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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声音很大,加上她是第一个发言的人,引得汪教授也朝他们的方向看过来。
    路晁朝曲歌笑了笑,索性站了起来,“汪教授,我有不同意见,请问您介不介意?”
    汪教授哈哈一笑,“小同学很幽默嘛,学术允许不同意见,西方有一句很著名的话,叫做,我不同意你所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自由。”
    这个时候的学生哪里知道什么叫鲁迅没有说过,只要是名人名言,那就是真理,这句听起来还很厉害的样子,纷纷鼓掌表达心中的崇敬之情。
    此时鼓掌的同学并不知道,这句由公知创造出来的名人名言,最后会成为他们自己的照妖镜。因为不允许别人有任何反对意见的,恰恰是他们自己。
    汪教授对学生的反应非常满意,反对意见有什么关系,反对意见被他驳倒,更能树立他的威信。
    “教授刚才一直在说亚洲四小龙的成功之处,我不否认他们的成功与比较优势理论有关。但您是否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都是体量很小的国家或地区。但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参考小国或是地区经验是否有草率之嫌。”
    “打个比方,如果中国人全力制造某一样商品,首先需要采购原材料,市场上忽然出现超级大的采购单,您觉得,原材料是上涨还是下跌。”
    在座的学生都是学财贸的,这么简单的供求关系,自然是了然如胸。直接就有学生喊道:“上涨。”
    “这位同学说的对,是上涨。那么当我们拿到原材料,将这件商品生产出来再投入市场,我又想请问,这件商品的价格是上涨还是下跌。”
    “下跌。”还是同一个人回答了路晁的问题。
    “于是我们高买低抛,还能赚到钱吗?虽然我不是学经济的,也知道这违背了经济规律。还有一个问题?”
    一直到现在汪教授都没说话,但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学生会的人站起来一看,发现这是曲歌刚才所说,舒雨那个当工人的男朋友,心中一喜,心想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可不是我找你的。
    于是站起来打断路晁的话,“请问你是本校学生吗?”
    “我确实不是本校学生,如果说这里不允许外校学生发言,你们可以当我没说过。”
    “你是哪所学校的?”工人就是工人,还冒充什么外校学生,看我怎么让你现原形。
    “我是京大化工系的学生,名叫路晁。”
    京大在京城当然是最好的大学,和他并肩的也只有一所清大,财贸学院就算是重点大学,在这样的学校面前也必然要矮一截。
    学生会的学生喏喏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样的讲座,从来没有人规定不是本校的学生不允许参加。
    相反各大高校之间互动一向很频繁,你今天敢说京大的学生不该参加他们的讲座,明天你们学校的学生就得被所有学校嘲笑。
    他原本以为路晁是工人,压根不是学生,自然可以说他没资格参加,更不懂装懂大放噘词。没想他竟然是京大的学生,这人朝曲歌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继续说继续说。”在座的学生们不乐意了,学生会打断干什么,他们难得听到一个有理有据的反驳,正在兴头上呢。不管学生们相信谁的观念,本质上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路晁摸摸鼻子,“哦,那我继续了。”
    “另一个问题就是,汪教授也说了,中国需要什么重工业的产品,直接购买发达国家的产品就好,制作精良又是世界最高水平,何乐而不为。那我用自己身边的一个例子来回答汪教授,我目前在乐辰化工厂实习,而我们厂的姚厂长就曾经去日本,想购买一条生产线。”
    在座的学生很少接触到这样的实例,俱是竖耳聆听。同时仍抱着一丝侥幸的曲歌,终于明白,自己看错了。原来他不是工人,只是去工厂实习。
    “日本人根本不卖给我们最新的生产线,只愿意拿六十年代的产品出来,就算这样也比在国际上的正常售价高出十倍都不止。并且还提出了许多额外的,相当苛刻的条款。”
