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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宴书臣也抬眸顺着他早前的目光看去,从这个位置,正好见到安平和赵锦诺母女二人相拥的温馨场面。
    只消一眼,便让人动容。
    “爹,你不过去?”阮奕好奇,这是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
    宴书臣嘴角微微勾了勾,他与安平分开的时间很长,锦诺亦不短。
    于锦诺而言,与安平的重逢有着不同的意义。
    他亦不忍心打断。
    “来日方长。”宴书臣笑了笑,再度看向阮奕,轻声道,“奕儿,同我出去走走吧。”
    “好啊。”阮奕会意,宴叔叔是想空出时间给安平和锦诺。
    见到先前苑中的两道身影结伴离开,安平眸间微暖,又伸手抹了抹锦诺眼角的泪痕,温柔道,“同娘亲说说你的事情吧,娘想听……”
    赵锦诺喉间轻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
    四月天里,苑中其实并不冷。
    只是锦诺有身孕,母女在厨房内的小桌旁小坐。
    屋檐下,是早前宴书臣点好的灯盏,厨房内亦有清灯。昏黄的灯火映在二人的脸上,映出一抹宁静与温馨……
    安平盛了鱼汤给她。
    赵锦诺捧在手中,喝了一大口,只觉腹间暖暖,而后捧着汤碗,继续同安平说道,“我从小就没吃什么苦,过得很好。宋妈妈将我照顾得很好,细致又耐心,就是偶尔有些啰嗦;媛姨教我读书写字,她很严厉,但教会了我不吃亏的性子;后来我还到了南顺,找明大家学画画,娘,我画得画可好了,画得最好的一幅叫冬晨图,画得是娘亲你……”
    并未事前约好,但她与宴书臣一样,捡了一整晚的开心事说。
    说到兴奋之处,会眉飞色舞,还会手舞足蹈。
    安平做了鱼给她吃,又扮了小葱豆腐,赵锦诺一口气吃了三碗。
    安平微微拢了拢眉头,“可是阮奕饿着你了?”(阮奕:真的……没有……)
    赵锦诺愣了愣,笑不可抑,“是娘做得好吃,忍不住想多吃。”
    安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皆是愧疚,“锦诺,娘亲让你受委屈了……”
    赵锦诺已不似早前时候,眼下,笑容都挂在脸上,自信又笃定,“没有受委屈,只要有娘亲在,锦诺就不委屈。”
    安平伸手扶她起来,“让娘亲好好看看。”
    赵锦诺听话起身,大方到她跟前。
    她生得很像安平,但两人若站在一处,其实又会觉得,锦诺同宴书臣很挂像。
    因为时常以公子若的身份在苍月和南顺间行走的缘故,所以比起安平,锦诺在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飒爽英气。
    安平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欣慰颔首——正是最好的年纪,遇上最好的人,所以脸上才是最好的颜色,无需任何修饰。
    “娘……我可是在做梦?”赵锦诺嘴角勾起,一双眼睛美目含韵,幼时起就开始做的梦,似是在今日成真。
    安平轻轻绾起她的耳发,“娘也在。”
    母女二人牵着手,笑作一团。
    “同娘亲说说阮奕吧。”安平同阮奕呆过两日,其实很喜欢他,“你同阮奕怎么认识的?”
    她想知晓她更多的事情。
    什么都好,只要是她说的。
    她都愿意听。
    赵锦诺便重新在她跟前坐下,托腮笑道,“那时候在路上的凉茶铺子处,他钻到我桌子下,撵一只叫大白的兔子。整个人呆呆傻傻的,但是生得好看,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安平微颚,嫌弃道,“还真是傻的?”
