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们走了多久？”
    “我来时，神凰宫已经空了约二十六个暗月之夜，折合这里的时间应当是……”
    “三十二天。”唐劫与许妙然同时脱口道。
    两人对望一眼，然后突然一起露出笑容。
    他们知道九难他们在等什么了。
    就连一向保持单纯的依依也醒悟过来，拍手笑道：“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去哪里？”王破煞问。
    依依回答：“你很快就会见到。”
    ※※※
    眼前是一片迷蒙的彩光飞速掠过，从视界的两端，看起来就象是彩色的夹缝，左右皆是流光遁影。
    只有精通时间之道的人才会明白，这是时光长河的倒流。从时光之河的一点逆流而上，向着过去不断延伸，直飞出了万里之遥方才停下。从时间的长度而言，这就是一万年的光阴。
    逆流的时光到这时方戛然而止，彩带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清晰画面。
    依然是那间佛堂，清净安宁。
    只是在佛堂中，还坐着一个小和尚，正捧着一本《佛问》认真颂念。
    和尚的年纪不大，容貌清秀，眉眼间有悲天悯人之态，再仔细看，却与那莲花台上的恐怖存在何其相似。
    这就是年轻时的九难吗？看起来还真是一位大德高僧啊。
    见过九难画像的唐紫曦心中叹息着。
    她站在这佛堂中，就如个幽灵，不影响这里发生的一切。唐紫曦知道，这不是正在发生的事，而是自己的时之道念激发了佛经上蕴含的某种强大意境，将自己带回到了一万年前正在发生的一件事中。她现在只是一个看客，不可能影响到这里发生的任何事。
    也许，这件事就是九难入魔的真正原因。
    唐紫曦想着，静静等待着。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片刻功夫，九难突然停止颂念，抬头道：“什么人？”
    唐紫曦一愣，惊讶看九难。
    就见九难已经站起来，神情惊恐的看向四周：说：“这不可能！”
    下一刻，就见九难双眼突然现出一片迷蒙，似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状态中，一动不动。
    唐紫曦大奇，到底九难这是怎么了？
    就见九难的身体不断颤抖着，脸上更是露出痛苦的表情，时而悲伤，时而喜悦，时而欢欣，时而愤怒。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九难停止了身体的颤抖。
    他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道：“小僧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小僧存在于此的使命。”
    又片刻，也不知他听到什么，又道：“是，小僧决定了，愿往彼岸……是……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佛慈悲……”
    唐紫曦正听着，突然画面一阵模糊，连带着九难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唐紫曦暗叫不好，这是时之道念快要撑不住，场景即将崩溃的前奏。该死，怎么在这个关键时候崩溃，唐紫曦心中大急，忙运用起时间之道，试图延长这场景，减缓崩溃的时间。
    就见她这时间之道一用，佛堂之中光华陡放，那九难骤然抬头：“何人窥视？”
    明明这时候的九难还只是一个实力普通的和尚，以精通佛法出名，修为却一般，但这刻一声质问，竟让唐紫曦觉得心头剧震，立时遭遇时间道力的反噬，大叫一声吐血飞起。
    轰！
    场景崩溃，所有的一切尽皆烟消云散。
    场景变化，又回到了当下时间，唐紫曦闷哼一声，已倒在地上。唯有那本佛问，在这时竟放出一片奇异光华……
    第98章 净心
    巨灵星的战斗还在进行。
    孽海花后与北冥神君简直就是一堆拖时间的最好搭档，一场战斗打到天荒地老都不退缩。
    到处都是仙法魔功肆虐的场景，天空连乱石都懒得飞扬了——威能所及处，一切尽化齑粉，唯有空空荡荡如星空般的虚无。
    在那一片虚无天地里，是一黑一蓝两个人影在交手，身周环绕着的是大片汪洋，每一次交手都是汪洋大潮的对撞，每一次对碰都掀起滔天波浪，亦泛起无尽洪流，席卷一切，冲刷一切，毁灭一切。
    恐怖的力量让围观者都不得不一退再退，大半个巨灵界，就这样成了两尊大能实战的舞台。
    场面虽然是惊心动魄，但是进行了数十日后，再壮烈的场面也变得不在吸引人，连审美都变得麻木，那曾经人心的恐怖力量也变得不足为奇，甚至有修士就着双方的你来我往指指点点起来。
    “哎呀可惜，出手慢了，让那孽海花后逃过一劫，否则若是击中，定要拿魔头好看。”
    “你懂个屁啊，大能过招，岂在一招一式的得失。”立刻有人不屑道。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见识也还停留在招式上。大能交手，哪里还有招式之分。讲的势，形，意。”
    “切切切，还势意道，天下万变，不离大道为先。”
