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姬凤离慢慢地扶了起采,让他靠在被褥上,拿着勺子喂了他一口。可是,姬凤离已经完全昏迷,喂到口中的血又再次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花著雨心疼死了,选可是她的血啊,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她望了望杯中的鲜血,咬了咬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凑到姬凤离面前,低头碰触到姬凤离的唇。他的唇冰冷干燥,花著雨心中跳了跳,慢慢地将口中的血喂了下去。
鲜血,将姬凤离和花著雨的唇都染得猩红。
一口接一口喂下去.花著雨眸中的光芒始终是冷得。她有些犹豫.她不晓得自己事后会不会后悔救他。光线幽淡的室内。
血红的唇,冰冷的目光,这似乎不是救人,而是口对口的撕咬。
她救他,确实也是看在那百姓的面子上,但是,她救他,也有自己的
私心。
姬凤离这样死去,太便宜他了。
她还要和他斗,她还要看他从云端跌落在泥泞。
终于,半杯子血喂了下去。
花著雨拿出锦帕檫去姬凤离唇边的血迹,将他平放座床榻上。
这个法子,花著雨听游医说了,但是,还从未用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一定管用。所以,花著雨也没敢离开床榻,用湿毛巾搭在姬凤离额头驱除高热。两个时辰后,花著雨摸了摸姬凤离的额头,高热退了下去。而姬凤离的呼吸也渐渐沉稳了。花著雨在另一条手臂上又划了一道伤口,再喂了一次。
临近天明时,花著雨再摸了摸姬凤离的额头,高热已经完全退下去。只要高热退下去,这疫病就算好了一半,花著雨轻轻叹息,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的有效。
她起身,刚要离开。手腕忽然一紧,竟然被姬凤离抓住了。
“别走……别离开我……”姬凤离睫毛翁动着.修长的眉凝成深深的结,似乎完全被梦魇住了。
别离开我?他以为她是谁?花著雨冷冷地笑了笑,姬凤离抓住的地方,恰好是她手腕上的伤口,她颦了颦眉,微微用力,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别走……”他痛苦地低吟,伸手茫然地抓着,再次抓住她的手臂,这一次他用的力道很大,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滴抓着.“别走……别离开我……母……”
母什么,花著雨没听清楚,因为他的声音太低了,又有丝含混不清。他在让谁别离开他?花著雨不清楚。
只是这样低吟的声音,这样祈求的口吻,好似藏着很深很沉的悲凉,悲凉的令人难以承受。
选样的声音,让花著雨心中莫名一酸。
姬凤离,他从贫家子弟,能够做到左相,不知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艰难。当初,她答应嫁给他,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京师里那么多的贵家子弟,有很多都像皇甫无双一祥,靠着赫赫家世。他靠的是他自己,这也是她欣赏的。
可是,这欣赏却断送了多少美好。
姬凤离,太恨!
她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一旁的几案土,腾出这只手,去扯姬凤离抓着她手腕的手。正在这时,只见他墨色睫羽微微闪动悠然睁开,清冷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花著雨脸上。
姬凤离不愧是姬凤离,高热才退.这么快就醒了。
花著雨实在没想到,她的手微微一顿,两人保特着怪异的动作僵住了。
姬凤离握着她的手腕,她的另一只手腕握着姬凤离的手腕。
过了一瞬间,两人都同时撒开了手。
姬凤离的目光由起初的清冷变得极是复杂,他慢慢移开凝视着花著雨的目光。
花著雨慢慢后退了几步,勾唇笑道:“相爷醒了,太好了,我这就去熬药!”
“慢!”姬凤离忽然眯眼,冰冷深沉的目光重新凝注在花著雨的身上,淡淡道:“不用了,叫蓝冰进来。”
花著雨答应一声,离开前,顺手将几案上的杯子取走了,那里面全是血腥味,任谁一闻,都知道她是怎么救得他。下意识地,花著雨不想让他知道,是她的血救了他。
她快步出了屋。
蓝冰带着几十暗卫一直站在院子里,看到花著雨,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嘶哑地问道: “相爷怎么祥了?”一双布满血丝的黑眸瞪着花著雨,似乎只要他说一句不好的话,他就会掐死她一般。
“相爷让你进去!”花著雨淡淡说了一句,快步离去了。
姬凤离躺在床榻上,眯眼看着快步走进来的蓝冰,淡淡问道: “昨夜,是元宝守着我的?没有别人进来?”
