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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宫廷宴会结束后,蓝隽策马离宫,直奔这儿,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来到这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呐喊,深思,最后豁然开朗。
    由于心中那份希望,这些天以来,他都继续寻找小希尧的下落,加上冷君柔住在深宫,两人见面的机会变少了许多,料不到,她会给自己这样一个意外。
    君柔,何苦呢?为何偏偏放不下?让你报了仇又怎样?
    不错,冷睿渊负了你娘,上官燕害得你娘痛苦一生,然而,就算你杀了他们,你娘还是不会复生。
    至于紫晴,是宫斗的牺牲品,历朝历代,多少冤魂浪荡于宫闱之间,那些循环往复的血腥与欺诈,层出不穷的斗争和惨事,到底是谁的错?该由谁来负责?
    宫廷等同魔窟,多少女人挖空心思,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相互残杀,人一旦进入这个魔窟,等于这辈子完了,你明明有机会摆脱,因何还要再次陷进去?
    今天,你高高在上,尊荣无比,但你又否知道,你已无形中再次树敌,再次成为别人妒忌痛恨、甚至想快速刃之的角色,说不定,在你大仇未报之前,你就已丧失性命。
    不,自己不能让她再陷入危险,看来,自己是时候去找回肉身,找回时光机,带她离开这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让她重生!
    对着遥远苍穹中的半轮明月深深注视了一下,蓝隽站起身来,回到马匹停靠的地方,身子灵敏地跃上马背,缰绳一拉,让骏马载着驰骋而去,渐渐消失在夜色当中……
    ——
    黑夜过去,白天来临,一大清早某座宫殿便弥漫着紧张凝重的气氛,原来,上官燕进宫了,正与冷若甄为冷君柔昨天被封后的事羡慕妒忌恨着。
    愤怒的火苗在胸口熊熊燃烧,母女两人横眉怒目,咬牙切齿,样子简直想杀人。
    冷若甄站在一盆兰花前,刚刚盛开的几朵花儿已被她摧残得片瓣不剩,连那些叶子也免不了遭殃。
    “好了,好了,气过就得了,别气坏了身子。”上官燕看是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宠溺和关心。
    昨天,她随冷睿渊出席古扬的登基典礼,自然也看到了冷君柔被册封,当场就被震住,内心的怒气直至回到家中才好发泄出来。愤怒之余,她对冷若甄感到无限担忧,以致今天一大早就进宫来,如她所料,女儿一夜不睡,花容憔悴不堪,令她心疼不已。
    突然,冷若甄又是狠狠扯下几片叶子,这才走到上官燕的身边,狠狠地道,“他分明还为那贱种的夭折难过伤心,怎这么快就能答应嫁给古扬,她根本不像是天生犯贱缺男人,否则,昨晚也不会拒绝古扬。”
    “别难过,不就是一个皇后吗,她以前更尊荣,更威风,最后还不是被我们弄得生不如死。放心,她的好日子不会太长的。”上官燕拉住冷若甄的手,轻轻抚摸,又接着问,“对了,你确定昨晚真的是她拒绝古扬,而不是古扬主动离开的?”
    “古扬那么喜欢她,为了她不惜弑兄夺位,如今佳人在手,洞房花烛夜,试问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应该是那贱人对古煊念念不忘,暂时无法接受古扬。”冷若甄挣脱开上官燕的手,改为去抓手帕,她依然无法平息恼怒,故要借些东西来发泄。
    上官燕沉吟一会,交代道,“那你叫你的人继续监视,我们得对她了如指掌,将来就算做什么也容易对付。听说古扬是个孝顺儿,汐太后那边,你得费点心思。还有那些嫔妃,你也要重新建立势力。”
    “那个死老太婆,简直把冷君柔当亲生女儿似的,对她好的不得了!”提起汐太后,冷若甄怒气再起,她顿了顿,想起某件事,“对了娘,我们不是纳闷夏艳芝的尸体藏到哪去的吗,原来,冷君柔火化了尸体,把灰烬装在一个瓷盅里面。”
    “火化尸体?那贱种竟然把那贱人给烧了,还将灰烬装在瓷盅里,那么多灰烬,她怎装得下?”上官燕眉头蹙起,相当困惑不解。
    冷若甄同样面露迷惑,“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只听宫奴禀告,冷君柔很紧张那只瓷盅,简直视为珍宝,还经常抱着自言自语,看来,她是把瓷盅当成夏艳芝了。”
    把瓷盅当成夏艳芝?上官燕一声冷嗤。
    母女两静默了一会,冷若甄再次开口,问道,“关于昨天的事,爹有何看法?”
