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止住哭声,哽咽说:“奶奶让玲玉给轩少爷做通房丫头,把玲玉叫去训了几次话,又跟轩少爷说,轩少爷也同意了,说是今晚就给玲玉开脸。姨娘也让人给玲玉带话,说让她好好服侍轩少爷,争取早日生下一子半女,就抬她做姨娘。”
刚消停了几天,海氏又要出妖蛾子了,给徐慕轩添房里人,不过是想给她添堵。最可气的是徐慕轩同意了,平氏也知道,事到如今,就把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沈妍暗暗咬牙,她恨不得马上去找徐慕轩问清楚,可她忍住了。在一个把妻妾成群视为合法的时空,男人想不想三妻四妾,全凭他的想法和意志。她能阻挡一个玲玉,却挡不住其他女人前仆后继,所以,没必要去拦。
如果徐慕轩敢在和成亲之前要了玲玉,或是让别的丫头爬了床,她会立即毁婚。海氏这么做,就是要试探她的底限,不管她是否同意,都有一肚子气要生。
“雪梨,代我去恭喜姨娘,祝愿玲玉早点给她诞下孙子。”
“姑娘,奴婢……奴婢之前一点也不知情,姑娘还是让白芷去传话吧!”
雪梨和玲玉是亲姐妹,雪梨也不知情,可见这件事是最近几天才决定的。
“白芷,你去给姨娘传话。”
“是,姑娘。”白芷满脸愤然出去了。
沈妍轻哼一声,注视秋霜,问:“轩少爷收玲玉做通房,你何必哭得这么伤心?是怕我被欺负,承爱不了这个打击,要替我哭吗?”
“奴婢、奴婢……”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
秋霜咬了咬嘴唇,低声说:“奴婢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轩少爷,轩少爷要收通房应该先收奴婢。可奶奶和姨娘都看中了玲玉,奴婢不觉得哪里比玲玉差,只不过因为玲玉伺候过姨娘,而奴婢在金州时一直伺候姑娘。奴婢想求姑娘和奶奶说一声,让轩少爷也收了奴婢,奴婢做了少爷的房里人,保证跟姑娘一条心。”
“真是个贱人,不要脸。”一向好脾气的黄芪都被气得骂出了脏话。
“说我是贱人?说我不要脸?你们哪个将来不是给少爷收房的?哪个愿意出去配个小厮?”秋霜又低泣了几声,说:“我是性子爽直的人,有什么话不憋在心里,觉得跟姑娘亲近,才来请姑娘做主,不象你们暗动心思。”
“你……”黄芪气急了,要骂秋霜,被雪梨拦住了。
沈妍笑了笑,问:“秋霜,你为什么愿意给轩少爷做房里人?”
“奴婢想一辈子伺候少爷和姑娘。”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也不想听你这些。”沈妍不愠不恼,语气很淡定
秋霜刚想再开口,另有一番说辞,木香来传话,说武氏请沈妍到花园去一趟。
沈妍扫了秋霜一眼,淡淡地说:“你去告诉轩少爷,就说你是我的丫头,又伺候了他好几年,他想收房里人就应该先收你,这也是我的意思。他要是认准玲玉,就是不收你,那就是你没做通房丫头的本事和造化,就别来找我了。”
徐慕轩现在只是名门庶子,没有功名,也没有爵位,仍有女子虎视眈眈想往他床上爬。将来他功成名就,就不只是府里的丫头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动那样的心思。同僚送妾拉关系,长辈往房里放人,这样的事在名门旺族引以为常。
男人出轨,是他品性和自制力的问题,而不是外界有多少诱惑。如果男人自己不检点,要光靠女人去防备,会把女人累死、烦死。
如果徐慕轩是这样的人,她会毫不留情把他踢出局,没有商量的余地,这是她底限问题和基本原则。她本身很强势,就不嫌男人平庸,她可以帮他斗倒一切牛鬼蛇神,帮他建功立业。但不会包容他另有女人,更不会给他养育庶子庶女。
沈妍注视秋霜,心里暗自惋惜,“听懂我的话了吗?听懂了就回去吧!”