蓝冰笑道: “是,相爷!相爷,你不光得了疫病,还中了毒。张御p医束手无策,元宝说他能救,所以,他便留了下来照顾相爷,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冶好您的。”
姬凤离微微凝起眉头,深邃的眸中悄无声息地掠过一丝沉冷如水的幽光。
昨夜,昏迷之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一双手,如初春的白雪落入暗夜一祥愠柔抚过他的额头。那双手,指尖冰凉,掌心温热,当它抚在他额头时,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他还隐约感觉到,有什幺东曲,柔软似娇柔的花瓣,温柔碰触着他的唇,将什么东西灌入到他的口中。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世上还有什么是那么柔软的呢。除了……
姬凤离慢慢地阖上眼睛,他有不堪想下去。
“蓝冰,派两个侍卫过来服侍我,元宝,就让他照顾别的病人吧!”姬凤离缓缓说道。
蓝冰不明白姬凤离何以这样做,凝眉道:“为何,元宝不是做的很好吗?若非他……”
姬凤离猛然眯眼.眸色冷疑如冰地凝视着蓝冰,淡淡说道:“没有为什么,照办就是!”
蓝冰答应了一声,看到姬凤离容颜如同覆雪,神色清冷,不敢再问。
“关于下毒之事,你可曾查出来?”姬凤离冷冷问道。
“铜手已经查出来了,毒是藏在火烛之中,点燃时挥发出来的。这是一种没有气味的毒药,量也非常小,只有长时间吸入才会毒发。张御医说,疫病好了,就为相爷驱毒。这些日子,帐篷那边人很杂,灾民中有可能混入了他们的人。趁我们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动的手。”蓝冰沉声禀告道,“这些事,现在不用操心。相爷,您要吃点什么,要不再睡一会儿?”
姬凤离眯眼点了点头,道:“我再睡一会儿。”
正文 第92章
从姬凤离的屋中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一夜未眠。花著雨觉得有些累。
最主要是,放了两杯子血,虽然,她有武功有内力,可也禁不住一下子失血选么多。一路走去,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轻飘飘地。到了屋内,她便扑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昏天暗地的。醒来后,精神好多了,用了些饭,便再去熬药。派人分送了下去,她端着一碗药送到了姬凤离那里。令她惊异的是,姬凤离的门前站着两个侍卫,她认得,就是那一次在青城山上, 被她的阵法困住的两个侍卫姬水和姬月。 此时, 两人门神一般阻住了她。姬水从她手中接过药,道:“相爷嘱咐了,他现在歇息着,闲杂人就不要进去 打扰了。相这边我们服侍着, 元宝大人您就不用服侍了,自去忙吧!”
花著雨挑了挑眉,嘿! 刚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她就成闲杂人了。不用她服侍他?他以为她愿意服侍他吗。这下子倒是遂她的心了。花著雨笑盈盈地将药碗送到侍卫手中,转身曼步从院里走了出去。
姬凤离侧倚在床榻上,透过碧色窗纱,静静瞧着花著雨从院内漫步而出。姬水将花著水送过来的药汁呈了上来,姬凤离仲手,将药汁端了过采。黑褐色的药汁,冒着氤氲的药气,光是闻一闻,就感觉到一丝苦涩。他端着药
碗,饮了一小口,那苦涩,真是苦到了骨子里,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姬月看姬凤离皱了皱眉,慌忙将早已备好的蜜枣用小碟子端了过来,道:“相爷,这药苦,您吃一颗蜜枣吧。”
姬凤离淡淡说道:“不用!”
姬凤离半倚在库榻上,慢慢地饮着那碗药,一小口一小口地饮着。虽然苦极,但是,他还是慢慢喝着。姬月看着姬凤离喝一口,皱一皱眉,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相爷,这喝药不是品茶,您要捏住鼻子,一口气把这碗药全喝下去。选样喝,多苦啊!”
