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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洞真墟之主
    太阳悬在高天,将它的光和热,不偏不倚洒落人间。不分老幼,不辨贵贱。大爱如无情。
    幼鹿涉溪时,飞鸟穿于林。
    起先只能看到天边亮起一个暗红光点,眨眼迫近。
    焰尾连成一道火线,如神人挥笔,划破长空。
    庄国数千里山河几乎被这道火线一燎而过,忽地一道黑光冲霄而起,拦路于前。
    天地间有一种冷酷的联系建立起来,元气汹涌。东南西北,绝煞乍起相连!
    庄国东北方向的这一角天空,被乌云笼罩。
    晴日忽暗。
    一声闷哼响在空中:“九煞玄阴!”
    那光点只与煞云纠缠了片刻,便从天而坠。
    光点愈坠愈快,愈见愈大,到最后……
    呼啸如星陨!
    ……
    枫林城外的郊野难见人烟。唯有一座小小道观,也早已破败废弃。
    “轰!”
    那火点坠地,砸出偌大一个深坑,但似被某种力量收束,余波并未扩大。待滚滚烟尘散去,便现出一位焰袍男子。
    此人剑眉入鬓,英朗俊姿,赤色焰袍华丽古雅,极见贵气。只是这时鬓发散乱,衣袍亦有裂纹,才显出几分窘迫来。
    “想不到我左光烈,竟会死在这种穷乡僻壤……”焰袍男子眸光一转,已了然四周,带着一种莫名的怅然问道:“此地何名?”
    又是白日忽暗,又是陨星坠落。寄居破观中的几个乞儿早已六神无主,正在观门前叩头不已,这会听见问话,才有一人战战兢兢出声:“仙……仙人老爷,这里是枫林城郊,这道观……我……我们都不知道名字。”
    焰袍男子手指微动,就要将这些乞儿抹去。
    当今大争之世,列国征伐不休。但近些年来,没有哪一场战争,有秦楚此次大合战的烈度大。双方投入修者近十万,交战中心的河谷平原,寸草不存,地陷百里。
    作为失败一方的核心人物,尤其他只身打穿函谷关,险些逆转战局,被上天入地的追杀也无须怨尤。
    只是,这些乞丐,也是庄国的乞丐。庄国竟胆敢暗助暴秦,任其在境内设阵伏杀……这些人就都该死。
    但他又翻手将指尖冒出的火星握灭。
    “左光烈啊左光烈,这就是你的器量吗?迁怒于这些根本不被在乎的可怜人?”
    左光烈喃喃语罢,叹息一声,“你们走吧。”
    他负手转头,已经把目光投向了如墨染的天空。那些隐在暗处、如群狼迫近的强者,才是他左光烈应该杀的人!
    乞丐们如蒙大赦,起身就跑。唯有最先回话的那个乞丐对着破观内犹疑了片刻,但旁边的同伴狠狠把他拉个趔趄:“你想死吗?”
    这些乞丐拔腿狂奔,大约一生都不曾为自己这样奔跑过。
    左光烈没有转移视线,但眉头微皱,“不带走你们的同伴?”
    在他灵识洞察的范围里,没有秘密。
    道观中木塑神像早已不见,或者是被乞丐们作为柴火烧了。但供桌下此刻还躺着一个生机微弱的乞儿,一动不动,大概已是数着日子等死——这就是先前那乞丐犹疑的原因。
    神秘仙人的话语,乞丐们不敢无视,他们甚至是一窝蜂地又往回跑。
    拼尽全力,气喘吁吁。
    但在某些投入此地的目光看来,他们不比一只蚂蚁顽强,也不比一只蜗牛稍快。
    实在是……太慢了。
    嗖!嗖!嗖!
    那天边倏忽而近的,密集的尖啸声……
    是无数半透明水箭如蝗群飞来,被某种力量聚拢着往左光烈身边攒射。
    水行元气在这片天地疯狂涌动。
    半透明箭雨呈巨大漏斗状,遮蔽了半边天空!
    这是大秦军部极具代表性的大范围杀伤性道术,万流箭雨。
    “来了!”
    左光烈抬头望天,劲风激荡他的焰袍与长发,他将右手高举。赤色焰袍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如玉石雕刻般的手臂来。
    白皙而有力。
    一个红色的光团在他的手心诞生,就在下一刻光明大放。剧烈的强光辐冲四面八方。
    就像左光烈他,单手举起了一只太阳!
    这是其人独创的道术,十五岁时以此术在黄河之会一举成名。
    炽阳!
