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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人与树竞赛
    第二节 人与树竞赛
    西洞庭湖畔。
    朗朗晴天。
    老鱼鹰雷耀湘领着黄春江,从聂家桥公社的皇帽岭林场购了一船杨柳树苗,穿越清泥湖,钻过远纳桥水闸,顺沅水东进,擦过沧水浪水相汇的沧港镇,行程几十里,运回了春柳湖。
    紧接着,一老一少共同搬树苗,挖树坑,一株又一株,间隔均衡地从鲤鱼脑滩栽到鲤鱼肚滩。
    剩下最后一棵柳树苗的时候,老人走过来,微笑着说:
    “春江,只要几年时间,这杨柳树苗就能长大成材,用来建设社会主义新渔村。”
    黄春江用不满足的语气说:
    “快倒是快,就是品种单一,要增加些别的树苗就好了。”
    “嘿,你看!这秋冬一片枯黄,春夏一片汪洋的地方,别的树苗能成活吗?”
    “这倒是的。”
    “只有杨柳树才行。”
    雷四伯指着春柳湖东岸遮天蔽日的杨柳林,说:
    “这一株株两个人牵手都合抱不拢的杨柳树,传说是杨幺率领义军渔民敢死队种下的。经历了几百年狂风暴雨的吹打,惊涛骇浪的冲刷,顽强地战胜一切邪恶势力,越长越高大,越长越坚硬,给后人遮风挡浪,避暑纳凉。”
    雷耀湘声音有点哽咽。他接着深情地说:
    “树如人,人如树,这无数株杨柳树无疑是义军的化身。人虽然不在了,树还在。人活百岁,树活千年。人替树死去,树替人活着。树代表着人呀!”
    黄春江听得着了迷。
    他觉得雷四伯的这番话是他几十年风雨人生悟出的真谛。难怪他在那被人诬陷为假地下共产党员,遭受开除党籍的不公平日子里,他依然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时刻不忘为广大渔民做好事,做实事,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黄春江感慨地说:
    “这杨柳树的一枝一叶都闪烁着一种光辉品格呀!”
    雷耀湘说:
    “为了经常地学习这号品格,你就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树干上做个纪念吧!可惜杨幺当年没有这样做。如果做了,也给后人多留下一个念想。”
    说着,老鱼鹰从怀里掏出一把雕削网针的小刀,递到黄春江手里。
    黄春江接过小刀,精心地在树干上雕刻。
    雷耀湘弯腰铲了两锹土,培到杨柳树苗蔸蔸儿上,并爱抚地抓住树干,用脚把松土踏得紧紧实实。
    他眼望亲手栽下成排成行杨柳树苗的鲤鱼脑滩和肚滩,为自己成就了一件奇勋而按捺不住无限喜悦的心情,张口滔滔不绝地说:
    “春江呀,渔民上岸定居,不仅是你我的心愿,而是渔家祖祖辈辈的愿望呀!生你的爹爹也好,收你做义子的爹爹也好,养育你的爹爹也好,所有老一辈穷苦渔人都饱尝了水上漂泊不定的痛苦,天天盼望上岸定居呀!”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解放前一年,毒鳜鱼徐铭烈办五福渔场,就利用穷苦渔人的这种心理,说什么办起了渔场,都能从水上搬进住房。不知有多少渔人中了他的圈套,白白地为他做了一年苦工。如果不是你义父挺身而出,揭穿渔霸渔主的谎言,捅穿五福渔场的老底,春柳湖渔民还会继续在他们设下的圈套里做着上岸定居的白日梦。”
    黄春江点头说:“四伯您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老鱼鹰感叹地说:“而今,俺打算在鲤鱼滩建设社会主义新渔村,已经远远不只是单纯为了过几天舒服日子了。”
    “对的!”
    年轻的黄春江点头,紧接着老鱼鹰的话题说:
    “而是为了坚定不移地走社会主义道路,发展渔业生产,实现渔业机械化。”
    雷四伯满意地笑了。
    他觉得黄春江已经把老一辈的殷切希望深深地镌刻在了心底里。
    但是,雷耀湘心中并不轻松,因为漫长的生活经验告诉他:理想归理想,现实还现实。用理想之火点燃了年轻人的革命热情,还得回到严酷的现实斗争中来,脚踏实地地去为实现理想而奋斗。
    他语气深沉地说:
    “春江,随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俺穷苦渔家过的日子,就像洞庭湖里行船,时时刻刻都要准备遇到风浪。不,洞庭湖里还有风平浪静的时候,而穷苦渔人经历的岁月,从来就没有停息过斗争。”
    雷耀湘又铲了一锹土,培到另一棵杨柳树苗的蔸蔸儿上,接着意味深长地说:
    “从你爷爷到你爹爹,又从你爹爹到你这一辈,世世代代都是苦争苦斗过来的呀!建设社会主义新渔村,办社会主义大渔业,不仅不会一帆风顺,而且会斗争更加激烈。春江呀,这副重担落到你们年轻人肩上啰!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呀!”
    黄春江静静地听着,心里掂了掂这番话的分量。他感受到的,即是老一辈渔人一颗火热的心脏在咚咚地跳动,也是老一辈共产党人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所寄托的殷切希望。他动情地说:
    “四伯,有你的指点,什么样的风浪俺都不怕,一定要把这幅重担挑起来。”
    黄春江停下手中的小刀,指指树干上的刻痕,加重语气说:
    “这杨柳树成材之日,就是渔家定居之时。”
    “有志气!你就跟杨柳树竞赛一场吧。”
    老鱼鹰欣喜极了,笑眉笑眼地说:
    “你要跟杨柳树一道,共同成为社会主义的栋梁材。”
    此刻,黄春江从沉思中醒来,用手指在粗大的树干上,描画自己七年前留下的手迹,心里回味着雷四伯当年的话语。是啊,这些年来,在建设社会主义新渔村的征途上,遇到了几多的拦马绳和绊脚石呀!而今,险滩暗礁还摆在眼前,怎么办?乘四清运动的强劲东风,勇敢地跨过去。杨柳树啊,狂风没把你吹弯,恶浪没把你卷走,顽强地成长起来了。你没有辜负老一辈渔人的心愿,确实可以做大梁了。
    他从杨柳树联想到自己,在艰苦的赛场中,在长长的航道上,跟杨柳树有什么差距呢?不比不知道,一比脸发烧,二比心急跳。
    他有点脸红了。
    他这个富于理想的年轻人心里装着的,何止是具有光辉品格的杨柳树?又何止是一个社会主义祖国未来的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春柳湖新渔村啊?
    他联想到了那些为着祖国荣誉而练功的跳高运动员,永远也不会满足自己所跳的高度,每达到一个新的高度,总是又勇敢地把横竿搁到更新的高度,不断地刻苦锻炼,永无止境。他要像跳高运动员那样,对改造连家渔船,实现陆上定居,不断提升新高度。
    黄春江再一次深情地摸了摸杨柳树,慢慢提起脚,走了几步,又依恋不舍地回过头来,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回过头去,继续朝鲤鱼嘴码头走去。
    他走到鲤鱼滩北岸,忽听岸边传来一阵神秘的对话声。
    他顿时引起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