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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节
    迫使清军火炮移动之后,郑军急忙将炮火转移到已经冲近了的清军。当然,第一批已经突破最小射击范围无法阻挡了,炮手能做的只是将更多的后续敌军阻拦在火线之外。
    就这样,一座座清军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盾车被一一轰破,跟着盾车之后的清军不是被霰弹打得肠穿肚烂,就是被飞舞的链弹拦腰打断。鲜血伴着人体器官、残肢断臂在空中飞洒,映照在如血的夕阳下,一派修罗地狱的景象。
    面对这种人力无法抗衡的杀戮场景,后续的绿营兵理所当然的崩溃了,他们或是行尸走肉般跌跌撞撞向后逃去,或是火烧火燎般的撒腿狂奔,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再停留下去,哪怕背后有举着屠刀的督战队在等着自己。
    借着郑军炮火对付旗军火器营的机会突破郑军火线的清军们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只见这些健步如飞的绿旗兵们推着盾车一气狂奔,直到进抵自己造成的豆腐渣工程面前,才丢下盾车,一脚高一脚低的举着云梯,穿过尚有积水的地段直扑土墙和马面堡而来。
    郑军早就全神贯注的等着他们到来,一待这些清军突破五十步的距离,步铳手们便齐齐发射,横冲直撞的铅弹肆无忌惮的破坏着不幸者的身体,让他们在痛苦不堪中死去。然而,死者还是幸运的,那些断手断足的还在煎熬,他们当中止有少数能活到最后,其余的将在失血过多及铅毒引发的高热中挣扎毙命。
    清军当然也做了反抗,近距离还击的鸟铳手们也造成了个别郑军的伤亡。同时,趁着双方射击造成的硝烟掩护,清军还是在某些地段架起了云梯,随后,成群结队的清军试图沿着云梯爬上马面堡和土墙。当然试图攀爬马面堡的都失败了,早有准备的郑军现身防炮墙前,或是合力推到云梯,或是白兵守候在云梯便一阵乱刺,清军死伤累累却始终无法攻上堡顶。
    爬土墙的清军倒是成功了,但结果却把自己至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光秃秃的土墙上没有一丝遮挡,完全暴露在哨楼的火力直射下。清军也可以选择跳下土墙攻入内里,但土墙差不多二丈高,基本上不是武林高手是不敢直接从上往下跳的,更何况,下面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木桩,往下跳的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
    清军还可以选择向两翼的马面堡攻去,但马面堡的顶部与土墙间不但是有近一丈的高度差的,而且马面堡的侧面也较土墙宽上三尺。攀上土墙的清军既无法跳到马面堡后部的走马道上,也无法直接登顶,只能想办法继续攀爬,结果却陷入了三面狙杀的陷阱,更有甚者,不少清军被蜂拥而来的后来者挤下了土墙,活活被尖木桩刺挂而死……
    第373章 湖广死战
    仓惶逃回大阵的清军被督战队一一擎住,然后当着更多的士兵面前斩首示众。看到军容为之一振,沙纳海当即命令第二波清军出战,一时间宛如退潮后汹涌重来的巨浪一般,无数身着号衣的绿旗兵呼啸的重又扑向郑军的防线。
    沙纳海还不知道土墙这边发生了什么,因此在他看来清军当前最大的威胁是来自郑军的火炮。虽然他不知道郑军的火炮为什么可以连续射击超过五次还不停火散热,但以一般的知识而言,这种射击频率是不可能持续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投入重兵,希图用人海挡住火海。当然,沙纳海也不希望在确认胜利之前消耗太多的炮灰,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命令在前次作战中证明无用的绿营炮兵夹在步兵阵中出击,试图以此来分散郑军炮兵的注意力。
    沙纳海的图谋果然取得了一定的作用,马面堡上的两种火炮很快就被重新出现的绿营炮队所吸引,虽然簇拥着炮队前进的绿营兵们纷纷被射击过来的炮弹无差别的打倒,但大部分的清军还是得以避开了郑军杀伤力巨大的霰弹和链弹。
    但沙纳海没有意识到,郑军的土墙其实就是一个陷阱,遭到三面夹击的清军根本无法实现突破。于是在前进受阻的情况下,清军开始自动的向各处通道方向涌动起来。
