死轮回;撕裂空间,打破空间限定;神识化形,超脱自然规律……”
    “可是这远远不够!仅仅规则之一冰山一角,依然要受到天道制约,一旦妄图窥天,违序而行,仍会受天罚制裁含恨陨落!”
    “凤无绝的老祖宗是一,知族的老族长是二,你若非可吞噬雷劫,便是这例子中的第三人!”
    他一连说了三番话,一字比一字快,一字比一字激动,随着这节奏加剧整个人站了起来,语气极具煽动性,盯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然而他失望了,这等惊闻之下,眼前的人仿佛在听,也仿佛根本就充耳不闻,乔青低垂着头看不清任何的神色。
    九指终于忍不住大喝出声:“现在你知道,天道的目的是什么了?”
    过了老半天,她才慢悠悠抬起了头,那脸色平静的简直不像话!
    “唔,你还没说到圣者呢。”
    “圣者……”九指呢喃着这两个字,双目中爆发出极亮的光,和乔青的平静相比,他就像是一个狂热分子:“圣者不同!乔青,这一路你修炼上来,可发现了渐进的规律?”
    乔 青从善如流:“彩虹境界闭着眼一味修炼;知玄后出现了感知力和威压,可感悟沟通天地;玄师后威压更重,可调动天地间的玄气化为己用;当然,那也只是用而 已,到了初入神阶,这玄气收入身体中,自动转化为神力,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至于神尊,刚才你说了,开始打破天地之规。”
    “不止,这只是最初的神尊,乔青,当你继续晋升,到达了神尊的巅峰九层之际,你便会发现这世界有多么美妙。一切的规则都将无所遁形,它们就在你的眼底,纤毫毕露,清清楚楚,等待着你晋升到圣者的无上境界,去一一无视,一一藐视,甚至于……”
    “打破它,创造新的规则?”
    “哈哈,我就知道没找错人!”
    九指重新坐了回去,满目的欣慰和激动之色:“就是打破它,重新建立新的规则!而那个时候,我说了,天道将再不是这世界唯一的主宰!任何一个圣者,都将拥有和天道等同的地位,甚至比起受规则约束只能执行的天道,吾等权利更甚!”
    他说的,好像已经成了圣者一般,完全把自己比在了圣者的位置上。乔青冷笑一声,一盆冷水哗啦一下子就泼了下去:“醒醒,做梦也做的差不多了,认清楚现在的事实,你的修为,甚至还不如我。”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脸色骤冷:“乔青,你要知道,我曾攀过高峰,距离那无上境界也只差一步,早晚,那巅峰我会重回。而你呢,以你的天赋神尊九层也是早晚的事儿,难道你要重蹈那些鬼脸覆辙?”
    “吆,您这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哪!”她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 不相信?”九指面色大变:“还是你以为这离你很远?呵,就算你不信我,那么知族里看见的一切呢,你也不信?要不是天道不仁,也不会至今为止每一个妄图为圣 的人全部陨落,更不会让那知道了一切的老族长疯疯癫癫!乔青,你要明白,只要天道一日不除,你,我,或者别人,就没有一个人能达到那个境界!”
    他说的飞快,企图留住她的脚步,却见那红衣人影头都不回走到了门口。
    九指眸子一闪,猛然大喝:“你可别忘了裘玫的存在!”
    乔青顿住步子。
    “你只剩下了不到六年的时间,一旦誓约到期,想想看天道会怎么处罚你?以为吞噬个雷劫就了不得了,乔青啊乔青,你也太小瞧天道的存在了。比起我来,你才是真的没时间了!若不与我合作,你早晚吃亏在这狂妄的性子上!”
    他的拳头在身侧攥的死紧,终于乔青转过神的一刹,眼中精芒划过,微微松了一口气。乔青就那么背光往房门上一靠,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很好,你打动我了。不过除去天道……啧,你这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天道也并非不可战胜,你可知道,我当初神魂逃逸后,通过夺舍发现了什么?”