    “这你就错了，大道非轻易可悟，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有能不通道法者。需知大道无疆，越到高处，越难领悟。”
    “那也未必，不是有个妙源上人就是成就真仙后方才悟道的吗？”
    “运气好罢了，最终不还是被那鬼魔君打爆一次。”
    “那鬼魔君也没讨着好，不也被爆了下半边身子。”
    叽叽喳喳一片众说纷纭。
    大多数意见自然是错的，即便偶有正确意见，也被淹没在一群错误中。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经历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真仙大战，修士们的眼力开阔，见识增长，就连心性都变得强大起来。这种增长不能立刻提升战斗力，却可以提高他们的潜力，让他们更加清楚自己的未来，知道自己前进的方向，于修行大有好处。
    当然，如此议论大能，也算是胆大包天之辈。仙魔两群人中不乏不漏无想级数的强者，尤其又是如此近的距离，听到别人对自己议论纷纷，尤其还不乏谬论，心中难免恼怒。
    这刻那鬼魔君听到有人非议自己，心头大怒，对着栖霞界人族修士瞪去。
    一眼之威，浩瀚无限。
    若在其他星界，只是一位真仙的怒目一瞪，就足以血流成河。
    但在栖霞界，这一眼望去，只引来人族嘿然冷笑。
    接着是一只手啪的打过来，正打在鬼魔君的脸上，将那鬼魔君一巴掌仇翻在地。
    “唐劫！”鬼魔君怒视苍穹。
    “竟敢对我的人动手，你又不是我儿子，可没必要惯着你。”唐劫淡淡道：“还有，再敢直呼本尊名讳，定斩不饶，就算你主子也救不了你！”
    他的话语简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势，那鬼魔君滞了滞，终是没敢再说话。
    唐劫收回手，身旁许妙然已道：“一个鬼魔君而已，哪里需要你亲自出手。”
    唐劫摇头：“正因为只是一个鬼魔君，才更要我亲自出手。”
    许妙然愣了愣，随机醒悟过来：“他是故意的？”
    唐劫点点头：“大敌当前，竟然还敢来招惹我们，应当是九难不放心，让他再试探一次，看看我栖霞界有什么隐藏力量吧。”
    鬼魔君出手素以飘忽难测，难以抵挡闻名，刚才那一下攻击又是对的人群中一名低阶修士，来的突然，就算真仙都未必来得及拦阻。如果栖霞界另有隐藏手段，唐劫又自忖身份不会轻易出手，的确有可能被逼出来。
    只是唐劫却一眼看出问题，直接出手截下攻击，打退鬼魔君。
    “这九难，还真是够谨慎的。”许妙然嘀咕。
    “不过这反过来也说明了另一件事。”
    “什么？”
    “冰凰他们应该快要到了。”
    虽然万界王庭和两大魔族都在拖时间，但是大家很显然不会商量好了同步进行。
    而这一次，鸿蒙的增援显然比王庭更快。
    “怎么会这么快？”许妙然也皱起眉头。
    要从迷乱魔区找到通往巨灵界的路，绝非易事，能在数十天内做到这点，冰凰的能耐未免大了些。
    唐劫却淡定回答：“有姬瑶仙在的话，就不奇怪。”
    “姬瑶仙？”听到这个名字，许妙然也心中震惊。
    这场战争，她也要加入进来吗？
    许妙然问：“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想了想，唐劫回答：“鸿蒙魔族发起大举进攻的时候，就是神凰宫援兵赶到的时候。”
    “如果这样的话，仙帝危矣！”
    唐劫却扑哧笑出声来：“区区黄雀，也想捕食巨象……”
    唐劫的声音陡然冷酷起来：“徒自寻死耳。”
    战场之上，战鼓之声骤然激烈，象是在预示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
    从地上起来，唐紫曦只觉得自己身体如散了架般的难受。
    以她的修为，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脆弱无力的感觉了。
    不过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起身的那一刻，唐紫曦已本能的运转法力，检视自身，然后悲哀的发现，由于刚才收到反噬的缘故，自己的时间道力现在一片沸腾，呈现出一种狂暴之态。
    大道之力非同小可，乃迎合天地之理而成，是故不应当有狂暴沸腾之象。如今出现这种情况，意味着情势一下子复杂起来。
    唐紫曦尝试着调用时间之力，结果才刚调动一点点，就感觉到时间之力汹涌而来，带着汹涌狂暴的力量，似乎要立刻将她从现在的时间流中扯出来，送往某个不知名的时间节点，吓得唐紫曦连忙停止。
    也亏得她性格谨慎，尝试的时候只调动了一点儿，就是这一点，也费了她半天劲才平息下来。
    现在看来，这时间道力竟是不能用了。
    唐紫曦心中叹息，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又甚至还能不能恢复。
    时间之道是她的根本之能，如今此道被废，不知未来如何，让唐紫曦心情也一下低落起来。
    谁能想到只是查看一下佛经，竟然就会引发如此变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