    事实上,当毗邻的水障被填埋之后,郑军已经放弃了毗邻水壕建立的各处门塞,只是躲在重型拒马阵后面用步铳对清军实施射击。只是这些重型拒马前如今已经堆起了厚厚的尸体,以至于只能进不能退的清军们可以踩在这些死去的同党身上跳过拒马杀将过来。
    见到这种情景,郑军也开始变阵,原本前置的步铳手纷纷后退,第一线很快便换上了披着瘊子甲的长矛兵。冲垮了拒马阵的清军看到郑军后退,正在欣喜若狂之际,冷不丁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被包裹在甲胄里的铁人,当然恼羞成怒。只是一众绿营兵很快便发现自己劈砍过去刀剑落到瘊子甲上根本不能破防,而奋力前刺的长枪尽管能偶尔给对手造成杀伤,但更多的时候却只是对手的甲胄外滑过。
    这一发现纷纷是一盆冰水迎面泼来,顿时让一度陷于狂乱的绿营兵们毛骨悚然。但这个时候,他们想退也退不了,只得在郑军班长们冰冷的刺杀命令中颓然倒地。当然郑军披甲白兵们也有不小的伤亡,从三面挤压过来的清军是什么兵种都有,其中偶尔被清军弓手射中面门和被清军鸟铳手在极近距离内射中身躯都是郑军伤亡的最主要原因。
    或是因为第一线的披甲白兵伤亡增大,已经无法形成枪阵,或是因为考虑到天气炎热、披甲白兵的体力消耗太大,正当通道处郑军第一线阵脚耸动的时候,早就完成装填的步铳手们重新排列成行。等到奉命后撤的白兵从边上绕过,已经挤成实心方阵的步铳手们立刻实施齐射,只这一击就几乎将三面第一排清军一扫而空。
    趁着清军被震慑,第二队披甲白兵快速的冲了上来,再度接替步铳手的位置。只是这个时候原来郑军呈现“凸”型三面应敌的格局已经被迫收缩为“一”型,并一步步被不断涌入的清军压退到土墙的内侧。
    不过清军顺着通道突的越深,其便越发的暴露在郑军后方哨楼的火力范围中。原本因为土墙遮挡了视线,只能打击土墙上清军的相邻两座哨楼此时居高临下的斜射开火,让冲在前列一干清兵领悟到了什么叫立体式的打击。当然清军也不是没有试着反击,但弓箭的杀伤效果实在有限,而射火箭吧,钉在建筑物的水泥涂层之外,却根本烧不起来。
    更让包括通道处清军在内的全体绿营兵们感到惊恐的是来抛射过来的震天雷,这种能爆炸的陶罐、瓦罐带来的各种破片,虽然可能不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但是只要挨上了,绝对能让轻甲、无甲的清军丧失部分乃至全部的战斗力。
    就在震天雷沉闷的爆炸声在整条战线上此起彼伏的时候,突然郑军一座马面堡上爆开了一团亮眼的火花,越是八旗火器营的炮队趁着郑军压制绿营步兵和炮队的时候,偷偷前移了炮击阵位,并一举射中了郑军的马面堡,好好死不死越过防炮矮墙,以一个诡异的弧度打在火药桶,引起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既然这次爆炸同样让正在攀爬这座马面堡的清军悉数被震落,但上冲云霄的烟柱和突然出现的火力缺口还是让清军士气大振,一时间“万胜”、“破城”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可惜清军欢呼的过早了,当重新竖起云梯的清军刚刚爬上马面堡的时候,从后方增援上的一哨郑军已经旋风般冲上了马面堡,用排铳和白兵将立足未稳的对手再度赶尽杀绝。而相邻的马面堡上的郑军炮兵也回过神来,借助着八旗炮队炮口的焰火,确定了对手的方位,一阵猛烈的炮击,再度逼退了偷偷摸摸的对手。
    “赶快。”已经打了赤膊的领队急速命令着,清膛的炮手立刻用极快的速度操起沾着稀醋水的膛刷一遍一遍的为炮管内膛降温,稀醋水滴在炮膛内,冒出嗞嗞的白烟,几乎同时,搬运炮弹的炮手也放下了本职工作,捞出浸在烈酒中的手巾在火炮外壁上反复擦拭着,酒味、醋味混杂在一起形成古怪的味道,让所有人都不得不用在大热天里用布巾包裹注口鼻。“好了。”用手试过内外膛温度的领队断然命令着。“装填!”
    靠着炮手们的英勇,在令包括讷尔图、沙纳海在内的清军高级将官们瞠目结舌的情况下,郑军的炮火几乎每三分钟就能射击一次,不但让西安旗营火器营相形见绌,更让各镇绿营兵在如暴雨般的霰弹中苦苦煎熬着。
    此时,夜色已经逐渐统治了整个天际,遥看着如堤坝般在清军大潮中始终屹立不动的郑军防线,饶是沙纳海久经战阵,脸上依然写着震惊二字,沙纳海都这样了,讷尔图、阿南达、朱都纳等来自京中的勋贵就更是不堪了。
    好在震惊还动摇不了沙纳海的决心,他沉吟片刻,便大声命令道:“传令,第四阵出击!”