姬凤离端着药碗的手一顿.淡淡道:“是吗.本相原来竟不知。”
他抬手,也不用捏鼻子,仰头将碗中的药汁一口气饮尽,放在托盘上,伸指拈了一颗蜜枣,慢慢嚼了嚼。
姬月和姬水慢慢从屋内退了出去,姬月到了院外还疑惑,相爷又不是没喝过药,以前都是怕苦,一口气饮下。选一次居然说不知有那样的喝法!
五日后,村庄里终于有批病人完全茬愈了,人欺有三口十个。就连姬 凤离,据说,疫病已经大轻,现在张御医正在为姬凤离解毒。
这此日子花著雨没有再见过姬凤离,姬水妞月守在那里,每一次,她送药,都是姬水和姬月接了,说姬凤离在歇息,就不见她了。她本来也没想见他,只是,这一日,花著雨想要禀明姬凤离,将包围这里的兵士都撒到一里之外,送药熬药的活都交给这群痊愈的百姓。因为他们已经病好,再不会被染上了。这样便可以彻底断了村庄内病人和兵士们的接触,防止疫情继续蔓延。
但是,姬凤离依然没有见他,只是让守在门口的姬水传话,说是准了她的请求。
花著雨就纳闷了,原来呢,这世日子,看姬凤离为了治水劳心劳力,觉得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恶人.现在,对他刚有的一点改观再次飘然无存了。说起来,她还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若不是她,恐怕,他早去地府见阎王了。选世上,哪有选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说实话,他不见她,倒省了她应付他了。她乐得自在,每日里只管熬药。如今,这村里都将她当做了救命神医,看她比看张卸医还要崇敬。熬药的活部让她来做,不是她熬的药,他们喝下去都怕治不好病。
转眼十多天过去了,村子里病好的人越来越多,每日送进来的新病人极少了,疫病基本上控制住了。
这一日,村子里送进来一个小病人,是一个小女娃,才不过一岁多,是所有染病中年龄最小的,还正在吃奶。她的阿娘已经病倒了,根本不能照顾小女娃, 这小女娃就由一个病愈的妇人的妇人照顾着。这妇人很有经验.很会哄小孩子,就有一样发愁,就是喂药。
这治疫病的药极是苦,别说是小孩,就连大人都难以下咽,小女娃自然不肯喝,强行喂下去都吐了出来。妇人抱了小女娃过来,愁眉苦脸地说道:
“元宝大人,这小丫咳得厉害,药又吃不去,这可如何是好啊!”
花著雨正在熬药,见状让其他人先烧火,走过去将孩子将了过来。只见小女娃一边哭一边咳。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已经烫得很历害了。
“大婶,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只是,不知道大婶肯不肯?” 花著雨轻声问道。
“大婶,你之前治病病不是喝了不少药吗?药都已经融入到你的血里,你将手指咬破,让孩子喝点你的血试试,看她喝不喝!”花著雨低声说道。
这个妇人也是病愈者之一,她的血对小女娃肯定管用。
妇人听了,点了点头,道: “唉,小丫命苦,只要能救她,我就试试!谢谢元宝大人!”
妇人抱着小女娃去了,花著雨去看锅里的药。
只听得方才替她熬药的人转过身去,忽然恭敬地喊道:“见过相爷!”
