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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而在这半个时辰,太监就拱手站在宗亲府门之前,冷脸看着皇亲国戚或无辜或忐忑的脸。
    不止是谁的心脏砰砰越跳越快,满脸虚汗地躲在人群之内,冷汗从下巴一滴滴滑落在地。
    害怕,恐惧,但还是不敢相信圣上能做出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京城中好像就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大臣们将门府禁闭,宗亲王府门前的街头没有一个人影。
    傍午的昏日逐渐西移。
    做了某些事的宗亲跪在地上的双腿发软,不知道是因为跪了半个时辰还是因为某种莫名的恐惧。在时间流逝之中,宗亲王府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主动认罚。终于,半个时辰过去了。
    皇宫内传来沉沉的脚步声,数千身披盔甲的禁军黑压压地从皇宫中跑出,队形紧凑地直奔宗亲王府。
    他们脚步沉得可以使地面晃动,盾牌长刀闪着嗜血的光芒。领头的将军吼道:“奉圣上旨意,我等除清反派军,闲杂人等让道!”
    街道上,户户房门紧闭,从窗口缝隙中瞧着这一队长长的黑甲禁军跑过了自家门前,那些锋利的刀尖反射着落日余晖的光,在地上、门前划出道道骇人的亮光。
    这些顾元白花了大钱养出来的禁军,每日的训练和演练让他们有了一身强壮的身躯,而每日的好肉好米给了他们能撑起盔甲、拿起刀剑盾牌的力气。
    无数门府大敞的宗亲看着这一队禁军过来时就两股战战,直到这些禁军从自己家门前跑了过去,这些宗亲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以呼吸了,他们软倒在地,奴仆也软倒在地,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皇帝说的是真的。
    真的有人犯了圣上容忍不了的过错了。
    黑甲禁军从哪个门府前跑过,就见原本冷着脸立在那个门府前的太监突然笑如菊花,热热情情地把软倒在地的府门主人扶起,歉意道:“您可别和小的计较,小的也是听旨做事,如今禁军没在门府前围堵,那就证明您清清白白!圣上稍后会降下赏赐,大人也万万别将这事放在心上。”
    被扶起的宗亲心中的庆幸和恐惧还没消散,对皇上的脾气又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哪里敢在说什么?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更觉得可怕还不是他们。
    数千名禁军最终围住了齐王的府宅。
    等在齐王门前的太监笑眯眯地走下台阶,和带领禁军的将军问好:“程将军,就是这了吗?”
    将军点点头,面色严肃道:“劳烦公公了。”
    太监和他客套了几句,随即就躲到了一边,让齐王府的众人直面虎视眈眈的禁军。年已不惑的齐王被扶着,双手颤抖地走到门前,“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府门内的人看到这黑压压的一片禁军,已经有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恐慌蔓延,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泣声。
    程将军冷冷地扬声道:“臣等奉旨,清除反叛军。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齐王一个呼吸不上来,差点撅了过去,他瞪大眼睛狠狠看着面前的一众甲兵,袍子下的双腿发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身边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那是亲王的小儿子,生下来便机敏聪慧,自小便有神童良善之名。此时,这个孩子正抓着身边奴仆的手,哭着喊着要找娘亲。
    就这样还没断奶的屁点大的孩子,还“聪慧仁善不亚于当今圣上”?
    呸!程将军双目放火,身后的士兵也是蠢蠢欲动。
    齐王乃是先帝的兄弟,他比先帝要小上十几岁,先帝称帝时,齐王的威胁不大。齐王也能本本分分的当一个安乐王爷,因此倒是博了一个好名声。
    但等顾元白上位时,身体孱弱、很有可能诞不下子嗣的顾元白给了齐王野心膨胀的机会,权臣卢风在时,齐王拿着金银财宝在卢风那里有了名字,在其他的皇亲国戚卑躬屈膝时,他已经做上了更大的梦了。
    卢风不敢冒天地之大不讳称王称帝,他只敢等顾元白死了之后扶持上一个傀儡皇帝,齐王年龄大了,卢风不放心,但齐王有儿子。
    他有很多很多的儿子。
    齐王气怒和惊惧交加,他看着门外的这些禁军,看着他们手中的刀剑和盾牌就知道刚刚那个太监宣读的都是真的。
    但顾元白是怎么发现的?!