    无数半透明水箭将自天而落的阳光折射成五光十色,又在下个瞬间被红色染透。
    那是无比狂暴、无比炽烈的火红。
    以左光烈右手为圆心,方圆百丈的天空,都被红色所笼罩,万流箭雨为之一空。
    这一幕画卷如此壮丽,以至于很难有人注意到画卷边角的散淡墨痕。
    在炽阳扩散开之前,难以计数的箭雨就已经逸开飙落。那群奔跑的乞丐接连倒地。尸体上密密麻麻,都是贯穿的窟窿。
    他们甚至都没有机会发出一声惨叫来,就已经死去。
    生命如此脆弱。
    “滥杀,也是你的道?”左光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话不知是向谁说,但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已逐渐冷冽。
    “谁敢在杀左光烈的时候留手,谁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
    身穿霜纹玄袍的修者从天而降。
    此人面容削瘦,肤色苍白。
    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左光烈:“区区蝼蚁,也在你眼中?”
    在他说话的同时,
    一行随他落下的玄袍修士,已经封住四方,掐动道决。一连十八条半透明水蛇倏忽成型,在空中尖啸纵横,噬向左光烈。
    这些人动作惊人的一致,从出现到动手,没有浪费一息时间。
    坎蛇之缚这种低阶道术在他们高妙的操纵下格外凌厉凶狠。
    左光烈面不改色,双手一拉,一柄火焰之刀便在掌中成型。
    “公羊白!”
    他随手握持火焰刀,踏空数转,便将侵近的水蛇一齐斩为两截。
    “既然连九煞玄阴阵都搬来了,为何还用这种无聊道术浪费你我的生命!”
    “无聊?你还以为……”公羊白将合在身前的双手摊开,猛然往上一抬,“这是你的游戏吗!?”
    那坠地的水蛇之躯,不仅没有化去,反而在下一刻纷纷跃起,断尾生头,半头续尾。
    一分为二,二又分四……
    这是坎蛇之缚全新的变化,可以说赋予了这门道术全新的生命,让它有了更广阔的应用空间。
    成就了乱水蛇窟。
    嘶~嘶~嘶~
    声音刺耳挠心。
    密集的狰狞水蛇将左光烈围住,目之所及,没有一处空隙。
    但嘈杂蛇嘶并不能掩去他清晰坚定的声音。
    “嬴武连九煞玄阴阵都舍得调用,我理当一死。但这破道观,连个名字都没有……此无名之地,怎么有资格埋葬我左光烈!?”
    火焰从左光烈的体表蓦然腾起。
    熊熊燃烧,张牙舞爪。
    这火遇物即燃,以点成线,瞬间就漫延开。
    十七岁时,以此燎原之术,焚杀阴魔数千,威震边荒!
    整个乱水蛇窟都燃烧起来,数不清的水蛇在火焰中挣扎嘶鸣,化为水汽。
    在蒸腾啸叫的水汽中,左光烈冲天而起,长发张扬,气势暴烈。
    就在此刻,乍起一声鹰鸣!
    一只黑色巨鹰自高空扑落,它直面左光烈,双翅骤挥。
    数百铁羽挟刀光呼啸而至,每一道刀光都是不同刀式,或凶猛或阴毒,却融为一炉。
    刀光如骤雨,倾盆而下,将左光烈又生生斩落蛇窟。
    墨门机关兽,刀羽飞鹰。
    飞鹰背上,脸覆面具背悬铜箱的赤足男子凌风而立,默然不语。或者说,他的话语,已在刀光中。
    在九煞玄阴阵的支持下,万蛇疯长,不断新生。燎原之术失之持久,慢慢竟被消解。
    久守必失,不停有水蛇在左光烈身上凿出伤口,带出血花。左光烈最多闷哼一声,单手挥动焰刀,只将袭向要害的水蛇斩退。
    万蛇噬身,玄阴剐魂。
    此等痛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但左光烈一手掐诀,一手挥刀,竟无半分迟滞。
    分明他的额上,已暴起青筋!
    公羊白十指交握,举于身前,长发无风自动:“左光烈,现在束手,你还能有全尸送回故土!”
    气温骤降,一抹白霜凝于他眉上。整个乱水蛇窟都冻成了冰雕。
    这是秦国名门公羊家的不传秘术,称为玄冰地牢。
    入此地牢者,一息呼气凝霜,二息血流冻结,三息肉身僵死。
    水蛇冻成冰蛇,左光烈也被白霜覆身。
    公羊白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下一息,便是血流冻结。
    但!
    他突然听到河流奔涌的声音,那汹涌激荡如狂涛怒卷的,那是左光烈的血液在奔腾!
    大江大河岂会为冬霜冻!
