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塔台已传达命令,数架直升机一齐准备飞行,信号一起,耳边螺旋桨的声音霍然充斥在周围,所有的欢声笑语一概都听不见,掀起的风似能将天上流云吹开。
直升机缓缓起飞,越来越高,余祎看见自己渐渐远离地面,脚下的建筑和飞机都在不断缩小。她不是没有坐过飞机,但此刻所感受到的情景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周围被碧蓝色包裹,一切都是这么清晰,攀上浩瀚蓝天,俯瞰脚下蝼蚁,胸腔内溢满了壮志凌云的豪情。
她冲魏宗韬喊:“开门!”
舱门打开,巨大风力让她一时之间无法说话,冷风直往嘴里灌,眼前全是一望无际的山川建筑,余祎喊道:“以前坐飞机,我就想为什么飞机不能像露天观光巴士,这才叫乘风破浪!”
她喊得很大声,字句被狂风送进魏宗韬耳中,这个女人喜欢刺激,喜欢无拘无束,她胆大妄为,狡黠聪慧,从来不愿拘在四方的墙壁中间,此刻她兴奋地忘乎所以,她沉迷在这种肆意张扬的气氛之下,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她还在往舱门外靠,似乎还要争取更广阔的自由,下一秒就会眼也不眨的跳下去!
魏宗韬一把捞过她,堵住她的呼喊和笑声,天空下的冲动上升至最高点,狂风在肆意悬飞,魏宗韬压制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身子,将她的那片壮志凌云的豪情从胸腔中一点一点吸干,吸到她闷声不止,渐渐无力,他才将这份豪情再一点一点还给她,始终意犹未尽,想将她困于这片蓝天!
从直升机上下来,余祎兴奋地跟在泉叔身边,不停问他如何考取私人飞行执照,魏宗韬含笑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就走进了俱乐部里面,远远便朝一人走去,前方那人见到他,立刻伸出手来与他相握,寒暄道:“没想到小魏先生也喜欢玩儿直升机!”
魏宗韬笑道:“平常爱好不多,直升机算是其中之一,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李总。”
两人往沙发走去,叫了两杯咖啡便开始闲谈。
余祎见魏宗韬有事,索性拉着泉叔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不停地问长问短,就像那时缠着阿成教她千术的模样。
泉叔道:“我也是十多年前才开始学,先生家中有私人飞机和游艇,这些学起来都不难,先生也会。”
余祎听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干笑两声喝了一口饮料,眼睛瞥向不远处的魏宗韬,想他居然也会开飞机,心头不由有些异样,又听泉叔道:“余小姐如果也想学,可以跟先生说,不过现在报名可能迟了,学这个少说也要几个月,我们……”
他还没说完,那头的魏宗韬和李总已经双双起身,一齐往门口走去,行至近处时,魏宗韬朝这里说:“泉叔,你送祎祎回去,我跟李总有事谈。”
他说完就往外走,一旁的李总回头看了余祎两眼,迟疑道:“这位小姐是小魏先生的……”
魏宗韬不由挑眉,又见李总笑了笑:“小魏先生别见怪,我是看这位小姐有些面熟。”他蹙了蹙眉,“一一……”自言自语,倒也没再多问,以免干涉他人**。
魏宗韬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笑,与李总一道走向大门。
晚上回到别墅,时间并未太晚,魏宗韬在健身房里找到余祎,见她满头大汗,笑道:“体力有长进?”
余祎讲话喘气,问他:“怎么这么早回来?”笑了笑,“你今天是顺便带我去玩儿,还是顺便去谈公事?”
