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好的第二天,我发现自己联系不上白兰。
发消息没有回复,打电话关机,我甚至因为担心他跑去酒店看了一眼……店员小姐说他一早就退房了。
奇怪,好奇怪。
所以昨晚的额头吻就是道别吗?
微妙的令人担心。
结果不仅是白兰不告而别了,弟弟当天晚上也没有回来。
叔叔嘴上不说担心,还反过来安慰我小伙子嘛,青春期叛逆跟朋友出去玩不跟家里联系很正常,回来把他腿打断。
但我们都知道小武不是这样性格的孩子。
于是我去了那个知晓已久却从来没有拜访过的地址,沢田家。
来一趟心理压力挺大的。或者说,只要一想到有可能见到里包恩先生,心理压力就会变大。
可无论是里包恩先生还是沢田纲吉都不在家。
……又是彭格列的什么活动吗?以往的话,里包恩先生至少会随便编造个理由来通知叔叔一声。
果然,是紧急到连提前知会一声都做不到的危险状况吗?
等一下,弟弟昨晚就说有朋友不见了……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担心家人被牵连到,决定去叔叔的店里帮忙。
直到第三天中午,弟弟才回来了。
他若无其事的走进店里,脸色很奇怪,看向叔叔的目光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思念,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露出了笑脸。
看见他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叔叔也硬起脸,没再继续教训他,只让他进后厨帮忙。
弟弟看上去放松了一点,精神还是绷得紧紧的。我看他穿上围裙,就准备去帮他系上系带,但他几乎是下意识侧腰避开了我的手,自己反手快速打了个蝴蝶结。
简直就像害怕被我碰到一样。
“小武?”
“嗯,我先去帮忙了。”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回答的也很闪躲。
好奇怪……弟弟的态度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直接钻进后厨去帮叔叔一起切菜,我也就没有说什么。
然而从他手上接过餐盘的时候,对方甚至刻意避开了和我肢体接触,就算我再迟钝也该明白他现在完全不想跟我接触。
我抿了抿唇,略带受伤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做让他为难的事情了。
毕竟他要是再做什么抗拒的反应,会感到难过的还是我自己,先顺着他的意思吧。
这种事只会越想越难受,午间营业结束,我跟叔叔说了一声便准备回家。
叔叔当然看出了这不对劲的情况,问了我两句。
“你跟阿武吵架了吗?”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最近到底在干什么。”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毕竟我真的将他们视作了家人。
我准备回家去先把拉塔恩给打了,对不起了碎星将军,你是我迎娶菈妮道路上必须克服的一环大舅哥……咳咳,白兰更喜欢射击游戏,老头环这个联机也做得实在难评。所以这小半个月我都在跟他一起apex,导致我的交界地探索进度格外落后。
说起来用rise的手柄打老头环算不算一种ntr呢?想着游戏,我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谢谢你,游戏。只要我还能打游戏,就始终能维持在一个较稳定的心态。
结果我刚摸上手柄,边上就传来了稚嫩的童声:“ciaos,缘。”
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站在窗框上,尽管被手压着帽檐的帽檐挡住了大半面容,但我知道他正注视着我。
“里包恩先生。”
号称此时代最强七人之一的最强杀手,目前正因为里世界教父彭格列九代目的嘱托远渡重洋来到日本,指导着身为十代目候选人的沢田纲吉。
也是一位对我有恩的前辈。
面对着里包恩先生时,我非常尴尬。因为我一共有三个正经的前男友,而这三个人他全都认识。
不仅是认识,他们都与里包恩先生有着很深的关联。
甚至我能与前男友和平分手……或者说我能够顺利消除掉对方的记忆,当做彼此从没认识过,因而相安无事的生活在并盛,还是多亏了里包恩先生。
我的第一任前男友叫做迪诺加百罗涅,是在沢田纲吉之前接受里包恩教导的学生,现在正担任加百罗涅家族的首领。
我对跟迪诺的交往没有任何不满,如果不是他突然向我求婚了的话……
唉,还是先不要提他了。
我的第二任前男友叫做斯贝尔比斯夸罗,是隶属于彭格列独立暗杀部队瓦利亚的作战队长。
介于他们那个boss前不久才从冰冻中苏醒,又是那种性格,斯夸罗基本上是真正负责瓦利亚事务的人。
跟他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我从不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分开只是单纯因为到了我该要离开的时间。
然后……同样就在前不久,同为剑士的斯夸罗,似乎和弟弟成为了惺惺相惜的心灵之友……
我的第三任前男友叫做云雀恭弥,我和他谈恋爱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只是一个称霸了并盛中学的中二病。
但那个时候,只是十四岁的云雀就已经是并盛最强大的人。
没错,他是这个镇上血最香的一个。当初会选择跟小武建立姐弟关系,也有我看上了云雀的脸的原因。
他长得和我之前的暗恋对象非常相像……当然,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把云雀当做代餐。因为他跟风先生的性格实在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真的代不起来。
跟云雀分手的原因很诙谐,我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成为了沢田的云之守护者之后,里包恩先生拜托迪诺成为了云雀的家庭教师。
是的,我的前前前男友是我前男友的老师,这是什么恐怖现场。
我果断逃跑了。
尽管作为一位意大利绅士,里包恩先生对我的情感生活并没有太多置喙,但谁也不能指望我看见他不尴尬吧。
毕竟我除了前男友之外也有其他感情账。
比如我曾经的两位暗恋对象……好巧不巧,对方都是里包恩先生的老友。
麻了。
“缘,不要走神。”
我浑身一激灵,就像是回到了短暂被另一个彩虹之子教导的时期:“是……!”