    那血液剧烈暴动的过程,仿佛炸成了一个古老声音,似痛苦似狂热——
    “沸!血!燃!魂!”
    焰袍在燃烧,长发在燃烧,眉眼在燃烧,血肉在燃烧,灵魂……在燃烧!
    身与意,命与魂,一切的一切都在燃烧。
    无论坎蛇还是玄冰,都在瞬间崩解。白茫茫的水汽中,左光烈全身浴火。
    他低头看着自己烈焰熊熊的手,似在感受这皇朝禁术的力量。
    而后猛然看向天空的刀羽飞鹰!
    在眼神对上的瞬间,铁面男子便果断倒坠而下。
    那只珍贵的刀羽飞鹰……顷刻焚为飞灰!
    左光烈双手一错,朵朵焰花绽放在空中,一瞬间铺成火海。
    熊熊烈焰,焚天灼地。
    就连九煞玄阴阵聚在高空的煞云,也好像成了烈火的柴薪!
    这焰花焚城之术,可以说是左光烈最具天才的创造,十九岁时以此术,一战破城!
    焰之花,极致美丽,也有极致威能。
    铁面男子在倒坠中双手大张,十指摊开,每一根手指都连着半透明丝线,丝线的另一端深入铜箱,猛然抽出!
    傀儡飞鸦!
    他十指如穿花,密密麻麻的傀儡乌鸦从铜箱中飞出,向那些焰花冲去。每一只傀鸦都能扑灭一团焰花,但焰花似无穷,傀鸦却有限。
    公羊白顾不得玄冰地牢被破的反噬,以食指抵住下颔,骤然张嘴!白茫茫的寒雾自他嘴里喷涌而出,涌到哪里,焰花就湮灭在哪里。
    公羊氏血脉秘术,呵气成霜。
    他带来的十八位玄袍修士也随之掐诀。
    焰花与白霜对撞出来的白茫茫水汽,在高空聚拢成云。
    忽而倾盆骤雨,尖啸破空。
    十八位修士合术,成此暴雨连珠!
    焰花、冰霜、骤雨,三者短暂的共存于半空,构筑成一幅绚烂奇景。
    在这幅景色中,俊朗的焰袍男子忽而仰天长啸:“极炎之力,焚天煮海,祝融真祖,入我身来!”
    在他体内,一点迥异于其它的温吞火光,骤然膨胀起来。
    仅仅是这一点膨胀的变化,飞鸦自燃、阴云骤散、暴雨无踪!
    顷刻夺尽声色!
    公羊白脸色骤变:“他哪来的祝融之种!怎么可能催动祝融真身?”
    “这就是左光烈……”铁面男子背展一对机关铁翅,悬于公羊白身侧,声音也凝重得化不开:“几乎以一己之力,杀穿函谷关的人物!”
    在无限膨胀的火道力量中,左光烈七窍焚焰。
    “来啊!墨惊羽!”
    “公羊白!”
    他随手一挥,便是火蛟撕空,逼得公羊白等人连连避退。
    “什么名门!世家!天才!在我面前,还敢妄称吗?!”
    他似乎被祝融之种灼得癫狂,失去理智,情绪激烈。
    “家耻国恨,倾河海难洗!”
    河谷之战已败,他似乎听到楚国万家哀声。
    又好像在火焰之中,看到了在他十四岁那年战死的父亲……仿佛在跟他说着什么。
    说着……什么?
    左光烈大笑,大笑得流出眼泪,可泪水却在瞬间被灼干。
    “大好头颅在此,谁人能割?”
    他身后隐隐有一尊威严无上、手握火龙的神灵虚影。
    他终于焚尽一切,融于火中。
    “杀我身者唯有我,燃我魂者唯祝融!”
    他赤炎燃烧的眸子里,终于失去了所有情感。
    只将最冰冷的杀意,落在这些围攻他的人身上。
    “死!”
    墨惊羽反手于后,想要将背负的铜箱掀开,使出最后的保命手段。但他的手不断颤抖,根本挤不出半点力气。
    在他的灵识感知里,没有郊野,没有破观,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火,只有无边的焰浪。暴烈的火焰几乎扭曲空间,也几乎焚化了他的思维。
    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之前,他与之前那些死去的乞丐,又有什么不同?
    ……
    天边,有寒光一道,自西而来。
    只是余光扫到这一幕,公羊白就有眼睛被割伤的错觉!
    来不及探究,因为只在他看见的这一瞬,那寒光已遁至左光烈身前,一绕而过!
