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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陈殊点了点头,抬眼果然看见后院不少下人都在扒着草丛。
    “其他地方找过了吗?”陈殊漫不经意地问道。
    “除了大少爷、二少爷的房间,都找了一遍。”刘伯说着,忽然又“嘶”了一声道,“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们家昨天膳房的厨子也说蒸的馒头总少了一两个,说也是遭了贼。”
    陈殊:“……”
    从他遇到荼毒生出事后,是有两天时间没有回府了。
    陈殊默了会,看了眼日头,想到自己和解臻都还没用过午膳,便让刘伯打点清粥和饭菜送到自己的房间。
    刘伯听着连忙点头应是,又看了解臻一眼,让人吩咐厨子准备。
    陈殊这才领着解臻前往自己的住处。
    他的住处解臻早已熟悉,上次解臻造访的时候,他们还因为盗骨的事情引起争执。
    想到往日和昨日的事情,陈殊皱眉,眸光轻轻动了下,却又很快低眉掩饰了下去,默默地和解臻来到自己的房间,取出钥匙打开。
    房锁发出解锁的动静,房间里则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
    陈殊推开房门。
    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到林辰疏的住处。此时林辰疏的落榻之处摆设还保持着他那天离开时候的样子,桌案上还放着纸和笔,但梁上却有一条锁链悬挂而下,锁链上方被焊在房梁上,而下方却悬挂着一个被打开的镣铐。
    镣铐原本锁着的人已经从禁锢中逃脱。
    但陈殊沉默了一下,还是望向里房的房间。
    他六识敏锐,目光明确,藏在里房房间里面的人终于在他的逼视下动了动,随后一个脑袋从林辰疏的床板底下探了出来。
    “林辰疏!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终于回来了!”盗骨在床板下先发制人地朝着陈殊吼道。
    他吼完,正要从床板下面不那么尴尬地爬出来,却忽地看到陈殊后面又有人跨进门来。
    解臻面无表情地朝他看来。
    盗骨呃了一声,又把头缩回床板下,“林辰疏,都怪你!我要收回刚刚说的话!”
    陈殊:“……”
    解臻:“……”
    解臻对盗骨并不友好,陈殊下意识地看着解臻,却见解臻这次并没有震怒,反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亦朝他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陈殊看着解臻的眸光一会,最终还是错开。
    “我要的本子呢?”陈殊在外房外拾起房梁上的镣铐,只见原本被焊死的镣铐上竟被人打磨处一个缺口。
    盗骨躲在床板下听到外面锁链的声音,瑟缩了一下,却又壮着胆子自恃道:“本子我是写好了,但你不能再把我锁起来。”
    陈殊默了会:“你觉得现在有资本和我谈条件?”
    韩珩:“……”我是江湖录第十一人,我也是要面子的。
    他默默地趴在地上想,却听外房的脚步声转进内房,连忙七手八脚地从床板下爬出来:“好好好,林辰疏、秦公子,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出来。”
    他说着,果然一个腾身就在地上站稳了,冲着陈殊和解臻讪讪一笑,从怀里掏出个一叠纸来。
    纸上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
    “诺,这就是你要的东西。”盗骨爽快地递过去,“梁府那本子上的账目我已经全部写下来,我感觉这个账目应该是梁丰远记录收受行贿的,前面是名字,后面我算了算,应该是折合银两为单位。”
    盗骨似乎是很怕解臻的样子,连说话都多说了几句。陈殊默默地接过他的本子翻看了几眼,果然看到上面一些官吏的名字和数字。
    盗骨默写的账目约有百张,上面的名字足足有将近千余,陈殊看着官吏名字后面的数字,若真是收受的贿赂,这若是全部叠加起来恐怕是一笔绝对震撼的数字。
    他下意识地看向解臻,却见解臻也低眉看过盗骨写的东西,随后道:“这应该确实是梁丰远的账本。从太祖皇帝开始,我朝吏部便有收受钱财、买卖官爵的生意,后来贪墨成风,先帝曾想推行新政遏制,却未见成效。”
    有解臻的确认,盗骨眼睛一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陈殊却没看盗骨,又仔细翻看了一下,竟然在本子上翻看到了彭有超的名字。
    彭有超是青山的知县,竟也在这本本子中。
    这本子怕是小到地方官吏,大到四五品的官职,全部都被梁丰远记录在案。
    陈殊看着本子上的名字,忽地皱眉道:“这账本确实应该是梁丰远和方守乾的贪墨证据,但他二人不是相互抱团,按照秦公子的说法,我朝买官并不是秘密,方守乾应该也知道,若是本子落在他手里,他只需将本子还给梁丰远,何须将梁府上下全部都灭口?”
    陈殊皱眉思索的样子十分认真,解臻看在眼中,低低应了声:“梁丰远应该也不知宰相为何会对他起杀意。”
    梁丰远死前与解臻见面,解臻是不是在侧面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陈殊闻言微微一愣,诧异地看着解臻。
    他是在帮自己查案吗?
    第74章 动机京城凛雪【26】
    在昨日之前,解臻还不允许他去查案。
    陈殊发愣, 神思似又回到那京城月色下的城河。
    不经意地, 他的手已经握紧了账目。
    “咦?秦公子难道真的是风中云月阁的人?竟然连朝堂的事都知晓?!”耳边却传来盗骨惊奇的声音。
    “……”陈殊默,看向解臻的脸色。
    解臻喜怒不形于色, 并没有承认或否认,淡淡地往盗骨看去。
    盗骨立即缩头。
    这样子比上次倒是和谐多了。陈殊连忙干咳一声,打断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这本子里面记载的东西应当还有其他秘密,盗骨, 你默写之时可有觉得什么地方有蹊跷?”