    上官燕回神,神色转为懊恼,“他能怎样,除了当场愕然震惊之外,到家后似乎就没那回事了,不过你还是别急,只要娘开口,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照办。”
    冷若甄眸光一晃,忽然感叹出来,“娘,其实我们的抉择会不会错了?我不该再留下,应该跟你们回冷家堡,将来就算没男人,但有你们陪着,我也不会孤独呀。”
    “傻孩子,怎么尽说这种泄气的话,不错,娘也希望能天天和你在一起,可是,女人终究得有个男人疼爱、能处处为自己出头。”上官燕再次握住冷若甄的手,安抚鼓励道,“放心吧,你也会像娘亲一样幸福的。”
    “我是担心,万一古扬也像古煊那样,不受我们控制呢?”冷若甄又是一声长叹,满面愁容。
    上官燕也愣了愣,但很快,啐道,“不,不会的,我虽不清楚古煊当初为何没完全受控,但我坚信,这个古扬,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所以,你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冷若甄不语,紧蹙的眉心还是无法舒开。
    “娘倒是担心另一件事,那贱人如今得势,会不会趁机找你麻烦。”上官燕再道,呢喃细语,“看来,我回去后得命人给你准备一些防身暗器,那贱人要是再敢出手,你就用暗器还击,反正到时真的追究起来,也是她的错,就算她再得宠,古扬也不会不顾虑你爹。”
    自以为是的上官燕,看来并不了解古扬,她要是知道古扬和冷君柔之间的约定,恐怕再也不会这般信心爆棚了。
    接下来,她对冷若甄再做劝解安慰一番,将近午时才离宫回家。
    ——
    冷君柔那边,天刚蒙蒙亮她就被送回寝宫,由于昨晚一夜没睡,她只随意吃了些早点便上床补眠,竟睡到傍晚才醒。
    听晓兰说,古扬中午来过一趟,见她睡着,便又走了,不过,她担心的是他今晚还回不回来。虽然他昨晚说过愿意等,可她还是不敢确定,直至稍后太监抵达,转告说古扬有事要忙,今晚不过来,叫她早点休息。
    冷君柔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又略微涌上内疚、怅然和惭愧,因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因他的体贴关爱和善解人意。
    所以,这晚她又失眠了,抱着各种各样的思绪,各种各样的回忆,还有那永远也流不尽的眼泪。
    接下来的几天,古扬都没再出现,倒是汐太后,出其不意,大驾光临。
    她慈祥如旧,对冷君柔嘘寒问暖了一番,继而变得严肃起来,直截了当地问出某件事,“君柔,听说你和扬儿结婚当晚并没有洞房?”
    冷君柔原本端着杯子喝水,差点呛到,她不敢咳,只能暗暗调理,皱眉承接着难受,心里同时暗忖汐太后因何知道此事,纳闷是谁跟她告密。
    “根据祖训,这几天是新婚燕尔之夜,是你吗开枝散叶的美好时机,然而……”汐太后稍顿,拉住冷君柔的手,关切道,“你和扬儿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他欺负你了?来,告诉母后,母后帮你教训他。”
    面对这个老人的疼爱和呵护,冷君柔无法欺骗,神色有异,讷讷地道出,“是……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汐太后先是惊讶,而后沉默下来,再开口时,语重心长,“君柔,你的想法我大概理解,可是,既然你选择和扬儿在一起,那代表你得忘记过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否则,这样对扬儿很不公平!”
    汐太后对冷君柔的事并不了解很多,也尚未知晓冷君柔和古扬成亲的约定。
    冷君柔不懂作何解释,只能静默以对。
    汐太后脸上渐渐浮起愁云,“扬儿他今年二十有六,早就过了当爹的年龄,这些年我放任他,是因为想给他一些自由,如今,确定你就是他要找的人,那么我希望你能和他开花结果,开枝散叶!”
