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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何惧之有
    观河台的夜晚是喧嚣的。
    这里有太多故事,有太多历史。
    唯有人们无处安放的心情,散落云巅,伴着长河悄悄流去。
    “糖人喽,卖糖人!捏一个吧?”
    “小望,你爹是个好人啊。前年我赊了两味药,他到现在都没跟我讨,我一直没脸登门,没想到……可惜了!”
    “来来来,热乎的羊肉汤,香喷喷的白切羊肉!”
    姜望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很轻,又仿佛很远。
    “姜师兄,嘿嘿,想跟你请教一下剑术!”
    “很不错嘛小姜师弟,颇有师兄我当年的风采。”
    “姜望!既入我道院,须记用勤用苦。你将来一身所系,是万千百姓!”
    魂儿飘飘荡荡,不知游弋何方。
    “三哥!同去饮酒!”
    “老三,该去歇着了,明日我再叫你。”
    轰隆隆。
    似是雷声。
    眼前所见,大地开裂,岩浆涌出,房屋坍塌,行人奔逃。
    哭声,喊声,恨声。
    “老三!”
    “三哥!”
    “姜望!”
    姜望蓦然惊醒,环顾四周,还是在自己的床榻上,四下无人。
    原来是一个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梦了。
    几乎所有的夜晚,都是在修行中度过。
    今夜本也不应例外。
    只是想到明日就要参与正赛,争夺天下第一的魁名,便让自己放松心神,好好休息一晚。
    只没想到……
    就这么一夜,也终是逃不过。
    他在天下之台,看别人剑挑红莲,感慨那自伤之痛。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负重前行?
    窗外夜色仍深,还没有到天亮的时候。
    姜望索性不再睡了,披衣而起,拿住靠在床边的剑。
    神龙木所制的剑鞘,触感有些温润,那纹理早已被他的手所熟悉,这让他踏实了一些。
    他握着剑走出门外,走到院中。
    明月高悬于夜空,垂落泠泠霜光。
    列国齐聚的观河台,夜晚自然不会太安静。那些个贵人,多得是乐子可以找。但院中的禁制,把嘈杂都隔开了。
    姜望并不打算去什么别的地方,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就立在院落正中央。
    抬头见月,依稀如梦中。
    明月如故,不见故时人。
    大概有谁叹了气,但是应在梦里。
    此时的姜望是沉默的。
    他握住墨色的剑柄,拔出了一道霜光。
    霜光在月色下舞动,并不凌厉,也不见什么威能。所有的杀力、剑气,都收敛在剑中,声音也是湮灭了的。
    但很美。
    人似惊鸿来去,剑如游龙夭矫。
    一袭青衫纵剑,月下无声独舞。
    那些激荡的、躁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了。
    月光呵护着他,夜色抚慰着他。
    他就是与这月光夜色作伴,度过了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紫气东来剑典。
    天地人三剑。
    再到人道剑式。
    老将迟暮,一剑如夕日追。
    一剑横来,正是名士潦倒,肆意挥毫。十年落魄,以生死勾仇。
    剑挑起,是年少轻狂。剑纵得意,归时从容。
    人似飘萍,一剑折出身不由己。
    最后仰头望月,剑落相思,就此定格。
    这一剑相思式,自董阿死后,便再未用过。
    姜望还剑入鞘,结束了这幅写意的画。
    声闻仙态湮灭了所有的声音,他也没有打算惊扰任何人。
    兴起月下剑舞,兴尽归剑而返。
    确实没有到休息的时候。他想。
    独自回到房间里,又复开始修行,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
    ……
    同样的月光,洒在距离院落不远的一座小楼前。
    二楼的窗口,曹皆负手而立。
    作为此次带队的强者,他的住处,离三位参赛的天骄都很近。即是提供庇护,也方便随时指点。除了自身修行的问题之外,针对已经展现过力量的对手,一位当世真人的意见,也是相当珍贵的。
    姜望虽然主动湮灭了声音,但月下舞剑的一幕,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也不可能逃得过。
    明日就是内府场的正赛了,他当然非常关心姜望的状态。
    在外楼场的比赛里,重玄遵虽然堪称耀眼,但毕竟没能争下一魁,为国展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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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昭南当然也是天资绝顶,然而这一次景国的底气太足,气势太盛……
    那毕竟是历史最为悠久的天下第一强国。
    他再怎么对计昭南有信心,也不可能轻视强景。
    算下来,倒是姜望争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起来,内府场最后一个名额确定是谁了么?”曹皆仍看着那处院落,忽然问道。
    身后的阴影里,有一个声音说道:“越国白玉瑕。”
    像很多人事先所期待的那样,果是白玉瑕拿到了最后一个正赛名额。
    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在这个过程中,越人自信昂扬的形象面貌,得到确立。对白玉瑕本人而言,更无疑是一种圆满。
    当然,在曹皆的有意凸显下,越国天骄以这样的方式晋级正赛,就愈发能显得夏国天骄的难堪。
    “那个太虞,还是没有具体的消息吗?”曹皆又问道。
    “属下无能。”阴影里的声音道。
    曹皆抬起手来:“非战之罪。”
    顿了顿,他又道:“便看看景国藏的是什么吧。这一次的问题大了去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姜望所住的小院,伸手关上窗子。
    在黑暗的房间里说道:“你现在去办一件事……”
    ……
    ……
    月光对每个人都不吝啬。
    无论你是内府,又或洞真。
    无论你是姜望,又或者……
    林正仁。
    庄国所属的院落里。
    在月光之下,杜如晦随手演化道术:“倘若黄肃以此术攻你,你当如何?”
    林正仁认真思考后,才道:“我当先以壁流之术卸力……”
    “不。”杜如晦摇头道:“要你第一时间的反应。”
    “我当避之。”林正仁道。
    “这也不是最好的选择。”杜如晦细细解说:“因为此术的性质特殊,你应当……”
    带队来黄河之会的强者,几乎每一个都不会介意指点自家天骄。
    但恐怕不会有谁像杜如晦这样详尽……
    以国相之尊相陪。
    从雍国北宫恪、梁国黄肃、雪国谢哀,到魏国东郭豹、申国江少华。
    把所有有可能遇上的对手,一个一个地分析过去。
    几乎是手把手教林正仁如何应对战斗,完善不同的应对方案……
    不知不觉,已见东方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