    “就算这么苛刻,我们也只能接受条件。因为一些先进的机械产品,我们还没问价,人家就直接告诉我们,不卖给中国人,因为受巴统管制。那么汪教授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在自由贸易之下会产生巴统这样的组织呢?巴统又是否违背了自由贸易协定,是用政治思维主导经济活动。”
    这句话说出来,学生们一下子哗然,嗡嗡的议论之声,拦都拦不住。
    何谓巴统,全称巴黎统筹委员会,是对社会主义国家实行禁运和贸易限制的国际组织。
    学生都跟着喊道:“对啊,何时解散巴统。”
    “巴统不就是政治吗?这是不是□□的歧视。”
    汪教授脸色由白转青,但他仍然有自己的说辞,“那是因为中国非法拥有核/武/器,一旦我们放弃核/武/器,向世界证明我们的无害,国际社会自然会解散巴统。”
    把自己的牙齿拔光示弱,别人自然会对你好。这也是一惯以来,汪教授的论调。
    用他的话说,外国人都是有信仰的,他们绝不会欺负弱小。他们不接纳你,一定是你的错。
    可这种话,小孩子都骗不了,又怎么骗得了在座的大学生,议论之声音越来越烈,根本拦不住。
    舒雨也站了起来,“汪教授,我也知道一句名言,当美国怀疑你拥有核/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
    没有的都死光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大学生的智商在线,听到这话不少人反应过来,忍不住哄堂大笑。
    “你们年纪轻轻,思想却如此迂腐,你们会为你们的无知付出代价。”汪教授也被气的不轻。
    学生会的会长赶紧起身宣布,“因为时间关系,今天的讲座到此结束,请大家鼓掌感谢汪教授的精彩演讲。”
    鼓掌还是要鼓掌的,但多少是送给汪教授,多少是送给路晁和舒雨,那就不得而知了。
    “路晁,别走别走。”眼看路晁要溜,好些人把他拦住。
    “你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中国的道路该怎么走。”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关心政治,关心国家大事,人人都觉得自己身负使命,要为中国寻找一条出路。
    而此时的中国确实分为保守派和改革派,有人认同全盘西化,也有人坚决不同意。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这句至理名言,早被人抛到脑后,就是保守派也不敢轻易提起。怕被人笑话,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迂腐。国门早就打开了,帝国主义什么样,人人看到的都是花团锦簇,人类社会发展的目标和灯塔是也。
    路晁见同学这么热情,只好站在原地拱手道:“谢谢大家看得起我,我就简单说几句自己的想法。”
    “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命脉交到别人手里。帝国主义以前可以对我们封锁禁运,现在可以有巴统,以后会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独立自主才有话语权,才有未来,才有希望。”
    “说的好,说的好。”
    “假大空而已,说的轻巧,中国这么落后,根本做不到。”
    学生里什么样的言论都有。
    趁他们说的热闹,路晁一把抓住舒雨的手,溜了出去。
    “你不错嘛,虽然不是学经济的,却抓住了重点。”舒雨看着他笑。
    她知道未来有什么,有举国之力打压一家民营公司,也有举国之力攻击中国网络窃取相关资料,抓住证据的就长达十一年之久。更有扶持某些基金,以慈善为名间谍之实。
    “你的致命一击,才是最要命的。”路晁也跟着笑,美国人怀疑你有核/武/器时最好真的有,这话怎么想出来的,简直将资本主义的虚伪刻画的入骨三分。
    拿着资料上车,想了想,又从车窗里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幸好还有你。”
    想到姚厂长的遭遇就不得不提某些尸位素餐之人,特别是他亲爹一口一个全盘西化才有出路,一口一个贸工技才是正确的道路,实在让人恼火。
    全盘西化这种狗屁就不用提了,贸工技就只看到贸,工和技在哪儿呢?
    他们这一代还能用资源和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家底换吃的,以后的儿孙呢?非洲那些坐拥资源,却穷困潦倒的国家还不够给人提醒吗?在你没有技术的时候,西方国家出技术挖你的资源,比例只能一九分,资源国一,西方国家九,现实就是任人宰割。
    “咦”路晁轻咦一声,“我想起来了?”
    “什么?”
