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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节
    韦雅默然。半晌喃喃道:“或许家主,*的就是这份与众不同吧……”
    涉及李扶舟,婆子不敢接话,只不赞同地摇摇头,给两个吹泡泡的孩子掖被角,“小乖乖,等母亲回来后再带你们去泡药澡好不好?”
    两个孩子现在每天都泡药澡一个时辰,今天为了等太史阑推迟了。
    “带他们去吧,身体要紧。”韦雅看了看两个孩子,眼神温柔,忽然轻轻道,“她这么冷心冷情也好,这样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
    太史阑并没有睡多久,其实她不是睡,只是闭目养神,梳理一下烦乱的心绪。
    有些事她永远不想面对,有些事她以为永远不会发生,有些人她以为自己只要赤心相待,必然就会被理解和接纳,予她同样的丹心一片,哪怕她淡漠,冷情,沉默,但他们不是别人,他们应该能懂。
    她虽漠然不语,甚至显得不在意,其实一直为这样一路相伴走过的知己情感而骄傲欣喜,然后忽然有一天她发现其实有人没懂,没接受。
    伸出去的指尖,触及混沌和冰凉。
    她的心也微凉。
    厅外有杂沓步声,听起来有些沉重,她睁开眼睛,就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个物体走了过来。
    有走遍江湖,善于发现隐匿踪迹的火虎在,找这些总是很快的。
    太史阑垂下眼,不去看那个被油布包裹着的身体,她的部下,她的朋友,她内心深处的姐妹,到今天,她终于亲眼面对了这样的失去。
    人间背叛,知己永别,情何以堪。
    火虎于定雷元三人脸色苍白发青,雷元手指都在发抖。
    啪地一声轻响,太史阑回头,就看见花寻欢立在厅口,手中茶盏落地。
    她张着双手,一瞬间似乎要拥抱,又似乎打算呼号,然而她眼神直勾勾盯着那物体,呼号不出,也拥抱不了。
    “……在前院大厨房后的树荫下……”雷元喃喃地道,“因为地道口有一处开在那里,我们只找了那边地道口,也以为那些翻过的土是因为地道被掘挖,没有想到……”
    于定垂着头,道:“属下失职,请总督责罚。”
    火虎沉着脸,只道:“腹部中刀,一刀毙命。”
    “小翠!”花寻欢终于喊了出来,猛地扑了上去,被于定半途拦住,“别看!”
    花寻欢就势在他怀中痛哭,大叫:“谁杀了她!谁杀了她!谁杀了她我凌迟谁偿命!”
    于定的肩颤了颤,轻轻拍着她,“是……我们都要报仇……你先别哭了……别扰乱大人心神……”
    太史阑一直半闭着眼睛,她生产之后逢着战事,支撑着指挥战役,之后在船上休养了一些日子,终究是耗损太过,身体一时无法恢复,脸色本就发白,此刻更是透出一股惨青之色。
    厅上渐渐安静下来,她睁开眼,缓缓扫视一圈。
    眼前都是她的亲信,朋友,姐妹兄弟,可是已经死了一个,接下来,她还要亲手再处置一个。
    她慢慢上前,掀开包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遍。丝毫没有嫌弃那般气味。
    末了她盖上包裹,吩咐火虎,“厚葬。”
    “是。”
    太史阑回身坐下,淡淡道:“小翠是被熟人杀害的。”
    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所谓熟人,就是眼前这几个人。甚至就是于定雷元。
    “大人……”火虎忍不住道,“我不认为小翠是被熟人杀害的,她脸上神情……”
    “她素来还算伶俐,就是心思厚道了些。”太史阑截断火虎的话,“她脸上神情没有惊讶,所以你认为不是熟人下手。如果是熟人,她会惊讶,是吧?”
