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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待到了晚上,谢无量还未回来,柳娡攥着被子,瞪大着双眼不敢入眠。
    四周一片静谧,偏今晚没有月亮,雪也融了,真真叫伸手不见五指。
    她害怕自己睡着了,从床底下爬出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来。
    想到此,她背后不由瘆出了一层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是一阵阵袭来的睡意,实在挡不住,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正当她将睡将醒之时,突然听到了外边传来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谢无量,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等了一会儿,脚步声似乎停在了门口。
    柳娡下意识喊了声:“王爷,是您回来了吗?”
    门哐的一声推开,柳娡身子一惊,便觉不是谢无量,他向来不会如此粗鲁。
    她从枕头下摸出匕首,藏在了袖子里,如果是陌生人闯进来,她就来个出奇不意!
    可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到门口有冷风灌进来,却再无任何动静。
    柳娡拧眉,难不成自己太过害怕,之前都是错听,只是风太大闹出的动静?
    她没有点灯,猫着脚步下了榻,一直走到了珠帘后,那狂啸的夜风吹得门哐哐直响。
    观察了一阵子,觉着自己多疑了,便快步跑到门口,准备关了门赶紧躲被窝里。
    才刚合上门,一道诡异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悄无声息的朝柳娡逼近,手里拿着棍棒往柳娡的后颈奋力一击。
    柳娡闷哼一声,那一瞬意识全无,中途恢复了些意识,只是依旧浑沌,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自己被人倒抗在肩上,正走在潮湿阴冷的暗道中,不知要去哪里。
    再一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石室之中。
    石室几乎透不进一点光,也感受不到一点丝风,墙上的烛火一动不动,照着这处诡异的房间。
    这太不正常,一丝风也不透,除非……这是一座地宫,空气没有流动。
    柳娡揉了揉酸疼的后颈,下意识摸了下袖子,藏着的匕首没被发现,这让她稍稍安了点心。
    不管现下什么情况,总比手无寸铁要强。
    待定下神来,她才听到外边凄厉的哭嚎声,听得人瘆得慌。
    柳娡警惕的瞪大着双目,直到石室的门开启,从烛光中走进来的那人,正是那扶风郡王!
    “美人,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他喝了酒,脚步飘得厉害。
    出于一种求生本能,柳娡几乎是第一时间跳起身冲到石室门口。
    却听得那扶风郡王喝斥了声:“你走出这个门,今儿就别想活着出去!!”
    柳娡猛的顿住步子,眼前的一幕幕,惊悚如同炼狱。
    若大的地宫四处逃窜的少女,如同等待被宰杀的羔羊,那些享受掠杀的男人戴着可怖的面具,恣意寻欢践踏。
    地宫最南边的那处池水,不知何时被染成了鲜红,几具原是鲜活的躯体,浮在水面被泡得皮肤惨白,眼球凸起,看着面目可憎。
    柳娡踉跄退了回去,那扶风郡王一边笑得十分猥琐,一边重新关上了石室的门。
    他双目露出四白,充满□□与贪婪,脱离律法的监管,人性荡然无存,如同最原始的兽。
    柳娡不断退后,心中虽是惶恐,却还未丧失思考能力。
    此时她紧握着那把匕首,悄悄绕到了背后,抽出雪白的刀刃,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小美人直勾勾的瞧着本郡王,是急不可奈了?”
    柳娡唇角微扬,与他周旋。
    “小女子与郡王又无过节,承蒙郡王抬爱,怎会不知好歹呢?”
    “好!”这话把扶风郡王哄得心花怒放,笑眯了眼,“识实务者为俊杰,你这小丫头挺会见风使舵,若是你把我伺候得好,本郡王便将你带出去,也不至于让你在此地香消玉殒。”
    柳娡退到床侧,跌坐了下来,已退无可退。
    扶风郡王激动的开始解衣裳,朝柳娡狼扑上去,就在那一瞬,柳娡猛的手起刀落,扶风郡王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一只胳膊竟生生卸下。
    这匕首比柳娡想像中还要锋利得多,所以一刀下去时没有留余地。
    血如泉涌喷出,柳娡惊恐的瞪大着双目,看他张嘴就要嚎叫,她扯下披帛从扶风郡王身后索住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呜咽声。
    柳娡只是拼了命的拽紧着手中染血的披帛,不让他叫喊。
    扶风郡王起先还挣扎两下,就在柳娡差点以为制不住他时,这人蹬了蹬腿,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柳娡丢开手中的披帛,捂着嘴愣神了半晌,直到地上殷红腥臭的血漫延到脚下,她才跳开去捡了地上的匕首。
    捡完匕首,她缩到了石门旁,如同惊弓之鸟,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谢无量发现她不见了,定会派人搜查,将这使馆搜个底朝天。
    只是这处地宫,应该设了重重机关,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谢无量来救自己。
    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极度容易疲乏,柳娡又受了那棍棒一击,此时只觉头晕恶心。
    她晃了晃头,视线重影越发模糊。
    “王爷,你怎么……还没来?”
