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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8章 908:砭石,诊籍【求月票】
    第908章 908:砭石,诊籍【求月票】
    “不管如何,还是要恭喜董老。”
    尽管沈棠也不清楚医家圣殿为何在这个节骨眼选择董老医师,由其开启,但总归是一件好事。此前还操心董老医师上了年纪,如今他返老还童,还能发光发热好多年。
    董老医师却冲着沈棠行了大礼。
    沈棠大惊:“董老这是作甚?”
    忙上前将他扶起,又给看傻眼的董老孙子使眼色,少年才恍然初醒,跟着行礼。
    沈棠:“……”
    董老医师这孙子确实不太聪明。傻憨憨的,跟着行礼干嘛,搀扶他家老爷子埃
    “不不不,这一礼沈君值得。”
    董老医师态度莫名坚决,沈棠只能任由他将这个礼行完,无奈道:“董老这就让我受之有愧了,不管是苦修行医那十五年,还是梦中考核那五年,我可没什么功劳。真要说,也就是搜罗一些医书,但这是为了让董老能更好授学,让徒子徒孙效力随军……”
    这是一笔回报率惊人的投资。
    她的付出都是为了最后的收益。
    真要计较起来,也是她占了大便宜。
    倘若是别的冤大头,她得了便宜还要卖个乖,这一礼不仅要厚着脸皮收下,还要pua一下对方,让对方死心塌地卖命,但行礼之人是董老医师,她多少还要点脸。
    “沈君的功劳怕是比老夫这些微末努力,更加重要。”董老医师开口打断沈棠想说话的动作,道,“沈君莫急,听老夫说——论天赋,曾被恩师怒极骂作‘榆木疙瘩’,跟那些三五岁便认得千百种药材的奇才无法比;论资历,曾有杏林圣手从三岁学医到百岁寿终,而老夫从十七岁当学徒开始算,至今也才短短四十九年,不及人家半数;论名声,仅是半个野路子出身,多年来不择病患,靠着受了老夫一点好处的穷苦人家赏脸传扬,勉强攒下一点虚名;论医术,仅在西北一地,比老夫好的不下百千人。”
    他入行这么多年,一直给庶民看病,有时候还不要诊金、倒贴药钱。难道是他不想去给权贵看诊,不想出诊一次就拿到诊金百千?是他不想要拿庶民的诊金和药钱?
    他想啊!
    权贵富户的门,他进不去。
    人家不信任他,他看不了。
    少有几个找他看的,基本都是走投无路来碰运气的。相较于找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赤脚铃医,人家更乐意去寺庙烧香拜佛。
    庶民手中也实在没诊金,但凡他们手中有点余钱,请得起铃医,也不至于一场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到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最后应硬生生拖进棺材——哦,他们甚至买不起一口棺材,条件好点儿还能裹上一张草席,穷得家徒四壁的,只能草草埋进土。
    他学医的初心不是为了救死扶伤,只想学一门手艺谋生,侍奉双亲,只是结果事与愿违。叹息:“论医德,老夫也惭愧。”
    天赋、资历、名声、医术乃至医德,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比其他杏林圣手强哪里?
    天下名医皆入医署,医署那些医官,哪个不比他更有资格开启医家圣殿大门?
    在他之前,世上有多少名医?
    中间究竟差在哪里?
    为何偏偏会是他董道?
    董老医师望着眼前的年轻国主,他的皮囊恢复了青春,但岁月在他双眸沉淀下来的沧桑却未洗去。在底层混迹多年,经历人生百态,有些东西可能比沈棠身边的智囊琢磨得更透:“沈君,这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若有,肯定是有人在上面丢的。”
    沈棠摇头:“那也与我无关。”
    董老医师道:“或许真是沈君。”
    沈棠:“……”
    但她只会用言灵化饼和给人画饼。
    他说起故事:“十数年前,有高官府上郎君身患怪疾,甚至惊动医署太医令亲自登门看诊,仍无所获。恰逢此时,老夫人身边婢女的叔婶来探望,婢女闲谈提及此事,叔婶记起邻居有个孩子曾患上相似症状的怪病,最后被路过铃医所救。婢女再三确认为真,大喜,告知老夫人。府上主人当即派人去村中打听,这才将最后希望寄托铃医。”
    “沈君也听出来了,这名铃医便是老夫。老夫当时也以为机缘成熟,治好府上郎君,或许能借着机会,由对方写一封举荐信进入医署……只是……”董老医师的脸色莫名有些难看起来,他语气不悦,“民间有句俗语,榻上看医为医,塌下看医为狗。”
    医者地位真不高。
    巫医不分家的时候,医的地位不低,之后又有儒医,通俗来说就是士人去学医。
    可这种行为并不被世人理解。
    甚至有士人因医而被贬为方技之流。士人从医尚如此,何况他还出身底层呢?
