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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 木蚤
    有关‘吃葡萄’的选择,郑清最初是在钱钟书的《围城》里读到的:一盘葡萄,里面有好有坏,你会先选择吃好的,还是吃坏的?
    吃好的,以后遇到的每颗葡萄都会越来越坏;吃坏的,以后遇到的每颗葡萄都会越来越好。以此论证人生态度的积极与消极。
    但随着年纪慢慢增长,见识越来越多,郑清渐渐发现,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好葡萄与坏葡萄,绝大部分人的人生只有‘有葡萄’与‘没葡萄’的区别。
    没有葡萄的人,不论葡萄好坏,见到后都会立刻抓住吃掉。
    有葡萄的人,永远只会挑选盘子里最新鲜的、最饱满、最漂亮、或者最有特点的那几颗葡萄去吃。其他葡萄不论好坏,终将变成餐桌上的装饰品,最后落入垃圾箱里。
    用一句很朴素的话来形容,就是选择太多以至于无所谓选择或者不选择。
    就像北区巫师。
    在伊莲娜成为大贤者之前,大量北区的戏法师们为了学到一两手粗陋的戏法,甘愿充当正式巫师们的试验品,对于他们这些生来就没有‘葡萄’的巫师而言,能够吃到葡萄就是最大的幸运——哪怕那些葡萄被传统巫师唾弃,视为异端——能够进入边缘学院成为第一大学正式学生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相反,那些古老巫师世家出身的精英子弟们,甚至不需要在意第一大学几所学院之间不同的特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选择学院就读。
    但就像《贝塔镇邮报》这篇报道最后一段里那位匿名者的表态一样,‘有葡萄’的巫师宁肯自己盘子里的葡萄坏掉,也不愿意分给那些‘没有葡萄’的巫师。
    很难说这是‘有葡萄的人’天性贪婪或自私的表现。
    郑清更倾向于认为这是整个世界魔法资源有限的前提下,不同天赋的巫师在漫长博弈后的自然选择,即资源应该优先提供给天赋更高的巫师。
    “邮报上提到边缘学院触摸到四大学院的利益是什么意思?”
    郑清想起刚刚那篇报道里的某句话,不由又多看了报纸两眼:“……这种事情可以在公开报道上明晃晃的说吗?”
    “为什么不可以?”
    辛胖子奇怪的看了年轻助教一眼,手指微弹,羽毛笔轻巧的落在那篇报道上,圈出几个关键词:“贝塔镇原本是依靠着阿尔法堡建立起来的,属于阿尔法的自留地,但现在北区巫师开始用廉价的巡逻队为贝塔镇提供安全与巡逻服务,你说这算不算侵蚀了阿尔法的利益?如果你觉得‘北区巫师’属于贝塔镇北区,不算外人……那么北区巫师在北区以外的地方推广‘贤者信仰’的事情怎么说?亚特拉斯的那些宗教疯子能忍到现在没去砸场子,估计是被学校强行按下去了。”
    “还有私人猎赛。”
    张季信打了个响指,补充了一条:“原本第一大学的私人猎赛,也就是学生们私下里自己举行的小猎赛,基本都被星空学院垄断了组织权,但现在北区巫师好像也计划筹办他们的猎赛,猎场选在沉默森林里,联合马人、牛头人、还有巨人部落……星空学院那边意见现在很大,我哥因为这事儿脑袋都大了好几圈。”
    “私人猎赛为什么会被星空学院垄断?”郑清顿时想起跟他一起上近古方术学的姜槐,他也曾邀请自己参加星空猎队组织的私人猎赛,不由好奇追问道。
    “为什么?”
    红脸膛男巫表情微微一滞,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立刻,他就找出好几个恰当的理由:“没有星空人参加的猎赛观赏性不高,这大概是最主要的原因……另外,如果同时组织猎队,别的学院可能最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甚至更少的巫师会参加猎队,而星空学院就算躺在校医院的学生也不会放弃参赛名额……当一场场私人猎赛中大部分参赛者都是星空学院的学生后,他们拿不到主导权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吧!”
    “这么算下来,还是九有学院幺蛾子少。”郑清捏了捏手中那块黑曜石,总感觉它今天似乎有点变成猫形了:“最起码,没有明面上跟边缘学院的冲突……”
    “这其实是最糟糕的情况。”
    萧笑扶了扶眼镜,脸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其他几所学院明面上与边缘学院冲突更明显,所以在涉及第一大学内部魔法资源分配的时候,反而会占到一些便宜……”
    嘶!
    郑清轻吸了一口凉气,打断博士的分析。
    几位同伴齐刷刷看向他,眼神中有困惑、也有不满。但下一秒,那些不满便齐齐消失,统统化作了好奇。
    因为坐在座位上的郑清突然以一种很古怪的姿势扭动着身子,一只手向后探去在背上乱抓,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桌子边缘,手背青筋暴起,脸上露出仿佛便秘般的表情,仿佛巴拉特的瑜伽大师正在做某种高难度修行。
    但问题在于,他们现在正坐在教室里,准备上周一的魔咒课。
    而且郑清平常也不练瑜伽的。
    “这是被诅咒了?苏议员的粉丝吗?”辛胖子兴致勃勃的拿出了羽毛笔与记事板,似乎打算写一篇实时报道。
    “没有发现目光接触者。”张季信已经站起身,用目光把整座教室甚至走廊与窗外都清扫了一遍,同时开始一颗接一颗的扣紧拳套上的扣子。
    “也没有异常魔力波动。”萧笑盯着面前的水晶球,补充道。
    呼!
    郑清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狰狞骤然隐去,恢复了镇定:“不是诅咒,不一定是意外……是这个小东西再捣鬼!”
    他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只已经被他捏死的木蚤。
    “这小东西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刚刚钻进我袍子里……太糟心了。”年轻助教一脸厌恶的把手伸向过道,试图丢掉木蚤的尸体。
    但萧笑拦住了他的这个动作。
    “先别丢,”宥罪猎队的占卜师眉毛微微扬起:“我的水晶球刚刚微微红了一刹那……可能是错觉,但也有可能那只虫子没有那么简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