花著雨心中一惊,回首看去-,只见姬凤离立在熬药的小院门口.看样子好似是从选里路过。
姬凤离沉默着立在那里.他朝着那向他施礼的百姓微微点了点头.优雅的唇边,依然带着一丝惯带的淡笑。深邃的墨瞳中,也依然是惯常的温雅淡定。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花著雨抬眸淡淡扫了姬凤离一眼,多日不见,他的气色已经完全恢复,看祥子他的病是完全好了,今日大约是要出去了。不过,对于这个无情无义的人,自去掀开锅盖看锅里的药。
姬凤离定定站在那里,淡若浮云的眸光从花著雨身上淡淡扫过,他便大 步离去。迎着风,他的步伐一步比一步迈得快,衣袂伴随着他的步伐如云般飘飞。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不知石的东西在用力向外流淌,如洪水泛谧一般,但是,偏又被坚固的堤坝徂位,选冲击让他有世喘不出乞来。
十天后,宣州水患已退,疫病已解。花著雨随着姬凤离一行人,向京城禹都而去。
花著雨是骑着马,和侍卫们一道随着姬凤离的马车回来的。虽然去的时候,姬凤离还让她乘坐他的马车,回来时,自己就和那世侍卫们一道了,其 实选样的待遇起落,让花著雨很高兴。最起码,姬凤离不再拿她当男宠,而是当侍卫了。
老天爷也真是怪,前世日子还是连日暴雨。这几日却连日暴晴,虽然时令已经到了夏末,但是,白日里日头却分外毒辣,骑着马走在路上,几乎都能被烤掉一层皮。
所幸船凤离还算体恤下人,只赶了一天的路,便下令令日住驿站歇息,夜晚赶路。就选祥,一行人昼伏衣行,和野兽一样的作息。回到禹都时,时令已经到七月中。
一场水惠一场瘟疫.众人经历了一番生死.尤其是那灶患了疫病痊愈的侍卫,犹若新生一般。见到繁华锦乡的禹都,众人都欣喜雀跃。有的侍卫,还小声议论着,晚上要到醉红楼乐和乐和去。
花著雨甚是鄙夷,男人都是这个德行,以前在梁州,打了一场胜仗归来,军中许多将领都会到梁州的青楼找乐子去。有时候,还要强行拉上她去。如若不去,怕别人怀疑她的身份,后来,她便索性不扭捏,直接跟着去了。
说起来,花著雨也算是梁州青楼常客了,不过,就是她这个常客,一次也没嫖过,都是陪楼中姑娘吃茶吃酒,引得姑娘们老大不高岩,就在那时, 花著而认识了丹泓。
那时候,丹泓被青楼老鸨派人打得除了脸,身上到处是伤,原因是丹泓不接容。不嫖妓的将军遇上了不接客的妓子,这真是巧了。从此后,花著雨便将丹泓包了起来。她每次去青楼,不是去嫖妓,而是教丹泓抚琴。后来,丹泓说什么也要追随她。花著雨也怜惜丹泓小小年纪便卖身青楼,便将她从青楼里赎了出来。没想到,丹泓这一追随,不禁追随他到战场上,还追随到了深宫中。
如今, 皇甫无伤已经做了皇帝,那世特选的秀女,都成了皇甫无伤的嫔妃。不知道丹泓,如今境况如何,原本,她在皇甫无双身边时。本打算照拂丹泓,让她到皇南元双身边做妃,保住清白之身。如今,她竟然连这点都做不到了。
花著雨心中难免有些黯然,那些侍卫似乎看到她神色不对,原本窃窃私语,便变得鸦雀无声。
宣州一行,花著雨解了瘟疫,救了不少人的命。这些侍卫对她的看法都有些改观,不再像以前那般鄙夷。大约是想到她走个太监,所以便不再议论什么逛青楼之事了。
回到相府,花著雨依然居住在蓝冰所居住的馨园,但是,蓝冰却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住了。偌大一个馨园倒是成了花著雨独居之处了。晚上,没有蓝冰在隔壁监视。白日里,也没有姬水姬月两个跟屁虫时时跟随,花著雨在相府的日子,变得比以前自由多了。
这一日傍晚,花著雨在屋内待得有些闷.便不知不觉走到了相府后园。
晚日似落未落,天边留着光辉几许。
夕即下,一大片湖泊笼罩在淡淡的胭胎色光线之中,湖面折射出奇异的绚烂光辉,流光潋滟。湖面上,建了好几座水榭,每一座方位不同,拼成一朵莲花形漂在湖面上,每一座水榭都有一条长长的曲水栏杆一直连到岸边。
花著而倒是从未想到,姬凤离的后园中,竟有如此美景。她沿着湖边,一人踯躅而行,走了一会儿,忽听得一阵笛声似轻风拂柳,从湖面上传了过来。
花著雨驻足聆听,听得出这首曲子像是熟悉,细细一想,竟是那一次在皇甫无伤府中夜宴上,姬凤离吹奏的那首《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