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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就连曲歌都从蚊帐里钻出来,“这要是在美国,肯定得判死刑。”
    舒雨没心情告诉她,美国根本没有死刑。
    钱慧倒是很想跟曲歌讨论一下,美国没有死刑的深层次原因是尊重人权。不过看到气氛不对,她缩了一下脖子,暂时没有吭声。
    也幸好她没说话,不然舒雨一定会告诉她,死去的人不会说话不能投票,没有价值所以就不用尊重他的人权,对吧。
    “不光他们一个厂,是好几个厂,一共三千万。”丘兰说完,整个宿舍里的人都惊呆了。
    温阮都要结巴了,“三,三千万,你没说错吧,三千万?”
    丘兰明白他们的惊讶,因为她听说的时候,同样惊讶。
    秋恬恬的家里情况特殊,没有亲戚可以求助,实在没有办法,家里值钱一点的东西都卖了,还是维持不了几天。邻居看不下去,隐约知道一点秋恬恬在学校有工资拿,就叫女儿跟秋恬恬联系,告诉她家里的状况。
    “其实我知道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发生很久了,我想私下借钱给她,她怎么都不肯要。最后是工作室开会,大家集体表决,给她提前预支工资。都记着帐呢,等她毕业之后,用工资还。”
    “厂长没抓到吗?”秋恬恬的母亲难,肯定还有比他们更难的。如果不把厂长抓到,把钱追回来,这些工人该怎么办?
    “听说刚刚抓到了。”丘兰却不见半点高兴的样子,“钱却一分都没追回来,都说他的儿子和孙女出国了,这些钱被他们带到美国去了。”
    “这不可能?”舒雨不相信,这里头有明显的漏洞,“三千万人民币送到美国也没用,人家根本不认我们的货币,只有换成国际上的硬通货才有用,美元英镑等等。”
    三千万按黑市价,能换到三百多万美元,但在中国的黑市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美元存量。至于去银行那就是笑话了,正规渠道更不可能让他们换到美元。
    “这笔钱一定还在中国。”舒雨的推测,倒是给大家打了一管强心剂。
    “希望能找到这笔钱吧。”大家除了叹气,没有任何办法。
    舒雨趁着秋恬恬去工作室的时间,装作巧遇把她拉到一边单独说话。
    “皮革厂?”舒雨心想不会吧,这也太巧了,小小一家皮革厂,她偶然认识了齐楚达和孟传良,又偶然认识了姚荣光,现在自己的同学秋恬恬竟然也是这家皮革厂的子弟。
    果然,数出这些人名,秋恬恬个个都认识,尤其是姚荣光,“厂里的人都说,当初鼠目寸光受江厂长蒙骗,现在才知道姚厂长才是真正为厂里好的人。可惜是厂子里的人让他失望了,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职工不同意挪用银行贷款建宿舍,盖酒店,而是引进新的生产线,他们现在是不是就和以前一样,过着无忧无虑,到时间拿工资的日子。
    再后悔也无用,往事已不可追。
    舒雨瞠目结舌,当初她还暗戳戳诅咒,说等工厂倒闭,职工下岗的时候,工人们肯定会后悔。可真的发生这种事,才知道,这所谓的打脸没有一丁点的爽感。
    就算他们当初鼠目寸光站在江厂长一边,可这样的下场也未免太过惨烈。
    秋恬恬对江厂长一家只有最基本的认识,就是厂长育有三子,最后只有一个活到成年,所以一惯娇纵溺爱。儿子结婚以后只育有一女,孙女江思齐今年十八岁,恰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
    “见贤思齐,一窝硕鼠取这样的名字,真是讽刺。”舒雨抽抽嘴角。
    秋恬恬叹气,她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别担心,困难总会过去的,有什么事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这么多人,还不能帮你想办法吗?”舒雨跟她说这些,也是让她放下心里的负担,预支工资的事她是知道的,也同意这个做法。
    现在的人自尊心特别强烈,特别是家里情况困难的学生,尤为严重,做好事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挑了个没课的下午,舒雨从学校出发,打了一辆车直奔乐辰化工厂。
    就见工厂里挂着横幅,打着欢迎某某考察团的字样,看得出来路面刚刚清洗过,让破败的工厂显出几分生气来。
    只是舒雨来的时间可能有些晚,只看到几辆轿车驶出化工厂的大门,而姚厂长和一众人等站在厂门口欢送。但看他们的脸色,却没半点欢喜的模样。和装扮一新的工厂,形成鲜明的反差。