    火虎默认了。
    太史阑没说什么,摇摇头,“你看漏了一点。她脸上神情没有惊讶,却有防备。”
    “她防备什么?她为什么防备了还是被下手?她腹部伤口很深,而且刀痕微微倾斜,自上而下,说明她当时应该是一个凑近对方的姿势,她防备了,却还凑近对方,这又是为什么?”
    三人脸上都露出茫然神情,这确实是一件想不通的事情。
    “因为她发现了内奸。”太史阑又是一语石破天惊,“她不肯相信那人是内奸,但又心中防备,她之所以还肯靠近那人,想必是那人说了什么谎话,或者拿出了什么重要东西,让她以为还有希望,她因此凑近,然后被杀。”
    三人沉默,都明白虽然真相已经被死亡掩盖,但太史阑的推断,必然是对的。
    真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于定垂着头,雷元握紧了手掌,现在他们很难堪,太史阑的话等于直指向他们两人,府中其余普通护卫,史小翠虽然认识,但却不会接近,她向来是和于定雷元才有交流。
    太史阑把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么,马上凶手就会被她认定。
    众人都觉得不能接受,花寻欢怔怔地望着两人,火虎却还清醒,退后一步,拔刀。
    太史阑慢慢垂下眼,苍白的手指按在被角。
    “拿下……”她道,“雷元。”
    一瞬的静默,随即是雷元的狂呼,“不!不是我!总督!不是我!”
    火虎早已等在那里的刀已经飞了出去,刀背撞中雷元膝窝,雷元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火虎趁势上前压住,反扭住他的手臂压在地上,早有安排好的护卫上前,将雷元给锁了。
    雷元狂呼挣扎,声震屋瓦。火虎不为所动,脸色铁青,花寻欢还没反应过来,怔怔看着雷元,喃喃道:“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于定脸色青白,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我不会滥用私刑,明日会送你到静海府,以杀人罪正式过堂。”太史阑不再看雷元,缓缓站起,“先关到前院柴房,加派人严加看守,不能出任何问题!”
    “是。”
    ------题外话------
    嗯,容楚终于知道有儿有女了,泪奔,握拳,不容易啊……要不要赏我点什么?兴奋搓手指,猥琐嘿嘿嘿……
    ☆、第七十四章 母子团聚
    雷元的嚎叫声一路远去,老远还能听见他“不!不是我!冤枉!”的大叫声,厅中三个人死一般的沉默,火虎面无表情,于定脑袋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花寻欢怔怔的,半晌忽然道:“其实我觉得雷元也……”
    太史阑摆了摆手,道:“先回后院吧……小翠的事,你先别插手。 ”
    花寻欢游魂一样飘过来,陪着她回后院,只觉得心乱如麻,然而看着太史阑平静的侧脸,却什么也不敢问出口。
    经历生产和府中巨变的太史阑,比以往更加深沉威重,以至于花寻欢甚至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想安慰也无从安慰起。
    软轿往内院去,走到月洞门附近时,太史阑忽然叫停,问花寻欢,“我脸色可好?”
    花寻欢瞧瞧,实在不能违心说假话,摇了摇头。
    “拿镜子来。”
    虽然莫名其妙,花寻欢还是让人迅速取来了镜子,太史阑看看镜子里的人,沉默了。
    随即她道:“取热水来,我想洗个脸,记住,热热的。”
    热水很快打来,太史阑就着侍女手中的盆擦了擦脸,将热毛巾盖在脸上,仰头好一会,才放下来。
    因了水蒸气的蒸腾和滋润,她略有些干枯憔悴的肌肤有了光泽,呈现一种淡淡的红晕,整个人皮肤状态好了很多,人也显得精神了些。
    “让小家伙们瞧着顺眼些。”她把手巾扔回盆里,对花寻欢解释。
    花寻欢一怔——孩子这才多大?哪里会知道看母亲气色好不好?然而忽然她又觉心酸……再强大的女人,她都依旧是柔软而忐忑的母亲,她自觉对孩子有愧,便想着让不知事的孩子,“留个好印象。”
    “等下还想碰碰他们。”太史阑摸摸脸,“这下好多了。”
    这下肌肤润泽了,不至于蹭着他们娇嫩的脸。
    她又低头检查自己的领口袖口,怕有什么纽扣或硬物,好在她向来是不喜欢累赘的,袍子质地柔软,周身上下毫无饰物。
    这样近乎琐碎地把自己检查完,她才又道:“走吧。”微微吁了口气。
    花寻欢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好像竟然是紧张的?
