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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十四章 欺朕年迈么
    霍连奇!
    神策军千户霍连奇!
    皇帝陷入深深的思索,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病骨支离的太祖。
    就算是拥有天下,横扫六合的太祖,在幽幽闪动的烛影下越发显得憔悴不堪,拉着皇帝的手,幽幽的说:「太子,我不管你如何得了太子,但有句必须交代你。」
    「魏四百年天下,失德而崩,天下群雄并起,各秉气运,争夺真龙!」
    「此实和凡间庶子争嫡一样。」
    当时是太子的皇帝,因此醒醐灌顶而悟,原来,天命并非注定,而是众庶争嫡么?
    天命可争下,那寿命呢?
    太祖却不知太子的心思,握手喘息:「本来各凭本事,哪怕如我这种,细如发丝的潜龙,也可争夺天命,并且照样完美无缺。」
    「可是我自知根基浅,起步晚,要争这天下,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故我引入妖运,得以速发!」
    「可就因如此,我姬家天下不纯,鼎盛时还可,要是衰退,怕立刻被妖运反噬反客为主。」
    「甚至开了这头,殃及以后历朝,获罪于天矣!」
    「故朕得了天下,不惜反噬已身,立刻诛杀妖族,灭了神策军,且抹去记录,不使子孙效法!」
    「然也不能尽去!」
    「你当皇帝,必要进一步刷清妖族腥风,有子孙尤效故技,借乎妖运者,必诛之。」
    「这点重中之重,万万不可疏突,要不,福地之内,朕也不安也!」
    烛火一跳,皇帝目光一跳,还没有醒来。
    神策军当年,横扫天下,为储军第一,其中千户霍连奇,勇冠三军,临阵斩将,所向披靡,可谓声震天下。
    可是……这人不是已经被太祖所杀了么?
    为什么还活着,更和齐王勾结?
    「齐王,你太令朕失望了!」
    方才震怒,只是父皇想下意识之怒,而现在,一股雷霆之怒,随着真相被揭开,难以平息。
    自己和太祖为了不让神策军再现,付出了多少代价?
    妖族借运,自然不会毫无反制,太祖甚至宁可反噬身死,提前驾崩,才清理完神策军。
    而妖族影响,又岂仅仅是神策军,不知多少功臣和官员牵连,他二十年处处清理,抽丝剥茧,甚至担了不少恶名,才算朗朗乾坤。
    结果这不孝子,竟然还想重建神策军?
    皇帝的手抓着被褥,脸上毫无表情。
    也对,天下承平已三十年了,谁敢这时谋反?
    敢反的只有神策军了。
    「齐王,我知道你不聪明,可没想到竟是这样蠢,宗室教育,首先是与妖切割,而你却自作聪明。」
    「你犯了别的事,朕都能容你,可这事,乃太祖遗照,朕岂能饶你?」
    皇帝徒地想到自己要赐刀杀齐王,心里猛然一通。
    自己本极爱惜太子,但知道自己天禄甚薄,只是过渡,就油然产生不甘。
    太祖驾崩,御宇不过十一年,大郑根基初立,实是摇摆不定。
    更是妖族隐患,非明主不能驾驭。
    自己杀太子夺运,实为了社稷江山。
    就算这样,皇帝也无法正视太子,只能把感情转嫁给次子,并且多加纵容。
    太子从小拘束读书明礼,而齐王却可疯玩,常爬上爬下,捉迷藏,逮蝈蝈,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此刻,朕却要杀他?
    皇帝脸上似悲似细,怔着没有说话。
    「不,朕现在才是皇帝,才有最后决断之权。」
    「太祖
    旨意,乃是断绝妖运,断绝,并非必须杀之!」
    皇帝目光倏着一亮,又黯淡下来。
    「齐王,就算朕饶了你,你也必须废为庶人,并且圈囚!」
    「圈囚,朕岂不知,这与活死人无异!」
    「可朕,也没有办法!」
    皇帝脸色阴沉,牙齿紧紧咬着,对带来这消息的马顺德,已不是隐隐厌憎,而顿觉面目可憎,几乎又想喊人把这奴婢拖出去杖毙。
    可这事,他可以在心里想,却不能这样做。
    至少,他不能在此刻命人将马顺德拖出去杖毙了。
    若这样做,不仅仅会泄露自己真正顾忌的事,将自己所顾忌的事,揭开了给世人看。
    并且,也有违法度,要是杖毙马顺德,以后谁敢禀告自己呢?
    杀一个奴婢的确没什么大不了,但却不能在此刻杀,哪怕再来结这事以后,连理由都不找,直接让人将马顺德拖出去杖毙,这都可行。
    现在,此时此刻,却不可以。
    并且这样做了,或会打草惊蛇。
    被惊动了神策军,若是不能被他一网打尽呢?
    事关神策军,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罢了,朕且忍耐!」
    皇帝示意赵秉忠将自己扶起来,赵秉忠忙小心翼翼做了,又在皇帝身后垫了厚厚的靠枕。
    皇帝这才重新坐在那里,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马顺德……」他顿了顿,才说:「立刻去查,你先前有过,现在给朕戴罪立功。」
    这就是允了马顺德方才的请示,让马顺德去继续查这件事。
    「是,奴婢遵旨!」
    马顺德却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欢喜,更无劫后余生之感,几乎苍白着脸,应声退去。
    看着马顺德退去,皇帝眼眸依旧冰冷,带着幽深的光像凶兽临死前的暴戾,带着一股凛然。
    这目光,被赵禀忠心里一突,却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皇帝恰在下一刻朝着他看过来,见赵禀忠只老实垂手站在不远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皇帝微微喘着气,眼底的暴戾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不急,不急,至少自己收拢还有几个得用的人。
    赵禀忠这老奴,使得还趁手,原本觉得时日长了,总有点滕连瓜结的嫌疑,可现在,还得用用。
    就算外面大臣不得用,手里还有这几个老奴,还有皇城司,还有侍卫亲军。
    谁也翻不了这天。
    就算是神策军也一样。
    是,只要是知道神策军真正来历跟战功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神策军的可怕。
    连太祖都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清理了神策军。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
    当年神策军甲兵数万,与之牵连的大将和官员数以百数。
    可现在呢,区区百人,更无官员响应。
    唯一可虑的是,自己已老迈,与神策军勾搭的人,还是自己儿子。
    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是欺朕年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