魏宗韬也笑,关了机器把余祎拉下来,报了一个银行的名字,说道:“最近一直在谈贷款,他很难约,今天运气不错。”捋了一下余祎的头发,又说,“下次再带你去。”
余祎并不介意魏宗韬顺便带她去玩儿,魏宗韬其人公私分明,他都不介意把余祎带进公事当中,余祎又怎会介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是接下来几天迟迟不见魏宗韬说到做到,余祎听泉叔说过这几天的行程,知道魏宗韬又数次去过俱乐部,偏偏魏宗韬只字不提。
余祎很少会对什么感兴趣,小时候她学油画钢琴,学古筝芭蕾,统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这一回,她见到神乎其神的赌术忍不住心动,乘上自由翱翔的直升机更是无法抑制住冲动。
她暗示了魏宗韬几次,次次都没有效果,不由气馁,这天她索性直接开口:“我想考私照。”
魏宗韬道:“以后想坐飞机,泉叔会开,你不用考。”
“我要自己开。”余祎直视魏宗韬,“我已经查过考试流程,能够自己搞定,你把我的身份证给我就行。”
她是认真的,真想自己开飞机,魏宗韬不由扬了扬眉,笑道:“身份证就在别墅里,你自己找出来,我就让你去学。”
说完看了一眼时间,拍了拍余祎的脸就走了。
昨天魏老先生已经出院,直接住进香港的别墅里,谢绝了集团高层的探望请求,也给魏启元吃了闭门羹。
魏宗韬在中午抵达别墅,同魏老先生一起用过午餐,下午又和魏老先生一起到达中环总部,临时会议两个小时,最后决定两天后举行股东大会,态势雷厉风行,好像他从未病重入院。
时间紧张,媒体来不及打探详情,连集团内部人员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重磅炸弹放出,已是第三日上午,数家媒体齐聚位于中环的永新集团大厦,媒体会面区人山人海,魏菁琳在现场回答记者提问,一派轻轻松松的模样,全然没有昨日会议时的紧张。
新闻版面一时被永新集团占据,魏老先生时隔一年,重新执掌永新,其中秘事众说纷纭,但谁也没有可靠消息,魏家人进进出出都被媒体包围,只有魏宗韬的踪迹让人探寻不到,好像无论媒体怎样跟踪他,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尾巴甩开。
这天早晨手机响起时,余祎还在同魏宗韬说:“我已经闷了一周,今天泉叔借给我,我要去俱乐部!”
魏宗韬靠到床头,把余祎搂进怀里,一边亲着她裸|露的肩膀,一边拿过手机,说道:“等我再做一次,看你还能不能走。”
接起电话听了几句,挂断后他突然沉默了一阵,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才亲了亲余祎的脸,说道:“今天有一场晚会,魏老先生刚刚打来电话,让我带女伴出席。”
余祎一愣,没有吭声。
魏宗韬抬起她的下巴,笑道:“看来你不能去俱乐部了。”
☆、第34章
通知来得太突然,时间非常仓促,余祎只知道魏宗韬今天要参加晚宴,没料到这次他会捎上自己。
余祎并不愿意,说道:“你找别人吧。”
“找谁?”
余祎蹙了蹙眉:“别的女人,你总能找到!”
魏宗韬索性掀了被子,把衣服扔给余祎,让她套上,余祎推来挡去,蜷着身体要去拽被子,结果又被魏宗韬扯到了身边。
魏宗韬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直接将衣服往余祎头上套,动作强硬,不一会儿就将衣服套完,架起她的胳肢窝就要大步离开,余祎忙喊:“文胸,文胸!”
魏宗韬走到楼梯口时才反应过来,又折返卧室,把文胸扔给余祎后就抱臂站在一旁,余祎无可奈何,只能乖乖换上。
今次是永新集团四十六周年庆祝酒会,也是魏老先生大病初愈后首次面对公众,其意义不言而喻,届时各界商政人士都会出席,因此宾客们的着装打扮都必须讲究。
魏宗韬把余祎直接带去香港,将她扔给造型师后就坐到了沙发上开始喝咖啡,坐了许久都不见余祎出来,他有些不耐,边上有男士比他等得时间还要久,见状后对他说:“女人化妆打扮最麻烦,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多小时,你也是在等女朋友?”
魏宗韬手指摩挲着杯身,双眼低垂望向远处楼梯口,半晌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他喝完第三杯咖啡,楼梯上终于传来动静,有女孩穿着金色礼服走出来,长发微卷披肩而立,钻石装饰点缀于耳、颈、手指三处,手中拿着一只与金色礼服相称的手包,身材修长,格外高贵美艳,娇声道:“哈尼,怎么样?”
