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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喜娘们簇拥着赵锦诺在外阁间的榻间端正落座。
    稍后,新郎官要来此处接新娘子去长辈跟前道别,从眼下起,她便最好不要动弹了。
    新郎官尚未到府中,还不必盖上红盖头,宋妈妈上前,看了看她,忍不住捂住嘴角,半是落泪,半是激动道,“大小姐今日……实在太美了……”
    赵锦诺笑笑,她知晓宋妈妈是舍不得她出嫁,眸间似是也要泛起些许氤氲。
    喜娘连忙朝宋妈妈道,“新郎官马上就要到了,千万别惹新娘子哭。”
    宋妈妈会意。
    虽然女子出嫁都需大哭一场,但那时在正厅中,眼下,若是妆容花了,还需花时间去补。
    言辞见,小厮匆匆的脚步声入了眼中,“来了来了!新郎官马上到了!”
    似是随着小厮的声音,大门口的鞭炮声先是响起,而后果真能听到迎亲队伍的喜庆唢呐和吹笙,是真的到了。
    “快快快!盖头盖上!”为首的喜娘吩咐。
    赵锦诺连忙坐好,当下就有喜娘上前给她盖好红盖头,亦有喜娘交待道,“新娘子,从现在起,到洞房礼时都不能再说话了,可记住了?”
    赵锦诺点头。
    似是随着这两次点头结束,唢呐声便已到了苑外,竹清苑中也放起了鞭炮。
    喜娘惊喜唤道,“是新郎官到了!”
    赵锦诺忽得愣住,喉间不觉轻咽,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赵锦诺赶紧正襟危坐。
    喜娘笑道,“新娘子别担心,我们稍后会跟着的。”
    赵锦诺心中如释重负,这只喜娘这声才结束,赵锦诺就听周遭的喜娘们低声惊呼着,这新郎官模样未免太俊俏了些,新娘子好福气啊……
    赵锦诺听得面色微红,其实大红色的盖头盖着,旁的都看不见,却在盖头下的缝隙里,在周遭喜娘压低的嬉笑声中,见到那双一靴子步步走到她近前。
    她深吸一口气,听一侧的喜娘笑道,“请新郎官领新娘子辞别家人。”
    稍许,赵锦诺只觉他俯身临近她跟前,熟悉的温柔握起她的右手,将喜绸一端递于她手中,既而她身侧的喜娘扶她起身,她便由他这么牵着,一前一后,从竹清苑步行至正厅中。
    大婚当日新娘子要在父母和长辈跟前辞别,赵锦诺盖着盖头,由喜娘扶着朝主位上的赵江鹤,王氏和一侧的老夫人福了福身。
    王氏为主母,伸手扶赵锦诺起身,叮嘱了声,日后要孝顺公婆,夫妻和睦之类,赵江鹤亦交待一句出嫁之后,需谨言慎行,夫妻相敬如宾,赵锦诺都一一应声。换作旁的人家,此时父母与女儿都已哭成泪人,但眼下,王氏象征性哭了几声,赵江鹤是微微红了双眼,只有老夫人扯着嗓子啼哭了几句舍不得。
    最后,却是赵琪和赵则之兄妹二人的哭声传来。
    大红盖头下,赵锦诺想起初见龙凤胎的时候,心中分明还带着芥蒂,后来却不想同他二人如此亲近。
    亦想起,昨日父亲来苑中,特意同她说的一番平淡无奇却又让她愣了许久的话。
    本以为自己对赵家没有感情,但最后,还是微微湿了眼眶。
    喜娘适时开口,“请新郎官行迎亲礼。”
    赵锦诺回神,大红的盖头下,只见身侧那身着大红喜袍的身影,掀起衣摆跪下,朝厅中拱手执礼,而后起身,便听喜娘道,“请新郎官抱新娘子上轿。”
    这便是正式离开赵家家中的意思了。
    赵锦诺只觉身下一轻,被他凌空抱起。他并非第一次报她,她亦在他怀中听得到他温和有礼的心跳声,亦是这道心跳声,一路抱着她出了正厅,又出了赵府,最后抱她上了迎亲的花轿。
    她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右手却又忽得被他握起,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阿玉,我们回家……”
    帘栊放下,她虽看不到,但亦能想象那身着大红色喜袍的俊朗少年,是何等的风姿绰约,骑着系着红绸的骏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方。
    赵府在城西,迎亲的队伍要从城西走到城南,赵锦诺明显觉得轿夫行得快,赵锦诺遂想起,今日除了大婚,阮府还有阮奕的敬茶礼,都在一日去了,时间紧凑。
    等到阮府门口,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还有不绝于耳的欢呼声和叫好声,赵锦诺不知今日喜宴究竟京中来了多少人。喜娘撩起花轿帘栊,阮奕抱她起身,她伸手揽紧他后颈,轻轻靠在他怀中,如此,盖头才不会落下。
    他心底好似繁华似锦。
    阮府外围观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阮奕,快抱你新娘子跨火盆!”