    她一皱眉:“少跟老子卖关子,两分……一百二十呼吸的时间,自我陈述,言简意赅。”
    “好,我长话短说。之前我就说了,这多少年来,多少具有共同特征的人我皆夺舍过,却多多少少和我的神魂产生抗拒。可是九指呢,和我非亲非故,乃是裘氏血脉,却那么巧跟我产生了契合!”
    这 番话只听的乔青恶心不已,然而也同时心头一动,这两人的共通点是什么?九天玉!九指观察着她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九天玉,这么巧,在翼州之时我多 次偶然寻到九天玉,在东洲,九指也捡到过九天玉。由此,我对九天玉产生了怀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天道降下它又有什么意义?再加之后来我对天道的诸多研 究,我终于明白了过来——九天玉,是一个让天道超脱开规则的契机……”
    房间内,响起他语速飞快的狂热分析。
    依照他的话来说,天道被规则制约着,执行权力的同时也跳不出那一个框框。而它能利用的,就唯有规则之中的小漏洞了。比如乔青渡劫时偷天换日的灭世血雷,再比如晋升八品炼药师时一次降临的三道丹雷。可再多的伎俩,始终超脱不开既定的轨迹……
    那么天道的目的是什么?
    脱开规则!
    九天玉是什么,他不知道,可他认为那是天道超脱开规则的一个契机。一方面,它利用规则漏洞抹杀一切能威胁到主宰地位的武者;一方面,它降下九天玉,为自己争取脱离桎梏的自由。
    这从头到尾,不过一个骗局!
    回 想东洲数十万年来,九天玉的降临所带来的一切,氏族消亡,高手陨落,正正吻合了它的第一个目的。而那关于九天玉的一切传闻,集合可得宝藏,集合可长生不 老,集合可问鼎那无上境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天道的一个骗局,一个让自己超脱出规则之外的障眼法,而唯一的关键点,便是——集合!
    “那么等九个扎堆儿了,到底会发生什么。”
    九指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个就不是我能查到和猜到的了,我只觉得,那九天玉必定和天道有莫大的关系,世上走过一遭,再次集合起来,一定会产生某种变化!或者是一种新生的强大力量让它超脱规则的束缚,也或者会让这东洲从此消亡……”
    “什么?”乔青掏耳朵:“消亡?”
    九 指笑了笑:“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以为我们对它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除了威胁外,再无其他。而当它能超脱开规则,哪怕东洲消亡,退回到混沌时期。待到 鸿蒙再开,万物衍生,一切又回到原点,而天道,早已不再是那个不可自主的傀儡!也永远不用惧怕圣者的出现会踩在它的头上。”
    乔青沉默片刻:“三个问题。”
    “你说。”
    “第一,天道到底是什么?”
    九指方方张嘴,她一摆手:“别跟我扯什么执行者傀儡的玩意儿,我就想知道,它是个什么形态。”
    “你是问,它是人,或者是物,还是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他想了想:“我不能准确的告诉你天道是什么,这世上,恐怕也没有人见过天道的真正形态。可若依照我的猜测,它该是一个无形的东西,除了自由,拥有你我所拥有的一切!”
    这和乔青猜测的基本吻合。
    她一直都知道,天道有灵。
    如果九指之前对天道的定义乃是珍的,那么作为规则的执行者,灵智,乃是必不可少。再接下来呢,数十万年甚至更多的日月更替,就连一个小小的并蒂果都能进化为植物系玄兽,那么天道,也不可避免地会生出自己的独立人格,七情六欲,一身五心,甚至三魂七魄……
    脑中有什么闪电般掠过,她猛地一怔,却没抓住。
    下意识地觉得,方才闪过的那个念头,也许是这一切的关键,然而再怎么回忆,她却寻不回那一闪而逝的思路了。乔青看一眼紧盯她双目的九指:“第二,当日鬼域,乃是你故意引我去的?”