男士从沙发上站起来,迎向她欣喜夸赞:“非常漂亮!”正要细细欣赏,突然听见高跟鞋轻轻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落地匀称,不疾不徐。
他抬头望去,最先看见一道宝石绿的曳地裙摆,丝质轻盈,随着步伐的走动,像是被轻轻托起,又轻轻放下,他的视线随着裙摆一点一点往上挪,丝质的礼服喜欢亲近身体,将对方的腿部线条修饰的格外完美,右腰布料提升设计,状似浅浅地塞在了腰间,褶皱线条变得自然而然,腰肢格外纤细,一路往上,单肩设计,露出右侧性感的锁骨和肩膀,脖颈修长,长发微卷,两侧束发至背后,精致小巧的脸盘清晰呈现,嘴角微微上扬,鼻梁秀挺,剪水双瞳上的睫毛长而密,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优雅又柔美,似画中人。
男士屏住呼吸,直到一旁有人大步走过,他才回过神来。
魏宗韬走到楼梯口,递出右手仰视余祎,直到余祎将小手轻轻置于他的手掌,他才含笑道:“突然很想把你关起来。”
余祎始终淡然,笑容清雅,明明如此温柔似水,却又有一丝冷若冰霜令人望而却步,矛盾地让人忍不住想看她更多,一探究竟。
宴会举办地是永新集团旗下的酒店,宴会厅隔壁是媒体区,魏宗韬和余祎到达时,媒体采访环节已经结束,此刻还有媒体等候在签到处记录来宾。
魏宗韬向来低调,很少有人见到过他,可是他的身形和长相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再加上他身边的余祎,只身着简简单单的一件宝石绿曳地长裙,竟然就如此夺目,众人不由纷纷拍照询问,等将对方打听清楚,知道来人便是魏家私生子魏宗韬时,宴会厅门口早已没了他们的踪影。
他们两人的出现,使得宴会厅内有一瞬静谧,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们的身上,谁都不想错开眼睛,直到魏菁琳迎上前,这份静谧才被打破。
她只瞥了余祎一眼,拉着魏宗韬就将他介绍给世交叔伯,笑道:“他就是阿宗,他一回来,爸爸都不愿意再多看我,只知道宠他!”
世交叔伯从小看她长大,知道她在顽皮,笑她这么大一个人,还同侄子吃醋,对待魏宗韬时却有些生分,只客套的夸奖了几句。
远处有好几人一直看向这头,有人问:“那是哪个小明星?居然从来都没见过,跟了魏宗韬,真是可惜!”
宴会厅里不乏女星,美艳妖媚红极一时,最后嫁入豪门相夫教子,如今站出来,仍能吸引众人眼球,在余祎出现之前,那些人才是这些男人的话题,可余祎的出现将一切都打破。
太漂亮,过于诱人。
“不是明星。”魏启元喝了一口酒,含笑看向立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仍旧落落大方,淡定从容的余祎,说道,“最后跟谁,还不一定!”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别人没有留意,一旁的李总向来不喜欢同他们交谈,此刻却“咦”了一声,拧眉道:“是她啊,怎么还是觉得这么面熟?”
魏启元扬了扬眉,不由将目光再次凝向余祎。
那头魏宗韬低声向余祎介绍:“魏老先生的三个孙女,老大跟你同岁,老二大学还没毕业,老三十五岁,每一个都性格懦弱,像她们的奶奶,她们至今还不敢跟我说话。”
余祎愣了愣,又见魏宗韬看了她一眼,笑道:“她们的奶奶是当家主母,却受尽委屈三十多年,见到小妾不敢大声说话,死于郁结,我不同情弱者,因为我会把某些人也变成弱者。”他话里有话,说完又有人过来打招呼,余祎不好妨碍他们谈正事,打了一个招呼就往别处走去了。
另一边,魏菁琳站在角落同人说话,看向远处的目光既不屑又有一丝难以控制的嫉妒。
她也曾经年轻,二十多岁时姿色不输余祎,那时她还叛逆,厌恶父亲偏心二哥,故意将门当户对的亲事搅黄,直到三十多岁才嫁给了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普通人,夫妻恩爱两年,对方就病逝了,她由此开始后悔,努力回归原本属于她的轨迹,也不枉费她这几年的处心积虑,如今魏启元已经没有威胁,只剩下了一个魏宗韬。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魏启元,又将目光转向余祎,笑了笑,说道:“我很不喜欢那个女孩,休息室空出来,待会儿二公子想要休息,对了,不是有记者一直想采访他吗?”
一旁是她的心腹下属,对方闻言后眼神微动,心领神会地走了过去。
余祎无所事事,肚子又有些饿,想要拿点吃的,低头看着桌上的各色美食,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女人,与她一样低头看向食物,片刻就夹了一块满是奶油的蛋糕放到盘子里,转身的幅度有些大,举着盘子的手臂往外伸,眼看就要砸到余祎的胸口,余祎迅速往后退开一步,对方似乎惊魂未定,“哎呀”叫了一声,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差点就碰到你了!”