    把冷君柔说得更是不知所措,可她不管,继续自顾述说,好言相劝,好一会才辞别离去,留下冷君柔心不在焉,神思恍惚,深陷在沉思中……
    东流逝水,时光荏再,不知不觉中,距离封后已经过去半个月。
    古扬除了开头几天没来,渐渐便恢复了正常光顾,对她还是很温柔,很呵护,令冷君柔很感激,却依然无法敞开心扉,故他们的关系只能称是“相敬如宾”。
    也因此,使得冷君柔无法提及报仇那件事,每当独自一人,她内心总会反复纠结,苦苦挣扎,在思忖着要不要豁出去。
    本来,她想找蓝隽谈谈,可惜自从封后典礼后,她再也见不到他,后来是古扬说,他有事忙,告假一个月。
    有事要忙,他在忙什么呢?难道是……去寻找他的肉身,为回去21世纪做准备?他看到自己托付给了古扬,于是放心,准备离开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自己一直做好与他永别的准备,然而到了真正来临,心中还是难免失落、不舍、甚至深深的哀痛。
    不过也好,他离开了,就不会看到自己死去,不会伤心难过。
    种种忧愁,种种苦恼,种种悲伤,重重无助,像无数只渔网牢牢缠绕着冷君柔,使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憔悴了,消瘦了,但她都没有知觉。
    期间汐太后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基于劝慰和开解,而她却每次都无言以对,导致汐太后渐渐变得热情冷却,关系再也不如从前。
    这天,听说汐太后病了,在晓兰的劝告下,冷君柔过去探望。
    意料之中,汐太后美轮美奂的寝宫已经围着一大群人,全是古扬的嫔妃侍妾,冷若甄也在其中。
    见到冷君柔,冷若甄先是一愣,随即尖着嗓子冷嘲热讽,“哎哟。今天吹得是什么风,把咱们皇后娘娘给吹过来了,看来这阵风可不简单呢。”
    冷君柔给她冷冷一瞥,越过她,径直走到床榻前,问候汐太后。
    或者是由于有病在身,又或者最近的冰冷关系,汐太后并不搭理。
    忽视背后即时传来的各种嗤笑,冷君柔开始为汐太后呈上带来的药,语气依然无比柔和与敬重,“这是臣妾替母后准备的一些药,对母后的旧疾很有帮助,等下臣妾吩咐下人煮给母后吃。”
    冷君柔话音刚落,汐太后尚未反应,背后就已经有人大惊小怪起来,“皇后娘娘是太医吗?太后凤体何等重要,岂轮到皇后胡乱配药?!”
    冷君柔回头,发现说话者是一名身着浅绿宫装的女子,容色甚是艳丽,媚骨天成,正是古扬从泸州来的一个侍妾,进宫后晋升为才人,除了冷君柔和冷若甄,目前她算是宫里级别最高的,加上最近多次给古扬侍寝,自然而然态度就嚣张起来。
    冷君柔已经见惯这种嘴脸,心想她与自己无冤无仇,自己没必要花心思对付,毕竟,自己不会在这宫中久呆,也就不会和她成为敌人。
    故而,又是对她视若无睹后,冷君柔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汐太后身上,不管身后多少敌视嫉妒和幸灾乐祸的眼神,她都从容不迫,荣辱不惊,尽了本分后,告辞离去。
    她的身影才消失,原本寂静的房间立马喧闹起来,冷若甄首当其冲,又是担忧有时关切,迫不及待地道,“太后,您真的要服用皇后送来的药吗?”