    “小雨同学,你怎么来了,是来找路晁的吧。这小子,躲哪儿去了,老齐送小雨去办公室找路晁。”姚荣光一眼看到舒雨,叫自己的下属送她去找路晁。
    姚厂长身后钻出一个人来,朝着舒雨一个劲的笑,舒雨颇有些意外惊喜,“齐叔叔。”
    第116章 号啕大哭
    站在姚厂长身后的人,就是齐楚达, 和舒雨也算旧相识。
    两人一番寒暄, 齐楚达带上舒雨进厂, 化工厂现在是破败了, 以往也是有家底的。表现就在于, 厂区很大,办公区生产区和宿舍区,规划的整整齐齐。
    “我早知道你是路晁的朋友,还说你怎么一次都不来呢, 可见人就是经不住念叨, 看看,还是来了吧。”
    “齐叔, 您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路晁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老乡见老乡不说两眼泪汪汪,总得一块吃顿饭吧。”出了省,一个省的就是老乡, 天然就有亲近感。
    齐楚达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呀,是来投奔姚厂长的,实在是没脸到处说。”
    “小雨。”他们走到办公楼,就看到路晁往外走,正好面对面迎上。
    “人家来找你的,你小子架子倒是大, 象我们那会儿,不迎出十里人家都得跟你吹。”齐楚达嘻嘻哈哈就要走。
    “齐叔,等一下,我过来找路晁,其实是有事找姚厂长,不过现在想想找您可能也一样。”
    齐楚达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路晁一个实习生,没有单独的办公室,齐楚达也没有,于是他们找了一间小会议室。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过来。”齐楚达听完江厂长的事,脸色极其复杂。
    路晁听了也是义愤填膺,“世上竟然有这种黑心烂肝的人,拖出去枪/毙十回也不够。”
    江厂长死不足惜,但钱怎么办?国家本来就困难,这三千万已经是挪腾再三,还让银行借贷的结果。
    最重要的是,把钱拿回来,还给下岗职工,让他们在下岗与再就业之间,有个过度。
    “关于这件事,我知道的比姚厂长更多。他现在事情多,能不烦他就不要烦他了。”齐楚达说道。
    看到横幅的时候,舒雨就知道,姚厂长想在厂里搞承包责任制,恐怕出现了困难。
    齐楚达确实知道的很多,包括和江厂长一起被抓的,还有许多领导,都是被江厂长私下贿赂,给予他方便的人。否则仅凭他一个厂长的职权,怎么可能取走包括皮革厂在内,好几个厂子的三千万呢。
    很多细节都解释了舒雨心里的疑惑。
    至于江厂长的儿子江建功和孙女江思齐,齐楚达知道的就更多了,“我这个人是干销售的,天生就话多,也喜欢打听事。江思齐前年就办出国了,据说是江建功承包酒楼赚的钱,把她给送出去的。”
    当时齐楚达还是厂子里销售科的副科长,和江建功一张桌子上喝过酒,江建功一时得意说过她女儿的学校。
    “我就记得一个h发音的开头,英文名字实在是记不得了。”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说明江思齐真的在美国。
    “那江建功出去了没有?”舒雨追问道。
    齐楚达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反正这件事一出,他就消失了。有人说他拿着钱跑出国和女儿汇和,也有人说他躲在国内,改换身份当千万富翁。”
    “谢谢,这些情况非常重要,您跟警察说过没有。”
    “没有警察来找过我,不过当时喝酒的时候,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人应该也记得这件事。”齐楚达慌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这事很重要吗?”
    舒雨直接借了工厂里的电话,跟许警察联系,许警官放下电话去过问,又打电话过来,告诉她警察那边也知道这条消息,甚至已经查到了江思齐的学校。
    “中美虽然建交,但还有很多方面的协议并未签署,中国警察是不可能去美国办案的。而且江思齐只是江朱生的孙女,本身又是案发前出国,我们没有理由对她采取任何行动。”
    许警官的话舒雨毫不意外,她很清楚就算有理由,也无法行动。美国不可能让中国人去他们的土地上执法,哪怕对方也是中国人。
    “我想要她所在的学校,方便吗?”