余祎笑了笑:“没关系。”走到桌前,继续挑选食物,可边上的女人仍旧大大咧咧似的,又有一次险些把盛着鱼子酱的盘子砸到余祎的胸口,余祎一直淡笑。
对方与她攀谈,问她贵姓,又介绍自己是集团的员工,顺便提了几句魏宗韬,陌生的氛围一时被打破,她见余祎已将食物挑选完,转身准备离开,便举起一只酒杯,高跟鞋轻轻踩在余祎的曳地裙摆上,说道:“余小姐,你试试这个酒。”
余祎闻言后又回转身来,只觉自己的裙摆倏地一紧,对方似乎站立不稳,低叫一声就往她这里倒,酒杯晃晃荡荡倾泻下来。
却见在同一时间,余祎一手提起裙摆,脚下好像踉跄了一下往左侧倒去,也低叫一声,手腕一翻盖向前方。
对方的酒水洒向了余祎原本站立的位置,脚下同时察觉裙摆猛地被抽出,却已经来不及撤开,这股大力让她脚下一晃,竟直直往斜前方跌去,随即一只盘子也落了下来,奶油蛋糕和鱼子酱均挂在了她的身上,她大叫一声,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灯光下,一个女人狼狈的摔在地上,身上满是奶油,一步开外的地方,余祎放下裙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拧眉道:“怎么摔倒了?”她看向服务生,说道,“麻烦带这位小姐去一下洗手间。”
魏宗韬一直在与旁人谈事,听见响动后才搜寻到余祎,同旁人示意了一下就走了过去,地面上还有污迹,服务员正在清理,周边的人已经不再注意这里。
“有事?”
余祎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我见到这位小姐一直在跟你姑姑聊天,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摔了一跤。”
魏宗韬扬了扬眉,低笑道:“魏老先生快要上台了,我陪你站一会儿。”
两分钟后,宴会厅内的灯光渐渐暗下去,舞台上灯光聚焦,魏老先生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上台,精神矍铄,红光满面,声如洪钟,以四十六年前的今天为开场白,致辞令人动容,最后他放下话筒,掌声如雷,过了许久才抬了抬手让众人安静,没有再举话筒,两手撑在轮椅扶手上,拒绝他人搀扶,慢慢地、艰难地站了起来,脊背有些佝偻,双腿发颤,声音却格外响亮振奋:“我身后的背景布置,上面写的是四十六年,这块背景我用了四十年,每年只改几个数字,它已经十分老旧,每年都需要修补,但我舍不得仍,因为它见证了永新的起起伏伏、潮起潮落,走过灰暗,也一直常驻辉煌,我相信在以后的无数年,它依然能够见证下去,它上面的数字依然能够每年一换!”
掌声瞬时响起,一浪高过一浪,迟迟不歇不停!
今日宴会十分成功,魏老先生坐在休息室里,终于能够松下肩膀。
他把集团里的几名高层叫到跟前,嘱咐一番后见到魏宗韬已经站在门口,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只看见地上拖着宝石绿的裙子,他让众人离开,目光直视这两人,终于渐渐看清裙子主人。
年轻漂亮,气质出众。
余祎上前叫了一声“老先生”,举止得体从容,魏老先生面上不动声色,只“嗯”了一声算做回应,一句话都不说,就对魏宗韬道:“你先留下,我有话跟你说。”
魏宗韬小声对余祎道:“去车上等我。”
休息室里只剩下了魏菁琳和魏家的三个孙女,还有一个魏宗韬。
魏老先生声音严厉,对三个孙女道:“一整个晚上,也没见你们叫人,叫大哥!”
三人喊了一声“大哥”就不再开口,魏老先生蹙了蹙眉挥手让她们离开,对魏宗韬和魏菁琳说:“老大跟那位余小姐一般大,看起来却更像是余小姐的妹妹,一点都上不了台面,我以前对她们的关心太少,现在她们无父无母,又没有本事,以后只能靠你们帮扶,永新想要走下去,就必须要团结,你们姑侄两人用心做事。”
他又瞥向魏宗韬:“魏家我已不指望你的叔叔,你也知道魏家人丁稀少,从前做生意,我喜欢同有家室的人合作,因为他们更加有责任心,现在也同样,不成家,始终不成气候,你心中有数!”
他训完话,身体有些撑不住,脸色渐渐苍白,强撑到魏宗韬离开,他就开始咳嗽不止,魏菁琳赶紧替他拍背,急道:“爸爸,要不要把医生叫来?”
魏老先生摆了摆手,缓过气后哑声问道:“你觉得,那位余小姐怎么样?”
魏菁琳眼神微动,笑道:“余小姐漂亮聪明,很识大体,只要她出身清白,我觉得阿宗喜欢就好,而且看起来他确实很宠爱她,爸爸不要反对。”
“谁反对。”魏老先生道,“先去查查她的出身,我已经不再计较门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