    这一次他太难等了。
    柳娡靠着冰冷的石壁沉沉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娡隐约听到了石门启动的声音。
    她挣扎着扶墙站了起来,不远处那倒在血泊中的扶风郡王怕是死绝了。
    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她眸光是从未有过的冷戾,不管怎么样,拼尽全力活着,才能想以后的事情。
    石门终于打开,柳娡瞳孔巨烈颤动,手中的匕首滑落在地,想上前像往那边笑着相迎,却发现连抬脚都没了力气。
    “娡儿!”谢无量一个箭步上前接过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外边走去。
    ****
    柳娡醒来时,一阵要命的恶心,王嬷嬷递了个痰盂,她吐出一口淤血,才算舒服了许多。
    “好了好了,没事了。”王嬷嬷拍着她的后背,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守在一旁的谢无量上前瞧了瞧,舒了口气。
    “这大夫到底还是有些本事,把淤血吐出来就无碍了。”
    柳娡绕着手揉了下胀疼的后颈,抽了口气儿,思绪慢慢回笼,石室里的一幕幕顿时涌进脑海。
    她紧慌的扣过谢无量的手腕:“王爷,那个……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谢无量心脏紧揪着,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没事,没事了!”
    王嬷嬷嚅了嚅唇,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看了他们一眼,默默走出了室内。
    柳娡抽着气儿,这回是真的慌了。
    “奴婢好好一个良民,顶多只是贪些钱财,这百年后下了地府,阎王一翻生死簿,说我杀人了轮回畜生道,变成了任人宰杀的猪,那不是全完了……”
    谢无量本来还顶心疼她的,听罢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王爷,你咋也不安慰人家?”柳娡不安的红了眼眶。
    “哈,莫怕,那人手上沾染了多条人命,死有余辜。若阎王问起,我也会跟阎王说清楚,是本王递的刀。”
    “这有何用,王爷递的刀,我杀的人,一起投胎做猪吗?”柳娡绝望了,她哪能想到这辈子这种事会落到自个儿头上?
    谢无量面无表情,“那你说要如何?”
    “呜呜呜……”柳娡不要面子的嚎啕大哭,大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与激动:“奴婢还以为就交待在那里了!”
    谢无量长叹了口气,扶着她躺了下来,替她掖好被子明明。
    “睡一觉,把那些事情忘了。”
    “那些坏人都抓了?”
    “那是自然。”
    “抓了好!抓了好……奴婢困。”
    “睡吧。”
    ……
    柳娡在使馆又养了一天的身子,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怕做噩梦。
    于是事情平息的第二日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柳娡依旧惊魂未定:“王爷,您是如何找到奴婢的?”
    谢无量说起那晚,从京中快马加鞭赶来了几个查案的,又在当地官衙调谴了一拨人,分成了两批,一批埋伏在使馆周围,另一批用了几个诱饵埋伏在村镇蹲守。
    谢无量担心柳娡,没有同他们一路,早早赶了回来。
    可没想还是出事了,当时谢无量仿佛整个世界都黯然无光,甚至为此不惜打破计划,只想尽快找到柳娡,能看到她平安,哪怕用他十年寿命抵偿,也心甘情愿。
    好在他们跟着犯案的几人,顺利追进了使馆下的地宫,那般惊世骇俗的案子,所犯的事令人发指。
    尽管谢无量也曾听闻过酒池肉林,如今一见又是另一番震撼。
    他真怕柳娡出不来,一想到这,心如火焚,愤恨烧红了眼,若是柳娡真的出不来,他就当场杀了这些畜生,让他们全部陪葬!
    直到看到柳娡还活着,将她抱入怀里的一瞬,谢无量才明白,自己对柳娡的感情,有多么不正常。
    也就是在那时,他肯定了一件事情,他对柳娡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他也知道,这份感情是深渊,一眼看不底的黑,唯有克制对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一路上,柳娡明显觉得谢无量沉默寡言了许多,深沉得让她不习惯。
    柳娡故意挑了些他喜欢的话题,也是兴趣寥寥几句作罢。
    行了大约十日,终于回了安荣王府。
    在路上早早书信安荣王要回府,这会儿府中家眷、管事、家丁、女使,排排站在王府院中恭。
    远远看到他们王府的马车,大管事欣喜的嚎了一嗓门儿:“恭迎王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