    盗骨是除了梁丰远、方守乾外唯一看过这本子的人, 眼下折叠纸全处于他之手,他见陈殊提问,这才又发声道:“上面记载的就是这些人名, 我又不认识他们, 怎么会知道哪里蹊跷。”
    “不过……”说到这里,盗骨忽然顿了下,看过在场两个人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跑到桌案边拿过笔来, 靠近陈殊, 在本子的名字上轻轻地抹了一笔。
    笔上丹朱的颜色, 抹去的名字是彭有超的黑字。
    “梁丰远的本子上也有这样的划线?”陈殊一愣。
    盗骨拿起笔点头道:“他的账目还有好几个名字是被这样抹去,我一开始以为你要看这些贪官污吏是谁, 就先没划上去。”
    陈殊看着彭有超的名字皱眉。
    青山一案告破,他从长风山庄回到京城的时候曾看到青山的官吏包括彭有超在内的都被解押流放,这划线的意思是不是这个买官的人已经被罢免或者不在的含义?
    若是如此, 那梁丰远的这个账目是真的做得详细,就差上面标注何年何月了。
    陈殊心中警醒,又将这本子递与盗骨道:“上面还有哪些名字是被划线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用得到我,所以我这才留下来帮你破案。”盗骨韩珩闻言揣着账本道,“你不看功劳也看苦劳,不能再绑我。”
    陈殊点头道:“岑玉琴的手镯是你偷的吧?你应该也到外面去看过了,知道我这府上是最安全的,才选择又回来,不是么?”
    盗骨:“……”林辰疏这人把窗户纸捅破干嘛?!
    韩珩默然。他解开锁的时候确实是想过掏出陈殊的魔爪,但离开林府之后他发现在京中江湖人多了许多,其中还有不少人是自己以前得罪过的,而方守乾又在全程搜捕他。
    结果盗骨出了林府,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几处可以安生的地方。
    还是在林府避过风头比较好,林辰疏虽然坏,但好歹也救过他的性命,又是朝廷命官,一时半会方守乾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于是盗骨悻悻地回府,路上正好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时不时地在向下人炫自己的手镯……
    “哎呀,这可是老爷前几日从玉山上进的货,以后是要贡进宫里的。”
    “这可是要百两银子。”
    “啧,别家的夫人可都说好看,平时这些官太太可都不赏眼的。”
    “……”林辰疏那样的人居然会有这种小娘。
    林府应该也会挺好玩的,只要不被锁住就好。盗骨心里想。
    可谁知,他刚刚偷了岑玉琴的手镯还没潇洒了一天,林辰疏去而复返,还带了经常关顾林府的“秦公子”。
    盗骨默默地叹息,只好一边回忆,一边在桌案边划名字,他翻着页,忽地停笔,将其中一个名字都划去。
    就在这时,在旁边观看的解臻忽地皱了下眉。
    “秦公子,你认得这人?”上面的名字对于陈殊来说并不熟悉,但解臻是皇帝,认的名字应该比他多。
    听陈殊发问,解臻很快“嗯”了一声:“他是曾是内务府的膳房总管,是我派人敛的尸。”
    内务府是在宫里,这宫里的膳房总管居然也在这本收受贿赂的本子里面?
    那方守乾和梁丰远的势力有多大?
    “他已经死了?”陈殊悚然一惊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在膳食里下毒,被我当场发现,自己却服毒自杀。”解臻道,“我本欲追查此事,但他家人已被悉数灭口,我这才从毒源下手,令路七追查荼毒生的下落。”
    ……原来这才是解臻要抓荼毒生的真正原因。
    “是方守乾做的?”陈殊立刻反应过来。
    杀人灭口的手法在梁府一案也出现过,他已知梁府厨子是方守乾派池梁所为,这样熟悉的做法多半又是方守乾的手笔。
    “是他。”解臻道,“只可惜他毁尸灭迹太快,没有足够的证据。”
    陈殊心中悚然,忽地想起李邺之之前和自己说的话,没想到方守乾居然会做出弑君的举动。
    解臻要抓荼毒生,多半也是为了掌握方守乾的罪证,但现在路七却下落不明。而他也因为荼毒生的出现打乱了计划,没有抓到池梁。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池梁若回宰相府,定然会有所提防,估计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轻易上当。
    陈殊心中飞快思索,忽地想起了什么,皱眉道:“等等,秦公子你之前是不是说先帝在推行新政遏制官风腐败,但最后因为驾崩不了了之?这事会不会也有蹊跷?”
    “蹊跷?你的意思是……”解臻微微一愣,随即也皱眉道。
    “荼毒生曾与我说,他和方守乾已经交易了许多次,方守乾喜欢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他若是敢派人算计你,恐怕连先帝也会……”
    先帝突然驾崩,宫中嫔妃殉葬,后引发各派势力混战,直至齐言储找到解臻,这才重新立帝。
    陈殊说到此处并没有再说下去,但房间里面的人却全都听懂了。盗骨闻言竖起一层鸡皮疙瘩,很快反驳道:“那怎么可能?方守乾谋杀先帝可是弑君之罪,他还是先帝的大舅子,就算再不服,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舅?”陈殊茫然。
    “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盗骨干咳一声,开始念叨道,“这事可是在江湖上也传了很久的。先帝不是靠着秦霜寒的钥匙上位的吗,可他后来娶的是方守乾的妹妹。方守乾是太子的舅爷,新帝没有登基之前,他可是一直在拥立前朝太子当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