    “副帅,不能打了!”脸色如土的佟桂突然开口劝道。“打到现在已经报两个总兵、两个副将重伤另有三个参将、五个游击阵亡,都司、守备以下营官更是十去其三,再打下去,只怕是绿营兵们要造反了。”
    沙纳海犹豫起来,须知道包括汉军旗在内的全部八旗兵只占到七万大军中的一成,其中还有四千多留在荆州城内,若是绿旗兵真的炸营了,恐怕八旗兵想弹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沙纳海还没有决定,边上的讷尔图便有些坐立不定了:“沙老将军,佟桂说得有些道理。”
    “王爷,气势不可泄,一旦今日收兵了,接下来怕是再难攻打了。”不能不说沙纳海的考虑是有道理的,面对惨重的伤亡,若是不能咬住牙关坚持下来,接下来再想重整旗鼓,那就非得绝世名将了。“因此只有继续进兵,将战事拖入夜战,方可稍减海逆火器威力。”
    “副帅,海逆火器虽然在夜间威力稍减,但官军的战力也因为夜色而减弱啊。”阿南达也劝说道。“再说了,据城上退下来的败兵供述,要想击败海逆唯有夺取各处马面堡,但郑军的马面堡多且小,我若是持大军围攻,根本施展不开,反而受制于海逆的火器。”
    “副帅,阿大人所言正是。”佟桂继续劝说道。“同样的问题还在各处通道,郑军以铁人军堵塞通道,我军虽人多势众,然施展不开也是惘然,徒遭三面夹击,实在是非战之罪。”
    带着一身硝烟回来的巴麟替自己分辨道:“关键还是旗营的火炮数量不足,而绿营火炮又全然无用,若是旗营火炮能多上一倍,只怕头疼的将是海逆。”
    巴麟这话也并非是一味委过,由于郑军的炮兵是分散布置在各个马面堡上,因此一旦八旗火器营集火攻击的话,的确是有可能逐一压制各个马面堡的,但是巴麟手上可以跟郑军对射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的数量有限,数量更多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则需要进入郑军炮火射界后才能威胁郑军马面堡,而郑军又以消灭旗营火器营为第一要务,即便是耽搁了对绿旗兵的步队阻拦射击也不在乎,在这种情况下,巴麟也只能指望北京调来更多的火炮支援。
    听到巴麟的说辞,讷尔图斜着身子冲着俯身过来的沙纳海的耳边说道:“老将军,圣旨上不是说,徐州那边有调来一营外火器营吗?”
    原本外火器营只操鸟铳,但是随着郑军打遍东南,康熙不得不摒弃了一贯对外宣传的满洲骑射,偷偷摸摸的在京旗内扩充火器部队,而外火器营也借着这个东风同样编入了炮营。而外火器营的概念也从驻扎在北京城外,变成了配属各地大营,巴麟这部就是从西安旗营中调来作为镇南大营的外火器营的。
    由于援军的事还没到公开的时候,所以沙纳海也低声在讷尔图的耳边回复道:“徐州方面的部队还没到襄樊,等他们开到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老将军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但是本王看这天也闷热的很,说不定晚上或是明天就要下雨,不若等海逆的火器在雨中失效了再攻,否则,真闹出乱子来,可不好收场啊。”
    些许乱子,讷尔图自然不怕,但他担心万一引发大规模兵变就麻烦了,对此,沙纳海是心知肚明的,他有心拒绝,但讷尔图毕竟是铁帽子王是主帅,他不能向对待几名副都统一样矢口拒绝,因此想了想:“既然王爷有令,那就暂且收兵吧。”
    看到如潮水一样的清军闻风而逃,全线郑军欢声雷动,同时手中的远程武器急速射击着,将更多的清军留在当场……
    第374章 湖广雨战
    郑军的营砦建设时是依托荆江大堤而建,总体上是呈锯齿状的半圆形布局,从而将大部分的沙头市镇区包裹在内。由于沙头市是湖广有数的商埠,因而镇区广大不逊于荆州府城,郑军设置的砦墙也相当的长,总计约为二十二里。
    明清之交以一百八十丈为一里,而根据步铳的有效杀伤距离,郑军最短处每隔二十丈、最宽处每隔三十丈便设一马面堡,全段合计建有大小相近的马面堡一百一十处。
    马面堡分两层,上层较小驻有一个装备二寸或三寸炮的炮队并设有防炮的矮墙。下了半人高的缓坡则是较大的第二层,这一层布置有一个步队以及两个白兵队,若是算上指挥的哨把总、哨参,整个马面堡上攻击有守备兵力一百三十人,火炮一门。此外马面堡四角各有吊杆一根,面向清军营地处还有一根竹木制造的简易抛石器,用于夜间发射草火球。
    除了马面堡之外,郑军还在土墙内侧尖木桩阵外还另设有哨楼,每个哨楼内进驻一个班的步铳手,两个马面堡之间置有两至三个哨楼。郑军还每隔三、里便开一道门塞,共计七道,每道门塞单独驻有守备兵一团。
    马面堡、哨楼和门塞驻军相加,全部一线守军约为一万八千人,若干相邻的地段还有轮换的预备队六千余人,至于各师辎重、中垒等部及总预备队六千余人则在沙头市内待命。剩下的新附军也在上缴了武器之后主要从事转运和清理战场等民夫充当的任务。
    在保康元年六月二十六日这天傍晚,郑军一共阵亡六百二十四名官兵、重伤四百零二员、轻伤一千余名,伤亡主要是发生在各处门塞,马面堡也经受了严峻考验,至于哨楼上也有个别官兵为清军鸟铳所伤,再加上之前的损失,可以说近乎一个旅的郑军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当然清军这一天的损失更加惨重,第二天天亮之后,化身为清理队的新附军就从土墙上及土墙外清理出二千五百具以上的尸体和四百名轻重伤员,至于远处为火炮击毙及串挂在尖木桩阵上的清军,郑军根本来不及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