    九 指眸子一闪,否定道:“不,说到这个,我还得谢谢你。我每夺舍一次,就有一段时间的混乱期,这时间多则百年,少则数年,那些被夺舍身体里留下的记忆和我的 重叠,让我几乎认不清自己是谁。杀域里碰见的时候,我就只是九指,不论是玄灵泉里出手相救还是后来的第三梯再遇,那都只是巧合。直到我们意外进入了鬼域 里,我才在自己的残魂刺激之下,想起了一切。”
    乔青的眉头拧成个疙瘩:“你是说,玄灵泉上,你帮了我一回并不是算计?”
    九指苦笑了起来:“乔青,你对我的误会还是没解开啊。”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第三个,为什么是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手里的九天玉,有四枚都和我有关。按照常理来说,既然九天玉至关重要,我就该第一个杀了你将此物夺回来,而不是选择跟你合作。”九指点点头:“乔青,你不知道我们两人有什么不同么?你的身份,才是我选择合作的关键!”
    “外来人口?”
    “可以这么说,你非这片大陆所生,你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超脱于秩序之外的意外。如果有什么人能对抗了天道,那么你这个意外,就必定是唯一的人选!”
    一 句话落,九指再一次回复到激动之中,他像是已经看见了遥远未来乔青毁灭天道的那一幕,一步迈出,死死盯着她:“不要再问了,你相信我,你也没的选择只能相 信我跟我合作!老夫风玉泽,这一生所苦皆因天道——它灭我预言师一族,它将我推上顶峰又摔落谷底,它让我忍受生剥神魂之苦,甚至这千多年来一次次的夺舍, 老夫人不人鬼不鬼再也寻不回本性!此仇不共戴天老夫哪怕是死,也定要亲眼看见天道崩塌!亲眼看见有人踏上那圣者境界!而我选的人,就是你——”
    这癫狂之色,好像他才是万物之主,被选择了是个多么光荣又神圣的使命似的。
    他妈的,精神病人思路广!
    乔青让这狂热的视线给盯的浑身发毛,心说这是等老子磕头谢恩怎么的?她盯了九指一会儿,终于低低咒骂了一声,忍无可忍地转身就走。直到出了这房门,都能感受到后面一双殷切狂热到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久久追随在她的身上……
    乔青却不知道。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后。
    那房间里癫狂不已的男人,狰狞而热切的表情猛地一收!
    一秒钟变脸,之前的一切疯癫就如同不存在般的。九指慢慢踱步到了床上,随着这一步一步,那眸子也一丝一丝地幽暗了下来。他坐回去,靠着床榻闭上了眼,渐渐那紧抿的嘴角一点点缓慢地勾动了起来,勾出一个深不可测的诡谲笑容……
    ……
    而乔青呢。
    她一路大步走到了地牢,凤无绝也正在这儿,见她一挑眉,那意思——怎么样?
    乔青的脸冷的不像话:“老子真是闲的,听个神经病瞎鸡吧扯了几个时辰的淡。”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早知道地大物博傻鸟也多,不如叫俩小娘子来唱个十八……”
    凤无绝一眯眼。
    乔青赶紧把后头的“摸”字儿给咽了,可怎么想怎么郁闷,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就是放俩屁也比那神经病说的话有味儿。”她把头枕在他肩上,这男人身量高大,她个子也纤长,这么一歪正正好的舒服:“死多少脑细胞,真真假假的差点儿没绕死我。”
    凤无绝忍不住笑,少见这货蔫头耷脑的模样:“还有比你更绕的?”
    她三两句把之前的谈话给交代了:“关键是他说的东西跟我八竿子不搭嘎,我能分辨出哪里真哪里假,却还原不出假的应该是什么样。”
    就 比如说,她相信一开始,九指并没有打算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而是准备了另外一个故事。而她的突如其来,将他的阵脚完全打乱,这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出现了诸多 能让她一眼看出的问题。再到后来,这个人的漏洞越来越少,也总能把似是而非的东西给圆回去,好像又完全镇定了下来。
    关于天道要超脱开规则,她相信,可关于他要报仇,这就绝对是扯淡了。
    之前一系列的对话里,他至少说了有三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