秋霜还想说什么,被沈妍的眼神制止了,只好讪讪告退。沈妍心里气闷,略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开胃茶,就准备去园子里找武氏。
雪梨跪下,哽咽说:“姑娘,奴婢不知道姐姐的想法,奴婢到京城只见过她两次,也没说多少话,她只是一时糊涂,求姑娘别跟她计较。”
“她不糊涂,她和秋霜都快二十岁了,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奴婢去劝她,消了她这样的心思。”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沈妍摇头一笑,玲玉比秋霜更有心计,想必早有打算,“你不用去劝,人各有志,你也不小了,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雪梨忙说:“姑娘,奴婢想过了二十岁再嫁,不想留在府里,求姑娘成全。”
“等我想想再说。”沈妍看了看其它几个丫头,“你们也都不小了。”
白芷和黄芪都十六岁了,黄精十五了,白术也有十四了,也该为她们打算了。
黄芪忙跪下说:“姑娘,奴婢和白芷早说好了,我们都不想嫁男人,等我们年纪大了,姑娘不用我们伺候了,我们就在外面置栋宅子搬出去。我们两人一起舒舒服服过日子,不理闲事,反正我们都不知道家在哪里,没有父母亲人。”
“先别想不嫁,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沈妍轻声笑叹,听到黄芪的话,她心中的沉闷郁气渐渐消散,这几个丫伺候她都很尽心,她也会好好安排她们。
雪梨是玲玉的亲妹妹,玲玉想做给徐慕轩做通房丫头,即使雪梨不想,也让她心有隔膜。她身边总要留人差唤伺候,不管丫头是不是想上男主人床,谁也不能伺候她一辈子。铁打的主子,流水的丫头,身边的人必须有梯队式补充,
她歇了一口气,就带黄芪、木香和艾叶到园子里去见武氏。在前院侧门,遇到白芷出来,见白芷脸色不好,沈妍会心一笑,结果一目了然。
“姨娘说玲玉从小伺候她,跟亲女儿差不多,玲玉大了,不想出去嫁人,给轩少爷做房里人最好。这也是奶奶的意思,姨娘说等过一年半载,把玉扇和珠扇也放到少爷房里。姨娘还说让姑娘大肚为人,善待妾室通房,别让人笑话了。”
沈妍叹息一笑,不想再说什么,她没过让平氏替她撑腰做主。平氏本身就是妾,而沈妍将来要做正妻,两人有本质的区别,对通房妾室的看法怎能一样呢?
淅淅沥沥下了一早晨的小雨终于停了,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雨水的腥香。红日挤出云层,洒下桔黄色的光辉,丝丝缕缕,萦绕天地之间。
竹林里的小路上铺了一层水,因路面沙化坚硬,踩上去并不泥泞。她们主仆出来时都换上了长筒的油布雨鞋,踩在水上,沙沙作响。
现在正值四月,初夏时节,竹林里仍有鲜嫩的笋芽冒出来。侯府的主子们似乎不爱吃笋,笋芽都长成的嫩竹,只是偶尔看到几个婆子在林子里挖笋。
沈妍对吃笋也不热衷,但看到刚从地里冒出来、带着泥土腥香的嫩芽,她还会流口水。她的饭菜汤饮由大厨房统一供应,在侯府,她还没混到享用小厨房的级别。大厨房有规定,不烹调个人提供的食材,不接受任何人点菜。所以,面对鲜嫩的笋芽,她也只是流流口水而已,还不至于为吃笋去跟大厨房找麻烦。
花园里,一片绿肥红瘦,花香浸透雨水,更加清新。湖溏、假山笼罩在淡淡水雾中,花瓣和叶片沾染了水珠,片片晶亮,一副微雨初过的清丽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