    “这个没问题。”h大学的全称,并没什么值得保密的。况且江思齐并不是在h大学读书,只是在读一个挂着h大学名字的预科。
    至于江建功的行踪,警察也认为三千万应该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但他到底是躲在国内,还是偷渡出境,目前还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谢谢。”舒雨挂了电话,将结果告之另外两个人。
    “诶,他手里有钱,想偷渡应该很容易吧。”齐楚达对这件事,保持悲观的态度。
    “算了,不说这些了,路晁啊,你带小雨到咱们厂区里逛一逛吧。老厂子别的没有,花花草草还是挺多的。”
    路晁看向舒雨,“这倒是真的。”
    两个人并肩下楼,齐楚达在后头看着,伸了个懒腰,决定一会儿忙完了打个电话回去问一问,皮革厂有没有最新的消息。
    “怎么,你想管这件事?”一路上,并没有别人想像中的风花雪月。
    “有点想法,但是模模糊糊的,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厂区里有几颗山茶花,几乎有一人多高,开满了鲜花,确实值得一观。
    “江朱生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女,他现在被抓,老伴前年过世,儿媳妇被抓住,事情只能着落在儿子和孙女头上。儿子找不着,就先找孙女,建立起联系才知道他孙女知道多少。”
    路晁将这件事剖析的十分清楚,被抓的,找不着的,知道下落的,当然就只能先对准知道下落的行事。
    “我跟许然联系,美国是资本主义社会,很多事有钱就能做。中国人虽然不能出面,但是我们可以出钱。”
    “这笔钱我出。”舒雨知道路晁是故意将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他去找许然,怎么开口都方便。
    路晁摆摆手,“花不了多少钱的。”
    他顿了顿,“更何况,这不是你的事,也不是我的事,只要是个人,听到这事,但凡能出力的,都会出力。”
    江朱生所做的事,已经超越了生而为人的底线。没有能力的人听到了跺跺脚骂一骂,也只能这样了,但有能力的人,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直都是中国人的行事准则。
    许然那头接到电话,先让路晁记下一串数字,得意道:“我的大哥大号码,以后你有事,就打这个号码。”
    刚刚出来的大哥大,二万八一只,跟一块板砖差不多大小。后来有好事者拿购买力换算过,说当时一只大哥大的价格,拿购买力换算,等于后世五百万的价格。
    就算这么贵,但在当时一点都不愁卖。一是有钱人太多,二是当时通信不便,很多人确实有这个需求。
    舒雨在电话这头听着,也不由莞尔一笑,她曾经有位同事,特别喜欢跟她吹嘘自己家表叔的光荣事迹。据说就是八八年冲入市场售卖大哥大,从大哥大到寻呼机再到 ,数十年时间,获利几千万。
    两千年以前的几千万,如果全部拿来买房子,放个二十年估计什么都不用干,能直接靠固定资产冲上个小区富豪榜什么的。
    但他表叔不看好中国经济的发展,在九八年经济危机后全家移民。错失了一次借着国家经济起飞的机会,也使他泯然众人。
    当年其实有非常多这样的人,靠着眼光或是机会攫取大量财富,中国人又比较信奉财不露白,所以这样的故事只在亲戚朋友间流传,摆在明面的只是当中的少数。
    路晁无奈的记下大哥大的号码,直接忽略让他和舒雨买大哥大的呼声。
    “还有这种事,你说,让我做什么,在美国人命可不值钱,三千美金就可以要她的命。”许然俨然一副黑/帮/口吻。
    路晁抚额,“犯法的事咱们不干,能不能找个人接近她,最好是美国人。”
    虽然华人更好沟通,但她现在肯定很警惕,对同胞怀有戒心,但对美国人,怕是不会生疑。
    “然后呢?”许然追问道。
    “我们暂时还没想到,不过找人接近她的事不能耽搁,等我们想到办法,就可以马上实施。”
    许然在那边打了一个响指,“没问题,这么刺激的事,你们可不能甩开我单干。”
    他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舒雨肯定有份。
    “我保证。”路晁无奈,都管理这么大一间工厂了,性子怎么一点没变。
    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个人心里都没底。舒雨干脆放到一边,问他化工厂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