    他医治好这家郎君身上的怪疾,也存着一战成名的心思,连一国官署太医令都束手无策的顽疾却在他手中痊愈。这也算救命之恩,这家主人是朝中高官,连太医令都能请动,若能举荐一回,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一定能进入医署,如此儿孙也能改了跟脚。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长的世道,董老医师也没想着荣华富贵,只是放不下失怙失恃的年幼孙儿。当他厚着脸皮委婉提出这个请求,那位高官先是错愕一瞬,跟着尽数化为刺人的讥嘲和轻蔑。作为大人物,高官没直言拒绝,也没给下许诺,只让诊金厚一成。
    第二日,借口府上有贵客临门。
    让管事送上诊金,恭恭敬敬请出去。
    董老医师心知希望不大,但仍抱着一丝希望,在附近徘徊了两日,想蹲人,终于蹲到那位高官休沐回府,随行还有两名同僚。当董老医师想上前喊住马车,还未靠近就被护卫推开,动静惊动了车厢内的人物。
    高官撩起车厢珠帘,眼神冰冷。
    瞥了一眼,冷淡放下。
    董老医师手肘被撞得破皮,疼意还未缓解便听到车厢内传来高官同僚的询问。
    【拦路是谁?瞧装扮,是有冤情?】
    高官淡声:【不是,方技之流。】
    同僚听出他话中的不喜,问:【你府上小郎不是病愈了?怎么还有医工上门?】
    同僚以为董老医师也是来碰运气的。
    这种听到谁家怪病就不请自来的,本事或许没多少,但肯定存了扬名图财心思。
    高官道:【就是他医好的。】
    同僚诧异:【那为何会……】
    【他医术是不错,只可惜心术不正,欲挟恩图报入医署。找踏脚石居然找到本官头上,这些方技之流,无怪乎惹人生厌。】
    同僚没想到会是如此。
    他不认识董老医师,但认识同僚。
    自然更相信同僚的话。
    【可惜,有医术却无医德。】
    高官笑了笑:【是啊,下等医。吾儿患的是怪疾,来得突兀,是不是此人治好得还不好说呢。连天下名医之首的医署太医令都不曾听闻的病,区区铃医之流,怎么治得好?家母在吾儿病愈之前,给庙宇捐三千银,法会办了三场,必是神佛保佑。】
    下等医!
    简简单单三个字,便让人如坠冰窖。董老医师的心从未有一日像这天这般动摇,甚至萌生弃医的心思。回去枯坐了一夜,发现自己除了这一身医术,并无其他特长。
    他甚至不能像祖辈一样种田。
    当年父亲病故,家中没有分文还欠债,债主听说此事上门讨债,生怕走慢两步就成坏账。彼时还是三伏天,遗体发臭被拦着无法入土,母亲只好忍痛将几亩薄田卖掉还清债,这事也成了她的心结,没两年去了,临终前拉着他手不住道歉。若这些田还在,他还有退路,不当铃医还能去种田,但田被卖了,他行医多年也没攒下钱去买田……
    天亮了,他继续当个【下等医】。
    内心彻底绝了此前的念头。
    只能给庶民看病也好,饿不死就行。    董老医师的故事让沈棠沉默好一会儿,直到他叹气说:“听闻言灵文章之中,有一句是‘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沈君,医工一直被认定为方技之流。”
    沈棠驳斥:“它不是1
    医闹也不能这么闹!
