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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薛南枝答应了。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兜头砸下来,令你怔愣着,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这秋夜的雨下得越发大了,凉凉雨丝洒过窗棂,雨珠豆大。
薛南枝走到窗边,抬手将窗户合上。
阻隔了哗啦作响的雨声后,屋内更显安静,徒留烛火跳动。
他回过身,一眼就看到床上跪坐着的人。
衣服已经穿好了,正慢腾腾地下床,似乎还未从他的话中回过神来,眼角含着泪,乌发凌乱,从中探出的耳尖红得欲滴血。
他轻而易举地窥见你藏着的情绪。
你在无措,在仿徨,许是因为从未面临过这样的情况。
可你的羞意又如此明显。
为何会如此?
你的影子因为这深夜而燃的烛光被拉长,延申至他脚边,他走近你,乌靴踩上去,像是将你也一并钉在了原地。
他的影子也被照出来,攀到了墙上,随着他的走动而舞动,黑沉沉,如蛰伏的猛兽。
越走近,你的耳尖便越红。
在某个瞬间,薛南枝终于恍然大悟。
因为你是他的侍妾。
侍妾……薛南枝从未有过侍妾,此刻才终于想起这两个字背后的意味,明白你羞意的来源。
他答应你的留下,在你眼中便是认同了你的身份。
也因此,在这如墨夜色中,暧昧便如野草般生长。
*
薛南枝的脚步轻巧地拐了个弯,走到了软榻处。
这是他平日温书累了会午休歇息的地方,能睡人,但终归是不如床舒坦的。
你看着他在软榻上坐下,那架势,分明是打算在上面休息的。
你哑然半响,心中万分纠结。
这薛家大公子莫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癖好不成……有床不睡……难不成是在软榻上行那种事更……
你忍不住皱起脸。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准备,因为薛南枝这一出,又有些不能接受了。
薛南枝不知你心里的念头已经转到了少儿不宜的频道了,他只是单纯不想睡那张床。
他是有些洁癖的,床还是私人用品,平日连贴身的小厮都不能帮他收拾这种私人用品,今夜被你猝不及防地爬上去,他便生出了几分抗拒。
他正想开口让你睡那张床,却骤然瞥见你的神情。
很是复杂。
或许是想明白了他没有那心思,你的神态放松了不少,柔美的眉眼间含着几分“真是不识趣”的无奈得意。
薛南枝站起来,改变了主意。
他让你去睡软榻,自己则在屋内唯一的床上和衣而眠。
烛火被你小心吹灭,悉悉索索的声响后,你也终于躺上了软榻。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平缓的空气流动,黏稠黑暗中,薛南枝心尖难得涌上了几分浅淡的悔意。
也不知薛老夫人那些人给你身上熏了什么香,这么久了,哪怕你只是跪坐在他的床上不足一刻钟,那点香也因着他的躺下而顺势钻入了他的鼻腔。
就那么一点点淡香,就让他如同湖泊中饥饿的鱼,由幽香编织而成的鱼钩在他的一呼一吸间彻底缠上了他。
他皱起眉,瓷白面容在漆黑屋内毫无笑意。
他翻动了一下身子,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你像是确定了他也还未睡,小小声开口。
“公子。”
你向他道谢。
因为他没有赶你走。
躺下之后,你终于回过味来,今夜你没有离开在薛府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是如今还未婚配的、甚至连通房都没有的薛家大公子亲自承认的侍妾,是这薛府的半个女主人。
你感到脑子眩晕了一瞬,因为这忽然的、来自地位上的转换。
你没有什么大追求,像你这样的在俗世摸爬滚打挣扎求生的小百姓,今日能凭着一张脸入了薛府,今后又可能由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已是你先前从未想过的美好了。
在脑子中的眩晕过后,你又感到了一阵后怕。
你摸上了自己的唇,想到了自己方才脑子一热对薛南枝做的事情。
“公子……您唇上的伤口还痛吗……”
你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心思又活泛起来,那点后怕不知被你抛去哪了。
“若是还痛的话,奴、奴明日为您擦药好吗?”