    众人跟着哄笑起来。
    赵锦诺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等阮奕抱着她,从火盆跨过去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是早前唯恐天下不乱的褚进。
    而司仪官的声音亦在耳旁响起,“请新郎官抱新娘子跨火盆,诸事顺遂。”
    赵锦诺笑了笑。
    跨过火盆,便入了赵府的大门,身后都是交好声和口哨声,赵锦诺心中唏嘘,却在耳旁,听见阮奕清浅的笑声,她亦能从这笑声中想到他脸上的笑容。
    等行至正厅外,这一路的鞭炮和乐声似是都没有间断过,但她靠在他怀中,虽然看不见,却似分毫未曾慌乱过,心中是异样的安静与平和,仿佛同他一处,总有股莫名让人心安的力量,混着淡然心动。
    “下来了,慢些。”他声音有轻,似三月间的柳絮。
    洞房礼前,赵锦诺不敢应声,只轻微的点头点头。
    他笑笑,遂才稳当将她放心。
    正厅内,司仪官高声唤道,“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司仪官这声后,整个正厅中都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叫好声,还有口哨声,比早前跨火盆的时候还要热闹得多,赵锦诺本不紧张的心理,似是顿时也紧了紧。
    她手中握着的红绸拉了拉,是阮奕领着她入内,她看不见,身侧的喜娘扶了她一道入了正厅。
    周围的宾客都在四围站着,陛下位置,太子亲至,阮尚书和郁夫人在主位落座,喜滋滋得看着阮奕牵着红绸,领着盖着红盖头的赵锦诺上期前,眼中都噙着笑意。
    “一拜天地!”
    喜娘扶了赵锦诺转身,赵锦诺同阮奕二人一道,朝着正厅外拜了拜。
    “二拜高堂!”
    喜娘又扶了赵锦诺转身,朝着主位上的阮鹏程和郁夫人一拜。
    郁夫人眸含笑意,却又泛着泪光。
    旁人许是体会不到其中的不易,但郁夫人不同,如今能看着好好的阮奕同赵锦诺一处,郁夫人一颗心似是都写满了欣慰,又忍不住落泪。
    最后,司仪官高呼,“夫妻对拜!”
    这般似是临近高.潮的时候,众人的口哨声又起,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人群中,宴书臣眼底碎莹芒芒,唇角却隐隐勾起……
    等到两人对拜碰头,司仪再次高呼,“礼成,送入洞房!”