    顾元白怎么敢?!
    他可是他的皇叔!
    齐王抖着声音道:“本王要面见圣上!”
    挡在门前的禁军沉默不语地盯着他看。
    齐王心中猛得不妙起来,他抓着身边小厮的手臂,猛得把小厮推了出去,“去!你去通报圣上!说我要求见圣上!”
    小厮踉跄地往皇宫的方向跑去,可却只跑出去几步,就被副将一刀斩下了头颅,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了齐王府门前的台阶上。
    血痕滚了一路,副将冷哼一声,道:“我等粗人手重,圣上说了,清除反叛军也不必留手,这小厮竟然敢在王师面前逃跑,是打算通报敌军,好求得援兵吗?”
    齐王双目瞪大,手抖着指着他:“你你你——”
    在大内中,顾元白就亲口吩咐过了程将军及副将,圣上口吻淡淡,话语简单,只有四个字:“朕要见血。”
    不见血,总有人不觉得怕。
    齐王府中的众人愣愣看着台阶下的头颅,半晌才惊叫声撕破了天际。
    齐王府中的大儿子强作镇定,他扶着母亲道:“他们不敢对我们动手。”
    他们再怎么样都是皇亲国戚!
    程将军让士兵们将刀剑收起,换了粗长的棍棒,他请一旁的太监上前,太监高声道:“齐王当真不说出实情、不交出反叛军吗?”
    齐王高声道:“你等敢威逼皇亲国戚,敢对本王动手不成?!”
    齐王府中的诸位主子都破声大骂,“我们要见圣上!你们说要清反叛军,围着我们王府作甚!”
    破口大骂的人多了,好像就受到了依仗一样,越来越多的人慷慨激昂,反手指着禁军骂得狗血淋头。
    直到齐王府家的不知道是哪位公子被迎头一棒打在了头上,血流满头的倒地时,这一切的声音才猛然停了。
    大片大片的禁军冲进了齐王府,哭喊嚎叫的声响震天,奴仆躺倒在地,齐王府中宛如地狱。
    主子们挨棍棒,奴仆们也挨棍棒。但奴仆们打死可以,主子们还得留上一口气。
    齐王软倒在一片血水之中,他看着那些黑甲禁军摸到了书房,甚至很快就抓到了几个卢风的人。
    他们快得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人是谁一样。
    齐王头晕眼花,心中怒火早就转成了瑟瑟发抖的惊惧。
    顾元白、顾元白……他比先帝还狠,太狠了,太可怕了。
    这个皇帝太可怕了。
    第22章
    事情平静之前,整个京城中的高官权贵都闭门不出,异常老实。
    反倒是平民没有被影响,毕竟宗亲权贵的住处离普通百姓甚远,顾元白又有意不多做打扰,这番的行事,最多也就吓着了那几条街上的宗亲权贵和同宗亲权贵走的近的臣子。
    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敲打和示威。
    皇上早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他借此敲打,拿着禁军溜上了一圈,以此来告诉别人:“朕有决定你们生死的能力,别试图挑衅朕,你们唯一该做的就是乖乖的依附朕。”
    这位圣上和先帝全然不同,他说了,他就做了,他还大张旗鼓的做了。看在宗亲的眼里自然一股寒意升起,但看在迷弟的眼中,圣上做的实在是太帅了!
    在皇宫之中刚刚听完程将军汇报的顾元白,不到片刻就听闻了常玉言和户部尚书的儿子汤勉为他作了诗的事,让人呈上诗作一看,不由失笑。
    常玉言和汤勉都是聪明人,两人诗词歌赋和写文章的着点也不相同,各有其优点。如今这两篇诗作,一是宣扬圣上皇威,一是宣扬圣上爱民,两篇诗赋都是佳作,读起来朗朗上口。在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来替他粉饰太平,稳定臣民之心,这两人已经自发自的朝着舆论人才的方面发展了。
    文人圈子就是这样,一个带动一个,常玉言和汤勉领头,上面既然这样做,下面人自然跟随。亲自拿着禁军开了宗亲血的一回事,好像都被大家共同遗忘了。
    顾元白想了想,笑了将诗作放在一旁,问田福生道:“你不躺着休息去了?”