    救人救命的时候恨不得给人下跪,病愈之后极尽诋毁,还将病愈归咎于三千银办的三场法会……沈棠不是很懂这种奇葩逻辑。能做到高官位置的,脑子应该可以埃
    董老医师笑容带着几分释然。
    “是啊,沈君说它不是。”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人说真话,什么人说假话,什么人说违心之言,他还是有些判断的。董老医师认识北啾,也在医馆听病患谈及载着她上值下值的“坐骑”,知道她作为女性墨者却有类似武胆言灵的变化手段。既然工匠能如此,医工如何不能呢?
    又好比林风这些能修炼的女君。
    “所以,这一礼,沈君值得。”董老医师说着又行一礼,他的孙子急忙跟上。
    “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董老毕竟上了年岁……”一身老胳膊老腿就别折腾了,他要行礼还是磕头,让孙子代为执行就行。完全忽视了董老医师重返青春的年轻面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得知青年竟是董老医师,她就很难再扭转对方在自个儿心中的形象,总觉得他身体很脆,她错开话题:“文士、武者和墨者都有专属的信物,董老如今入了医家,还开启圣殿,应该也有这些吧?可否开开眼?”
    尽管董老医师跟北啾一样都是开启圣殿之人,但他对自身能力的掌控显然比北啾好得多,那些题没有白刷。不需要沈棠帮忙引导,只需说一下具体操作,他便能化出。
    因为不习惯,费了好大劲儿。
    沈棠看着他化出的东西沉默了。
    她的身体比牛还壮实,这些年只有几次小病,军医开两贴药就好,根本没见过这个时代治疗疾病的用具。在她的记忆中,针灸的针应该是电视剧那种金针银针才对。
    结果——
    “这是什么?”
    沈棠指着他手中的石块。
    石块巴掌大,扁平状,正面刻着“大医精诚”四个线条匀净、行笔圆转的篆书,背面刻着“董氏行道”四个字。除了这块石头,他手中还有一本空白的“无字书”……
    新职业信物都是两件起步,沈棠羡慕。
    “沈君,这是砭石。”
    董老医师心中有所感应。
    这块“砭石”又化作了石针。
    褚曜道:“砭,以石刺病也。”
    沈棠看看石针,又看了看褚曜,这跟她以为的不一样:“不应该是金针银针?”
    医士行医不用金针银针用石针?
    董老医师和褚曜都被她问题干沉默了,褚曜轻咳着纠正自家主公离谱的错误:“所谓‘药石罔效’就是药剂与砭石二物。”
    主公也不想想董老医师被顾池捡回去是什么模样和经济状态,衣裳打了二十多个补丁还舍不得换新衣,浑身上下别说金银做的针具,就是铜板,他也摸不出几个……
    沈棠:“……”
    好一会儿,她扭头问董老医师。
    “董老施针可还缺一套金针?”
    董老医师憋出一句:“不用……”
    金针怎么能拿来救人呢?
    沈棠:“???”
    当下的冶炼技术不高,金针这玩意儿还真不能用来救人,董老医师倒是在做梦的时候考到施针操作。只可惜梦境始终是梦境,其他地方医术发展好点,倒是会不同。
    沈棠:“……”
    这就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她果断转移话题。
    “这本无字天书又是什么?”
    董老医师耐心十足:“是‘诊籍’。”
    沈棠眼神清澈而懵懂。
    他道:“就是写病案的册子。”
    碰到什么疑难杂症可以记录上去。
    册子还有专门记录药剂的地方。
    这两样都是好东西。
    他很满足,但沈棠却觉得这跟董老医师五年考试相比,付出和收获有些不成比。
    “非攻”和“兼爱”也是辅助用品,但墨者入门门槛并没有医士那么变态严苛。
    北啾她们还能化出挖掘机呢。
    医家作为与之并列的圣殿之一,不可能就给一块可以变化石针的石头,一本可以无限书写病案药剂的书吧?这两样不能说一无是处,但价值确实不多。
    沈棠腹诽:“医家圣殿可真小气。”
    “自然不止如此。”
    董老医师抬手凝气。
    这次比上一次顺利许多。
    气息化作数枚碧绿色长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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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医而贬为技流的士人是孙思邈,曾中进士。
    这话是朱熹说的。
    国庆节没有出去看人从众,去了健身房狂练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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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