    可能吗?
    月洞门门口已经有人来接,是个陌生的婆子,笑容尊敬,眼神却并不亲切,拜见了太史阑,将她引进内院。
    花寻欢瞧着有点不满,这是总督自己的院子,怎么现在搞得她好像客人似的?这李夫人鹊巢鸠占,有点过分了吧。
    太史阑倒不在意的样子,她现在心都被想见两个孩子的迫切心情填满了,但她依旧稳稳地在软椅上坐着。
    孩子还由韦雅在照顾,她不希望自己的迫切和在乎被外人看在眼里,以此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
    身在高位,同时也境遇高危,便连正常人的情感,也必须压抑。
    韦雅已经在内室等她,太史阑和她点点头,道声谢,又首先问她有无遇见容榕。
    韦雅沉默了一阵,答:“她自有自己的选择和去处。”
    只此一句,太史阑便放了心。
    有些事,随缘吧。
    她缓缓走到床边。
    一低头的一霎,眼泪险些滴落。
    床上两个孩子睡着,似乎刚刚沐浴过,小脸上散发着喷薄的热气,隐约还有一股药味,左边粉红包袱的是姐姐,看上去没有第一天和弟弟对比那么明显了,但肌肤白嫩晶莹,珍珠似的发出辉光,头发乌黑柔软,嘴唇弧度鲜明优美,隐隐约约真有几分容楚的影子。右边弟弟还是比姐姐小一圈,大概裹着小被子,没显得太寒碜,脸上皮肤也长开了,温温润润,睫毛纤长,眼睛也显得长些,似乎更像太史阑。
    两个孩子都在熟睡,气息匀净,小胸口一起一伏,粉色的唇微微撅起,花瓣一般。
    太史阑双臂撑在床板,低头看着他们,手臂不为人注意地,在轻轻发抖。
    这是她的孩子,她历尽艰难,在群敌环伺之下生下的宝贝,生下他们她就被迫逃亡,甚至没有亲手抱过她们,在外打仗的十几个日夜,她日夜不安,辗转难眠,总在做噩梦,梦见男孩子又被东西呛着窒息死了,梦见女孩子得了急病了,梦见两个孩子哇哇哭着却无人理会,梦见他们在雪地里孤独地爬……她一次次惊醒,汗水淋漓,手指狠狠掐进床板,用彻骨的痛来阻止彻骨的想念。
    如今他们就在眼前,没有死,没有病,没有伤痕和虐待,安稳妥帖,像两朵刚刚绽开的花儿,她的心被喜悦第一时间填满,随即取而代之的就是酸楚。
    不知何时韦雅已经站在她身边,眼神柔和,看着她有点艰难的支撑双臂的动作,淡淡道:“没事,他们睡起来就会很沉,你尽管抱起来。”
    太史阑点点头,却依旧没有抱起两个孩子,她用掌心先暖了暖自己的脸,才俯下身,在女孩儿脸颊上贴了贴。她记得这个女儿至今还没吻过。
    触着那娇嫩的,散发着奶香的肌肤,她一瞬间觉得,心都似在哆嗦,在欢唱,每一个细胞都满满幸福。她如此甜软美好,像只镶满奶油的小小蛋糕,似乎舌尖一卷就要被含化,渗入她的身体,不分彼此。
    随即她又吻了吻男孩子,心中充满怜惜,对他能把自己长开了表示满意,用意念表达了赞赏,她相信他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