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诺也起身,“爹,我先回家中了,隔两日再来。”
宴书臣也起身,温和道,“让织云送你。”
赵锦诺不由笑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傅叔送了,我先走了。”
傅织云也低眉笑笑。
宴书臣也笑。
宴书臣送她出苑中,赵锦诺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道,“对了,爹,我早前养了一只松狮,叫砖砖。前日他们帮我带来京中了,下次来府中的时候,我领来给爹看看。”
她似是有开心的事总想同他分享。
宴书臣颔首道好。
他亦不想错过她喜欢的事。
宴书臣不能送太远,便送赵锦诺出书斋,正好傅织云将来人迎进书斋,恰好遇到。
赵锦诺福了福身。
对方也行礼。
待得入了书斋内,畅阁的窗户大打开,宴书臣还能见着赵锦诺双手背在身后,应是心情很好得往相府大门的方向去。
陆挺问道,“是阮二公子的家眷?”
也想不到旁人,谁还会唤相爷一声“爹”,这一声爹,应是随阮二公子一道唤的。
宴相心情似是也好,应道,“是。”
陆挺叹道,“阮二公子对相爷果真孝顺,陪同南顺宁远侯去了容光寺,还记挂着让夫人来看相爷。”
宴书臣微微笑了笑,没有再应声,遂问道,“是西边旱灾的事儿?可有进展。”
陆挺道,“下官来府中,正是同相爷说此事。”
宴书臣转身,“里面说。”
陆挺快步跟上。
……
从晨间自阮府出发,到眼下申时左右,马车缓缓停在了武陟山半山腰上。
似是近日来,阮奕又至容光寺的第二趟。
周围有禁军跟着,还有谭悦身旁的侍从,在半山腰处寄存得差不多有三辆马车。
一路从半山腰往容光寺去。
谭悦身子不怎么好,走走需停停,若是一面登山,一面说话便会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这一路往容光寺去,反而比早前阮奕背着赵锦诺的时候还要再慢上一些。
由于此次是宁远侯前来,容光寺有专门的僧人前来迎候,领着一路上山。
阮奕见谭悦的吃力模样,不知他为何一定要来容光寺,似是,有些自寻麻烦。
阮奕是听过谭悦名声的,也见过他在宝胜楼折腾厨子,但此番却半句多的怨言都没有。
终于到了大殿外,谭悦的额头已全是汗水,身上应当都被汗水浸湿。
同行的医官怕他染风寒,僧人先领谭悦去禅房更衣。
阮奕便在禅院中的小苑候着。
依稀想起早前同阿玉一道来容光寺时,求的那只祸福相依的签,那时候他似是还很在意,心中的疑虑不断,是她温柔以待,同他说起早前新沂的事,让他释怀。
他如今已不是这般在意,只要他同她一处,诸事皆好。
想起阿玉那只问亲人的签,失而复得,应是说的宴叔叔吧……
眼下,阿玉应当同宴叔叔一处。
他在苑中踱着步,这回跟来的禁军和宁远侯身边的侍卫并不多,大都未出声,没有扰乱禅房后苑宁静。
阮奕正好见到上次遇见的空净大师,上前寒暄。
禅房内,谭悦屏退了左右,连芝芝都未留在其中。
屏风后,谭悦更衣,口中语气不怎么友好,“下次,你最好不要躲在我更衣的房间里,我不喜欢更衣的时候,有外人在。”
谭悦语气已极其克制。
韩盛知晓他毛病多,脾气大,但韩盛在京中也不是无名之辈,遂笑,“谭悦,还是你厉害,陛下让你我二人多留意阮奕,你便直接跑去阮府落脚。只是,怎么也不提前同我说声,好让我同你一道?”
谭悦语气冷淡不已,“我要做什么事情,何时需要提前同你说一声了?”
韩盛明显听出不满。
谭悦继续,“我知道陛下有事情交待与你做,你我各司其职,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相扰,你也不要出来给我添乱子,若是生了事端,我定会在陛下面前参你。”
韩盛早就领教过他的脾气,但先帝和陛下都惯着谭悦,他亦不想触他霉头,又道,“陛下是有事情单独交待我,但在留意阮奕这件事上,陛下同你我二人都说起过。我早前在十里亭见过阮奕,似是除了沉稳,也没见他有多特别之处。倒是你,就住在阮府,应当看得仔细。”
谭悦微微愣了愣,但在屏风后,韩盛看不清他脸色。
韩盛只当他不想应声,又继续,“谭悦,没有旁的意思,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别忘了陛下交待的事,此行出使苍月京中,苍月也需礼尚往来遣使出使南顺,陛下不管来的使臣是谁,但一定要阮奕来……”
谭悦沉声,“我知道。”
谭悦眸光微沉,偏偏是阮奕,赵锦诺才同他成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撞车了,出险到折腾完回家12点了,筋疲力尽,没有二更
尽量今天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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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虔诚
谭悦知晓朝帝行事多未雨绸缪, 不会无缘无故要阮奕去南顺。
更何况,早前的阮奕还是傻的,朝帝怎么会对他感兴趣?
这其中一定藏了什么秘密。
但朝帝守口如瓶, 阮奕若是去了南顺还能否安稳回得来, 都未必可知……
他敛了眸间黯沉,为什么偏偏是阮奕?