    太后心神一晃,不语,定定望着冷若甄,这个良妃,听说是冷睿渊的女儿,为了政局,扬儿顺道接纳了她,说也奇怪,她竟和冷君柔同姓,还都曾是古煊的女人。不过,她确实会做人,很会讨人欢心,不像淡漠清冷的的冷君柔,单纯看看是好,但相处久了,还真令人不敢恭维。
    “并非臣妾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而是……太后最近和她的关系有点僵硬,臣妾担心太后而已,毕竟,太后是皇上最重视的人,太后若有任何闪失,最难过、最痛心的可是皇上呢!”冷若甄又道,仍然一副忧心忡忡状。
    “不错,臣妾也觉得太后还是别吃这药,宫中太医何其多,什么良药没有,哪轮到皇后娘娘来配药!”林才人也跟着附和。
    紧接着,另外几名宫嫔也纷纷点头,看来,被冷若甄收服的人不少。
    冷若甄明眼利眸,一直不着痕迹地留意汐太后,须臾,迟疑道,“太后,臣妾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嗯?你说。”
    冷若甄又是故意支吾了一下,才接着道,“太后不是一直在为皇后商不肯和皇上行房而苦恼么?我们姐妹几个私下谈论过此事,觉得皇后与皇上成亲,根本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恐怕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有什么目的?”汐太后面色一变。
    “呃,呃,这次的宫变,皇后基于什么心态,没人知晓,但我听一些宫奴说,皇后对前皇上念念不忘,故臣妾担心,皇后会否对皇上怀恨在心,导致对皇上不利?”冷若甄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大大加促了听者的焦急。
    果然,汐太后心头一凛,其他人也纷纷花容失色,林才人更是气急败坏地道,“那我们赶紧告诉皇上,让皇上立刻处置她。”
    “不可!”冷若甄阻止道,“皇上对她很着迷,未必会信,再说,她目前除了不肯与皇上行房,并没做出任何直接伤害到皇上的事。”
    “我早听过,她会媚术,前皇上就是被蛊惑了,导致独宠她。”
    “还听说她还是南楚国派来的奸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全部讨论开来,可见,有人对她们故意发放了消息。
    倒是汐太后,即便眉头深锁,却无过大反应,毕竟,她也是从嫔妃走过来,后宫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她见过不少,因此,她不会就此相信任何事。当然,她也不会置之不理,冷君柔这个女人,不容忽视,既然能够对扬儿起着这么大的影响力,自己须得小心谨慎才是,扬儿是自己的命根子,自己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他!
    日子继续消消流逝、远去,这天,冷君柔接到一个极其振奋的消息。
    傍晚时分,古扬来看她,说最近江湖动乱,一些帮派眼红冷睿渊备受朝廷重视,蠢蠢欲动,准备联合起来将冷睿渊这个江湖盟主打下台;到时,他会趁机设下陷阱给冷睿渊踩,然后光明正大、毫无畏惧地击垮冷睿渊。
    原来,古扬真的是个守信用的人,他一直在布下战局,特别是听到他那句“君柔,到时他们一家都会任你宰割,你可以痛痛快快地报仇”时,冷君柔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同时,也更加内疚。
    恩情重重,自己那什么来报答?
    这晚,她留他下来晚膳,还喝了酒,用迷醉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她哭了,隔着朦胧的视线,她看到他也满眼哀伤,还看到他温柔地为她轻拭眼泪,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然后,他把昏昏欲睡的她抱到床上,他也在她身侧躺下。
    他们面对面地躺着,但身上都穿着衣服,载着复杂情思的眼眸彼此对望,渐渐地,双双进入梦乡。
    这一夜,他们没有过火的举动,但彼此的关系好了不少,就在冷君柔满怀期盼地等待上官燕等人的报应时,这天,忽见汐太后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嫔,冷若甄也在其中。
    多日不见,汐太后并没多大变化,只是,眼神有点儿不同了,她目如利剑,冷冷瞪着冷君柔,稍后,沉声吩咐,“来人,给哀家搜!”
    冷君柔甚是诧异,下意识地问,“母后,发生什么事了?您叫他们搜什么?”
    汐太后不应,对侍卫再吩咐一次。
    看着急速往里面奔去的侍卫,纳闷和不解在冷君柔胸间膨胀,不由继续询问汐太后。
    奈何,汐太后还是不予理会,倒是冷若甄,妖艳的红唇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睨视着她道,“看不出你还挺专情贞烈的嘛。”
    冷君柔更是一头雾水,不知因何缘故,她忽觉有点发冷,指尖冰凉,有股不祥之感掠过心头。
    她来不及理清这种古怪的感觉,又见刚才那伙侍卫已经出来,给汐太后呈上一个瓷盅。
    是……是用来装娘亲骨灰的瓷盅!
    冷君柔想也不想,连忙冲上去。
    这时,汐太后开口,高举瓷盅,“这就是你用来害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