说着说着,你的声音中已是带上了哭腔,“奴真的不是故意的……公子不要怪罪奴好不好?”
如同猫儿一样的哭声,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像是在渴望着他的垂怜。
薛南枝闭着眼,只觉得自己的鼻腔、耳朵都失了感知,只剩下你提起的下唇的伤口,那点被他刻意忽视的痛意因为你再度提起而冒出了头。
他因为你的胆大新奇而对你起了兴趣,却并不想要在这雨夜因为你而彻夜无眠。
于是,在屋内久久寂静,你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之时,你听到了大公子的声音,“睡觉。”
*
翌日,关于你的消息就传遍了薛府。
薛老夫人早餐都没心情吃了,心绪复杂难言。
她昨日不过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没想到这事还真成了。
待在内院中见到了坠在薛南枝身后的你,心中又生出了不满。
她不知是薛南枝自己开了窍,这二十年来头一次收了人,还是你自个入了他的眼。
若是前者,薛老夫人自然是开心的,恨不得发帖为薛南枝相看合适的姑娘。
但若是后者……薛老夫人的视线在你与薛南枝身上徘徊,心中的不满意味更深。
你不是薛府从小培养的仆从,只是她昨日回来偶然瞧见,被姿色所慑,自己做主将人送入了薛南枝院中,含着十足的打探心思。
因为昨日就是薛南枝的好友成婚之日,偏生薛老夫人与那家的老夫人平日并不对付,在宴席上被那家的老夫人明里暗里地挖苦了一番,心中忿忿,过去因为薛南枝毫不留情面的举动而歇下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男子到了年纪总是要成婚的,她可要比王家那老婆子更早抱上重孙子——
怀着这样的不平心情,在街上看到了你之后,当即就让你入了薛府,当了一个侍妾。
这事若是不能成,也就算了,若是成了,开了这一个头,以后的事情还不好说吗?她离抱上孙子还远吗?
可今日这事真成了,薛老夫人又觉得哪里都心气不顺。
许是因为你只是一个外来的、身份卑微的人。
薛南枝抬手向薛老夫人请安,待他抬起头来,薛老夫人就看到了他唇上的伤口,和他眼底的青黑。
昨夜莫不是一刻都没歇息不成?战况这么激烈?
薛老夫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薛老夫人的目光如有实质,你垂着头,为薛南枝沏茶。
茶盏被捧起,送至薛南枝手边。
他单手接过,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他眉骨微动,抬眼看你,就看见你低垂着的眼又不知何时盈了泪。
你当真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美貌,也比任何人都懂得利用。
就如此刻,泪珠欲落不落,素白的脸上无一丝点缀,却如此委屈又惹人疼惜。
你知道薛老夫人不喜你,也很快就想清楚突破口是他。
只要他开口,哪怕是薛老夫人,都无法对你做什么。
或许今早你跟着他,从他的院子来到这里的这一路,你也已经明白。
在这薛府中,你唯一的依靠就是他。
因为你是他的侍妾。
薛南枝眯了眯眼,清隽脸庞上的笑意愈发深,昨夜并未睡好的烦闷一扫而空。
这种感兴趣的东西可以被他全然握在手中的感觉令他的心情颇好,他嘴角勾起,在薛老夫人的视线中,虚虚握住你的手。
你呆在原地,听见薛南枝对着薛老夫人说着一些维护你的话。
他面上是笑着的,皮肤皙白,脊背挺直,眉眼干净俊秀,仿佛一个最为懂礼的读书人,可就你看来,他对薛老夫人说出的话可绝对算不上温和知礼。
他握着你的手是冰凉的,一如他这个人,哪怕外表再如何温良无害,可只要稍一接触,就能察觉到他的凉薄无情。
你的手是这么小,还带着你的体温,被他轻而易举地笼在手中。
属于男子的比你大上不少的骨节覆上你的,苍白手背上青筋明显。
你低头看着,眼泪早已止住,你的唇角微挑,一个隐秘的笑稍纵即逝。
薛大少爷对你感兴趣。
昨夜你还无法确定,今日却已然明确。
可几点兴趣,又能维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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