    难怪那时候在村民就觉得他有些呆。
    赵锦诺唏嘘,“他早前从马上摔下来,摔得有些糊涂了,后来便好了……”
    安平心中轻叹,她怎么觉得……还有些傻里傻气的……
    不过,赵锦诺一语带过,安平亦认真听着。
    锦诺提起阮奕的时候,眼中有光,应是很喜欢他。
    安平忍不住莞尔,原来她的女儿都这般大了……
    赵锦诺却浑然不觉。
    只要同娘亲在一处,说什么话都好,说多久都好,仿佛没有倦怠的时候。
    从黄昏说到入夜,又从入夜说到换了盏清灯。
    赵锦诺只觉似是许久以来,她最开心的时候,许久以来,久得她都忘了,原来有娘亲的孩子,是如此幸福……
    ******
    浪潮声一浪盖过一浪,宴书臣与阮奕在江边并肩踱步。
    “爹,这就是事情的始末……”阮奕也花了许久时间,才同宴书臣说起事情的原本模样。
    早前京中,他便应过宴叔叔,等这次从南顺过来就告诉他所有事情,如今虽还在南顺,但经历了之前的变故,也到了应当同宴叔叔交待所有事情的时候。
    阮奕说得很细,从前一世顺帝病逝,到苍月国中巨变,阮家受朝中□□牵连,抄家流放,父母和兄长死在流放途中,到宴叔叔离京,他与锦诺在京中受平阳王庇护,一直到后来锦诺过世,他在朝中位极人臣,拿下长风南部十二城和南顺北部富庶之地……
    整个过程,宴书臣都耐心听着,虽然有眉头微皱的时候,却始终未曾出声打断,耳边除了阮奕的说话声,便只有浪花声在周而复始……
    末了,阮奕在浪花声中轻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朝帝同我一样已经活过一回,此事牵扯太大,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才让开阳给爹传信,说南顺国中有人知天命,但其实,这知天命的人就是朝帝……”
    宴书臣沉声道,“奕儿,从今往后,之前说的这些事,都烂在肚子里……”
    阮奕转眸看他。
    宴书臣眸间微黯,低声道,“陛下与东宫即便与你再多信任,若知晓实情,日久也会生出疑心和间隙。自古君君臣臣,你既已做到相位,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阮奕颔首,“爹的意思我知道了,奕儿会谨慎的。”
    宴书臣遂又点头,“朝中本是是非之地,即便陛下信任你,一旦心中有了忌惮,是非听多了,始终难以长久,你日后在朝中也应如是。”
    阮奕忽然回过神来,“爹,你……”
    宴叔叔不应当同他说这些事。
    宴书臣转眸看他,眸间已浮了一抹笑意,“奕儿,这一趟,我不同你和锦诺回京了……”
    “为什么?”阮奕刚疑惑问完,又忽得反应过来,遂也低声笑笑,“我知道了。”
    宴书臣也笑笑,两人的谈话似是也从早前的沉重变得轻松起来。
    “爹,你有同娘说起早前的是吗?”阮奕问。
    宴书臣轻笑摇头,“记不得未必是件坏事,原本在她看来,我们之间本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如今天意如此,她记不得了,又何必特意要记起?我想同她一处,做早前一直想做却没做完的事,去四处游历,讲学,作游记,周遭诸国,去到何处便是何处,没有人知晓宴书臣和安平,知晓的又只有宴书臣和安平……”
    他眸间憧憬,阮奕看得出已是深思熟虑。
    “爹,我会照顾好阿玉的。”浪潮声中,阮奕沉稳而笃定。
    宴书臣拍拍他肩膀,他亦笑笑,两人从江边一道往回走去。
    回程路上,宴书臣又道,“安平失忆,不知道当年赵江鹤为何会说她病逝。但赵江鹤此人城府不浅,若是得势,手段怕是会阴狠,你在京中要多加小心……”
    宴书臣今日也想过可是要先回京中,但权衡之下,不想再横生波折。
    所有的人都以为安平已经不在了,那安平不在,反而是最安稳的,他不应再回京中,让赵江鹤的事情将她牵涉其中。
    阮奕心知肚明,“放心吧,爹,我来应对。”
    宴书臣微怔,继而莞尔。
    如今的阮奕,早已不是早前的阮奕。
    ……
    等回苑中,夜色已深。
    苑中的灯盏有的已经熄灭,有的还亮着,应是人还未睡。
    两人踱步到苑中,见厨房中还有微光。
    远远得,还能听到锦诺的声音,“小白兔,乳名就叫小白兔,男女都叫小白兔……”
    阮奕低眉笑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京啦,么么哒,有没有期待小白兔
    第159章 返程
    这一晚, 赵锦诺是同安平一道睡的。
    母女二人在床榻上卧谈了许久,其实赵锦诺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一边呵欠, 一面舍不得入睡。
    最后是安平伸手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头发, 她亦枕在安平一侧,才安心阖眼。
    均匀又平和的呼吸声响起,她的头靠在安平头一侧,安平莞尔, 稍许,才将她的头重新放回枕头上。
    她一人的时候习惯了屋里入睡点夜灯。
    眼下,见锦诺眉头似是微微皱了皱, 安平愣了愣,而后轻手轻脚撑手起身,悄悄熄了夜灯。
    今晚月色很好,窗外亦有浪花声,宁静又温和。
    安平没有睡意,在小榻上轻倚着, 借着月色, 安静打量着熟睡的赵锦诺, 嘴角一抹如水笑意。
    虽然她记不得早前的事, 但见到锦诺的时候, 心里涌起如蜜糖罐子般的甜蜜, 一直到眼下都挥之不去。
    早前在渔村,虽然每日也轻松悠闲,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但今日, 似是少了的东西,都仿佛一并被填满……
    沉淀在心底。
    安平仰首笑笑,低眉时,见月光铺满了整个屋中的地面。
    安平亦想起今日见到的宴书臣,五官精致,温文尔雅,风采卓然,真的……是她夫君吗?
    会不会……是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