    “小的倒是想休息两天,”田福生一脸的担忧,“可圣上,小的就不在了半日,这么多事儿就连接发生了,这一日过得可真是漫长,长到小的老腰都不疼了。”
    顾元白一想,可不是才过了半日。
    但这个效率顾元白很是满意,半日时间该解决的都解决了,所有可能的生变都被掐去了苗头。
    “宛太妃不是说思念朕、想要见朕吗?”顾元白笑了笑,“过几日没有早朝的时候,让钦天监的人看看天气如何,朕记得京外还有一座先帝封的皇家寺庙,正好可带太妃前去散散心。”
    田福生恭敬应是,顾元白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去,那会就在宫中歇着吧。”
    “……”田福生即为圣上的体恤而眼含热泪,又内心担忧生怕他不在时又出了什么事,一时之间纠结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早已清理完自己的薛远恰到好处的开口,“臣那时也陪侍在圣上身旁。”
    他风度翩翩地笑着,“公公莫要担心了,臣力气大着、任哪都热着,有用着呢。”
    田福生客气道:“有薛大人和张大人同在,小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薛远全身都在兴奋。
    他朝着田福生微微一笑,眼底深处藏着的兴奋让笑容也显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其实薛远被皇上的这一下搞得快要兴奋到发疯了。
    薛远嗜血,十一二岁就敢杀了从战场上跑走的逃兵。他享受战场,享受杀戮,享受别人的臣服。
    天下最尊贵的人无疑就是眼前这位圣上,可这位在他眼中病弱无力的圣上,手段却是如雷霆一般轰隆作响。足够猖狂,足够大张旗鼓,薛远洗完澡出来后看到那群黑甲禁军列队跑出皇城时,他的呼吸陡然间就重了。
    天下最尊贵之人也有天下之主的狠戾。
    征服更大的图谋,和征服皇上之间,在这一瞬间,后面这个更加让薛远爽了起来。
    从开始到现在,除了病症,薛远就没见过小皇帝的脸上流露出其他的神情。顾元白好像随时都从容而镇定,该狠则狠,该冷脸就冷脸。明明一副病弱的身体,却从来没有流露出脆弱的神情。
    他脆弱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薛远不知道。
    但薛远经过今日的试探也并非一无所获,他至少知道了,小皇帝不喜欢被别人触碰。越是亲密的触碰,小皇帝越是厌恶。
    这个可真是一个价值千金的发现。
    顾元白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边颜色,“是不是到散值的时间了?”
    张绪侍卫道:“圣上,确实到了散值的时间了。”
    这处唯一需要散值的就是薛远。
    薛远上前恭恭敬敬地朝着顾元白行了礼,“那臣就告退了。”
    等薛远走了后,顾元白瞧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田福生也跟着看去,赞叹道:“小的还记得头一次见薛公子那次,薛公子喝得浑身都是酒味。这会不喝酒了也不是一个大好英才?又俊俏又英勇,都说薛将军虎父无犬子,听说薛公子上战场杀敌也一点儿都不害怕,带兵领将很有一手。”
    顾元白道:“他有军功了,是薛将军压着军功,想让他再沉稳沉稳。”
    “是呢,”田福生笑呵呵道,“薛公子如今在圣上身边做御前侍卫,也是一份荣光。假以时日,必定又是大恒的能将。”
    顾元白心道,确实成了能将,能到威逼皇位了。
    今日的薛远看着很听话,但细究起来却处处皆是滑头叛逆,若不是瞧在他是未来主角的份上,瞧在他以后能于国有用的份上,顾元白早就让他认识一番什么叫皇权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