    左光烈的咆哮戛然而止。
    “吵死人了。”
    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骤然现身。
    他有一张冷冽至极的脸,侧身而立,仿佛永远与世人保持着距离。
    他缓缓收剑入鞘,声音也平淡得没有丝毫波动。
    左光烈头颅猛然坠落,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转,但因为施展过沸血燃魂的缘故,没有一滴鲜血可以喷射。
    直到此时,刺耳如雷鸣般的尖啸才在空中响起!
    那是白衣男子一剑西来,划破长空的声音!
    ……
    公羊白与墨惊羽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巨大的惊骇。
    “李一,我受嬴武殿下之令……”
    但公羊白只是刚说到这里就闭嘴,并且立即拎起左光烈的头颅,转身飞遁。
    因为那白衣男子已经把目光转向了他。
    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甚至他的唇角,都有剑一般的锐利。他的眼神却平淡得近乎温吞。
    可这温吞中,带着令人战栗的冷漠。
    无论是传承自古老墨门的天才人物,又或是天下有数的名门血脉。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
    左光烈死去了,他体内的祝融火种却并未消散,仍在缓缓膨胀。
    这力量根本不是油尽灯枯的左光烈所能控制,他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媒介,用他的天才与决绝,让祝融真身的伟大力量,在这个世界能有一丝的、片刻宣泄。
    白衣男子抖出一枚黑色令牌,沉默注视。
    那黑色令牌沉寂良久,才有一个霸气的声音响起——“两清。”
    话音刚落,这材质非凡的令牌,竟似无法承受这个声音般,瞬间崩碎成无数黑屑,滑过李一的指间,簌簌而落。
    直到所有的道者都离开了,手中令牌也崩碎,李一才微微歪头,看向那枚膨胀中的祝融火种。
    他伸出一只瘦长白皙的手,五指拢成口袋状。
    直到此刻,在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的时候,他才在一贯的温吞和冷漠之中,显出一丝孩童般的天真来。
    轻轻喊道:“嘭!”
    五指张开的同时,恰好是祝融之种爆开的时间。
    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这场爆炸,令它无法扩散,只将左光烈的尸体炸成无数碎肉。
    赤红焰花在小小天地里尽情绽放,极璀璨于一瞬,纳绚烂于一方。
    这极致的美丽,只为他一人独赏。
    李一的嘴角微微翘起,但只一瞬便收敛。
    烟花已尽了。
    他也不看左光烈的尸体都留下了些什么,更无丝毫留恋,身纵剑光,瞬息远去。
    ……
    从始至终,发生在无名破观外的这场战斗中,无人向破观里投去一丝注意。
    于强大的修者而言,对弱小的庄国难有一顾。对于庄国的三千里之地来说,枫林城也渺小如尘。而即使于小小的枫林城本身,郊野的这处破观也早已被人遗忘。
    但这个残破道观里,却并不是没有人。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已经只等死亡的乞儿。
    他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并且也正在等待中,但是他还没死,并且从头到尾“听”到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当战斗结束,一切都归于安静。
    他还活着。
    他或者是幸运的,但幸运这个词与他又如此不协。他褴褛的衣衫、枯瘦的病容,甚至是几近游离的呼吸,都在阐述着不幸的定义。
    但他毕竟还活着。
    他想了想,努力一个翻身,从供桌底下滚了出来。
    他咬着牙,用尽所有的力量,努力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毕竟站起来了。
    从供桌前挪到道观外,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步。
    从道观门口挪到左光烈的尸体前,一共三百二十四步。
    乞丐默默数着他挪动的步子,不停地告诉自己,就快到了。
    就快了。
    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都在颤抖。
    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他前行。
    他惊人的毅力并无观众。
    现在他站在左光烈的尸体前,这场跋涉终于到了尽头——如果那一堆碎肉还能叫做尸体的话。
    他缓慢地、缓慢地蹲了下来,蹲着太费力,所以他索性坐下。
    他真的病得很厉害,从那些令他面容难辨的污迹中,依然能看到虚弱的惨白色,
    他的手甚至也在颤抖。
    颤抖着在那一堆碎肉里摸索,摸索。
    碎肉,碎肉,骨茬,断裂的某种金属,碎肉,指骨,认不出来的半块木骸……
    一个瓶子!
    翻开那团无法认出原貌的血肉,发现了这一个半截的玉质瓶子!
    瓶口部分全被炸去,只余半截瓶肚。
    乞丐压抑着自己略显粗重的喘息,将这个玉瓶拿到面前来。
    他小心翼翼取下塞住瓶身的一块碎肉,往瓶底看去。
    他看到了瓶中仅剩的、一颗乌溜溜、圆滚滚的丹药,呼吸停滞了。
    他认出来,那是他朝思暮想,曾经得到最后又失去了的,开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