    赵锦诺再次觉得手中的红绸微微一紧,而后喜娘扶了她一道,跟在阮奕身后。
    定亲宴的时候,赵锦诺曾来过阮府一次,但只是在偏厅中,用了顿饭,但阮奕内院,她是分不清方向的,只是应当比赵家在京中的府邸宽了不少,也不知绕过多少长廊,才似入了苑落,这应当便是阮奕的平日住的地方。
    似是到了这个时候,赵锦诺才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她听见屋门推开的声音,亦听身侧的喜娘道起,“请新郎官抱新娘子坐床。”
    喜床上铺了花生,莲子,百合,红枣,他抱她在床榻上坐下,喜娘们便高呼,祝新郎新娘早生贵子。
    她明显觉得阮奕握她的手紧了紧,眼下尚不能揭盖头,他握起她的手背,在唇边亲了亲,望梅止渴。
    她低眉笑笑。
    坐床之后,他还要去正厅招呼宾客,差不多要至黄昏前后才会回来。
    今日还有敬茶礼在。
    眼下,正是宾客满座的时候,阮奕的敬茶礼应当也是在这个时候。
    只可惜她看不见。
    但即便看不见,也知晓宴相一定欢喜。
    她亦想到,今日她与阮奕大婚,又有阮奕的敬茶礼,那今日过后,她亦应当唤宴相一声爹了……
    不知为何,心中似是莫名又多了一份期待。
    似是在期待中,又在脑海中慢慢回忆了一番早前从新沂庄子上回乾州时候,是如何同阮奕认识的,而后又如何同阮奕在乾州城偶遇,而后知晓大白兔便是阮奕时,她心中微微愣了愣,但看向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她便似对他动了心……
    仿佛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她都清楚记得。
    似是关于他的事,她都记得清……
    过了个多时辰,喜娘来给她送水,还是并着些许果脯。
    这时候揭下红盖头倒是无妨的,她先前眼中氤氲,喜娘亦上前给她补妆,只是不开口说话便是。
    等妆补好,喜娘再给她盖上红盖头,又退至一侧。
    这凤冠霞帔其实有些沉,赵锦诺伸手捏了捏脖子,稍微缓了缓,又在屋中坐了个多时辰。
    离黄昏应当还有半个多时辰在,却有喜娘道,“新郎官回来了。”
    屋中的喜娘都打起精神来,赵锦诺亦打起精神坐好。
    她是未想过他回来得这么快,但推门时的一股酒意,应是先前喝多不少,大婚,敬茶礼,人人都有灌他酒的理由,他还无法推却,能放他这个时辰回洞房来,应当是喝得尽兴了。
    喜娘递了喜秤给他。
    这便是洞房礼开始了。
    他缓步上前,临到她跟前。
    她明明盖着红盖头,还是羞怯低头。
    喜娘笑道,“请新郎官撩起新娘子红盖头,夫妻恩爱到白头。”
    赵锦诺攥紧掌心,眼前的灯火忽得一亮,她下意识阖眸,修长的羽睫倾覆,眨了眨,抬眸时,正好遇上那双坠了星辰大海的眼睛,他怔了怔,心跳似是倏然漏了一拍,俯身含上她唇间的一抹红润,良久不曾分开。
    喜娘轻声提醒,“新郎官,礼数还未完呢,晚些无人的时候再亲。”
    旁的喜娘也跟着掩袖笑起来。
    阮奕意思似是才反应过来。
    他记得早前成亲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揭起她头上的盖头,那时的她便美得明艳动人,直接将他一个傻子在一侧看呆了去,良久都忘了说话,也忘了撩起盖头之后,要亲她是礼数。身侧的喜娘也提醒了,只是他还懵住,是阿玉扯着她的衣领上前,她亲得他,他亦忘了动弹,只觉那个时候的阿玉,怎么能这么美,似是,从未见过绮丽。
    但方才,饶是他已经同她成过一次亲,他亦见过那幅温婉妩媚的绝美面容,当下,却还是被盖头下的那幅容颜惊得说不出话来,骤然加快的心跳声中,他唯有俯身亲上她的嘴角,才不会让自己的心跳声跃入喉间。秾绸明艳的妆容,比上一世的时候还要撩人心扉,动人心魄,仿佛周遭都俨然失色……
    就是要他的命,他都会悉数奉于她手中。
    她惯来不喜欢浓妆,这一世的阿玉,应当比早前的时候更爱他……
    好容易松开的双唇再次贴上,这次,亦俯身揽紧了她,吻得她眼中泛起些许秋水涟漪。
    喜娘连忙道,“稍后就是洞房了,新郎官你可别急呀,这还未饮合卺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