他心中不知阮奕的事,会不会牵连赵锦诺,更不知道赵锦诺若是知晓此事, 可会同他翻脸?
阮奕的事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口。
若是韩盛不在,他许多事都好办。
但韩盛在苍月京中, 就是朝帝的眼线,他还需提防韩盛。
自屏风后出来,谭悦目光幽幽转向韩盛,“陛下让你来苍月京中,是做什么的?”
韩盛轻嗤,“方才谁说各司其职?你做你的, 我做我的, 互不干扰?”
谭悦已行至他跟前, 淡声道, “我再问一次。”
莫名的, 韩盛喉间咽了咽。谭悦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的人, 而无论他干出什么事情,陛下会怪罪他的几率都很小,他身子本就不好,兴许,最多只是斥责, 他实再犯不上同谭悦冲突。
他又不是第一次认识谭悦,谭悦已经没有太多耐性。
韩盛沉声道,“陛下让我来苍月京中,是确保你邀不动阮奕去南顺京中时,我能用旁的法子,就是劫,也要把人劫走……”
谭悦微颚,他不知朝帝为何对阮奕心思如此深?
韩盛则看着他,叹道,“你有的疑问我都有,只是我也回答不少你。你若好奇,大可日后亲自在陛下跟前问清楚。只是眼下,你问得已经够多了,你再多问一个字我都不会说。此事陛下特意交待过要守口如瓶,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我就是来容光寺提醒你一声,早前我们动身来苍月,那时候阮奕还是傻的;如今听到阮奕不傻了,宫中传了密信,陛下改了心思,让你最迟要提前到十月底启程回南顺京中。陛下听说阮奕不傻了,想尽快见他……”
韩盛言罢,摊开手耸了耸肩,奈何得扔了一枚花生在口中。
谭悦眉头拢得更紧。
抛开朝帝要阮奕去南顺的目的不说,他一直对韩盛留在苍月京中的目的持怀疑,若是他十月走,那韩盛呢?
“你呢?”谭悦开门见山。
韩盛又吃了两枚花生,幽幽笑道,“谭悦,方才就同你说了,陛下还交待了苍月京中的其他事情给我。我不同你一道走,会晚一两月处理好了此事再走。再多的,谭悦你就不要再打听了,对你没好处,陛下也有交待,此事仅有我知,不要告诉宁远侯。”
谭悦脸色微变。
韩盛终于将手中的一把花生嚼完,凑到谭悦跟前,“别猜了,新帝的心思,不仅你我二人猜不透,整个朝中都猜不透。等屋外的禁军遂你一道离开,我就下山回京,我在京中真有事做。”
谭悦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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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净大师对阮二公子和夫人印象很深。
容光寺惯来香火鼎盛,不乏京中权贵登门造访,但拜佛时能细致瞻仰佛像,又在他这里借阅过佛像六十四说,且仔细阅览过的,似是只有阮二公子的夫人一人。
“阿弥陀佛。”空净大师双手合十,“阮施主,尊夫人近来可好?”
阮奕如实应声,“来容光寺之前,内子还特意叮嘱,让我务必代为感谢空净大师,借阅了那本佛像六十四说给她。”
空净笑道,“夫人是有佛缘之人,自有佛祖保佑,善哉善哉!”
寒暄两句,阮奕才同空净道起,此番是同南顺宁远侯一道来的容光寺,许是会在寺中小住两日。
南顺礼佛之风盛行,国中寺庙和善男信女的数量远超过苍月国中。容光寺偶有南顺来的香客,也大多虔诚。宁远侯此番要在容光寺禅房宿上两三日,空净并不意外,也同阮奕道起,“宁远侯亦是本寺的贵客。”
阮奕却未想到。
空净笑道,“寺中近来要新建一座千手观音殿,听方丈说,宁远侯带了子凡的千手观音佛像图来,要赠与寺中,寺中正好可以根据子凡的佛像图来建造千手观音殿中的千手观音佛像。子凡的佛像图是南顺诸多寺庙的佛像原型,根据子凡笔下的佛像图雕刻出来的佛像,似有梵音……”
阮奕到倒是意外。
但稍许又想,谭悦能花上万两黄金买公子若一幅《冬晨图》赠与东宫,做两国交好的馈赠,也自然能将子凡的佛像图赠与容光寺,供善男信女瞻仰。
阮奕忽得有些好奇谭悦此人。在上一世的印象中,对谭悦的记忆似是仅限于谭悦在苍月京中之事,等谭悦回了南顺国中,似是再无旁的交集,也无更多的消息。
南顺一直偏安一隅,也同苍月和睦。
在他官居右相时,南顺国中生过动荡,南顺新帝登基不久,因为国中动荡无暇顾及周遭,还曾被长风侵蚀过北边的国土。他后来从长风手中取下南部十二城时,也顺道将长风早前从南顺手中夺走的北部六城一道纳入苍月疆土中。
这十八座城池彻底打通了苍月东面的所有交通枢纽,让曲江变成了内河,苍月东部腹地扩大,民风本就相近,地域也不再割裂,故而水路贸易兴盛,经贸繁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鱼米之乡,繁华之地。这也奠定了往后苍月国中兴盛复苏的基础。
在历经了十余年动乱过后的苍月,其实已隐隐凸显比早前更富庶和强大的底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