    “中国近代史,汪……”路晁终于想起来,舒雨说汪教授长的像一个人,而这个人是谁了。
    舒雨恍然大悟,对啊,窗户纸一捅开,顿时豁然开朗,“对,就是那个汉奸卖国贼。”
    两个面面相觑,“不会真是亲戚吧。”
    这种事他们哪里知道,舒雨只能猜测,“没准真有点血缘关系,你看看这遗传的,汉奸的血脉果然不同凡响。”
    难怪说长得丑的人遗传基因比较强大,没想到连血脉也是一样。
    不过这些纯属他们的猜想,图个一乐。
    笑过之后,路晁指指女生宿舍,“我看着你上去,我再走。”
    “那好吧。”舒雨挥挥手,转身上楼。
    回到宿舍,所有人都回来了,曲歌生着闷气,关在帐子里不出声。温阮和翁琴正在跟丘兰形容,看到舒雨回来,一左一右将她挟持住。
    “今天他要是不自曝身份,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们说?”
    舒雨连叫冤枉,“我以为你们知道,上回吃饭,你们不是问了特别多问题吗?”
    温阮心想,那是因为怕伤他自尊才没问这个,没想到根本是他们自己搞错了。
    翁琴不依不饶,“不管不管,反正你得赔礼。”
    “行吧行吧,烧烤一顿,够不够赔礼。”
    翁琴笑眯了眼睛,“算你有诚意,勉强够了吧。”
    “谢老佛爷饶命。”舒雨趁机从他们中间挣脱出来。
    温阮又不愿意了,“你是老佛爷,那我是什么?”
    丘兰笑的打跌,看两个人玩闹,自己拿着帐本来找舒雨,“你看看这个月的帐,我准备公示出去了。”
    舒雨看了看,“你总是这么细心。”
    翻到工资这一栏,有笔额外的预支款,不由奇怪道:“谁出什么事了?需要预支工资。”
    工作室一般情况下是不给大家预支工资的,再说工资从去年的十五,已经涨到了二十五,已经在讨论下个月涨到三十。
    一方面是工作室还算赚钱,另一方面就是物价涨的太快。幸好学校的餐厅都有补贴,如果去外头吃饭,三十块根本不可能够一个月。
    “这个事,我正准备跟你说。”舒雨慢慢脱手工作室后,丘兰就成了志愿者的主力。温阮和翁琴都只在工作室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去帮忙,丘兰却是有空就泡在工作室,不拿钱的比拿钱的还上心。
    “你记不记得秋恬恬。”
    “当然记得,她还是我老乡呢。”秋恬恬和舒雨都是平湖省人,认识之后因为老乡的关系,也十分亲近。
    “她家里是单亲,后来厂子垮了,又是停产又是只发百分之五十的工资。”
    丘兰说的事,舒雨都知道,因为单亲的关系,秋恬恬从小生活比较艰难,但总能过得下去。
    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家里没有积蓄又没有亲戚帮衬,日子一下子变得更加窘迫。如果不是家里的事影响发挥,她的成绩原本可以上更好的大学。
    进入工作室后,大家的情况差不多,又都是年轻人,她沉默的性子才慢慢好起来,变得开朗了许多。
    “是有同学看到她天天啃馒头,连咸菜都舍不得吃,觉得奇怪,追问几次才知道,她把工资寄回家里,每个月只留五块钱吃饭。”丘兰面露不忍之色。
    “五块钱怎么够,她父母又是怎么回事?百分之五十的工资,虽然难但总不至于吃不上饭吧。”舒雨面露不满,工作室要给这么多同学发工资,还要拿盈余给他们交学费,总不可能连他们的父母都养吧。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厂已经小半年没发一分钱工资了。厂里的领导威胁他们,要么一直没有工资拿,要么就答应买断工龄,也就是自愿下岗,一个人可以拿五千块买断工龄的钱。”
    工人们没有选择,只能个个签字按了手印,愿意买断工龄。总比现在这样,一分钱没有强。
    厂长拿着全体职工签字的文件跑上跑下,最后还真被他给跑下来了。
    “然后呢?”如果这笔钱到位,秋恬恬的母亲也不会这么窘迫,拿女儿省下的口粮吧。
    “厂长携款潜逃。”丘兰说完,这么温柔的人,都恨恨在桌子上砸了一拳头。
    “这还是人吗?”宿舍里其他人也在听,听完个个都恨不得揪住这个厂长往死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