早在我来到并盛、来到山本家的时候,里包恩先生就注意到了我。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我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我们也不会知道有关沢田纲吉的消息。
“你——算了。”里包恩先生盘腿坐下,那双漆黑的眼注视着我,看不出任何情绪:“有一件事情需要交给你。不过,本来也算你分内的事情吧。”
分内之事。我目前的身份有两重,里包恩先生没有理由拜托“山本武的姐姐”去做什么,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是黑曜那边的事情吗?”
“没错。具体情况还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召集了所有的彩虹之子,我们将会给予阿纲和他的守护者们以试炼。”
听见“所有彩虹之子”,我的心跳空了一拍。
里包恩先生没有错过这一瞬间的异常反应,他微微勾唇。
我觉得那不能称之为笑容。
“你应该也不希望碰上拉尔或者可乐尼洛吧。”
“…………”
“去和库洛姆见一面吧。”里包恩先生站起身,小小的手落在我脑袋上,轻轻按了按:“那孩子现在正需要帮助。骸不在,你去是最合适的。”
我抬起头,控制不住惊讶,紧接着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您。”
里包恩先生也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容,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确认。你手上有两枚地狱指环吧?是哪两枚?”
我有些意外,里包恩先生这时候会问这个问题。因为我拥有地狱指环这件事,早在几年前里包恩先生就知道了,但他从来没有询问过我具体情况。
不过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地狱指环一共有六枚,骸手上有两枚,我手上有两枚。在骸已经加入了彭格列的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情报是能够披露给对方的。
我十指交叉,轻轻折迭了一下,解除掉手上的幻术,左手上的两枚戒指立刻显出原形。
我把手伸到了里包恩先生面前,他握着我的指节……咦,这个姿势稍微有点像是婚礼上交换戒指、不对!里包恩先生可是在仔细端详着这两枚指环啊。
“你又在想走神想些什么。”冷不丁的话语带上了些许鬼畜的味道。
我正襟危坐:“食指上的这一枚触手形状的叫做‘美杜莎之发’,尾指上这一枚写着三个六的叫做‘撒旦之徽’。”
里包恩先生了然的点了点头。
我试探性的问道:“您是遇到其他地狱指环的使用者了吗?”
或许是对于我爽快给予情报的交换,里包恩先生也没用回避这个问题:“遇到了‘骨残像’的使用者,山本在那家伙手底下吃了不小的教训。”
我叹了口气:“地狱指环是与恶魔的契约,以自我意志的献祭来换取力量。和那种家伙对战的话,很容易受到精神影响,小武他又是那种认真的性格……”
“你倒是很有觉悟。”里包恩先生笑了一声:“不用担心,山本那家伙一定可以跨过去。”
或许是今天里包恩先生表现得实在是太好说话了,我纠结再三,忍不住向他寻求帮助:“今天他回来之后,对待我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里包恩先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我:“你不是笨孩子,应该也已经有眉目了吧。”
“……他知道了吗。”我停顿了一下,认命般的闭上眼:“您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他,那他应该是从其他地方得知的……是去意大利彭格列本部了吗?”
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反应。
任谁得知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对方还是被自己当做家人的人。
我是骗子,是从他那里偷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的人,东窗事发后他没有直接把我赶出去,都已经是很有涵养的表现了。
看来……山本家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里包恩先生没有给我答案,只是说:“不要再逃避了,等全部事情结束之后,好好跟山本聊聊吧。我会先帮你拦着拉尔那边,一件一件来吧。”
心情复杂的我只能用一个苦笑作为回答。
里包恩先生离开后,我把电脑关机,准备直接前往黑曜。
说实话,知道彩虹之子都聚集在并盛后,我完全进入了一种坐立难安的状态。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门窗封死在家里打游戏打到他们全部离开,或者干脆几天前答应跟白兰一起回意大利玩一圈……还是各种意义上的包食宿。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我只能迅速前往黑曜,先履行完和里包恩先生的约定,再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可惜现实是我又被墨菲定律教做人了。
前往黑曜的路刚走到一半,我就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外出时我会一直给自己挂上低存在感的暗示,保证99%的人都会直接忽略掉我。
而那1%的人,大概都是为沢田纲吉而来的。
尽管指环战期间我一直缩在家里打游戏,但我也知道以传说中那位……将暗杀部队变成“明杀”部队的xanxus,他还做过我的工具人。
以这个人的作风,不说把行踪闹得人尽皆知吧,但并盛一定不再是真正十代目的秘密温床了。
再加上被里包恩先生召集来的彩虹之子们,这座小镇,现在完全可以说是卧虎藏龙。
可现在的情况不仅仅是被注意到了那么简单,对方一直跟在我身后。
意识到这点,我不得不开始绕路,避免麻烦被我带到黑曜去。
正当我思考着对策,在和对方交涉,还是直接找出目标使用能力之间纠结时,一个令我非常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那是温柔的如同春风一般的声音:“抱歉,我没想吓到你的。”
我不可置信的转身,看见了那个身着红色唐装的小婴儿。
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停在了我面前,神色有些苦恼:“抱歉,我担心你不是很想见我。但是又想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所以不自觉就跟上来了。”
我注视着那对枫红色的眼睛,加快的心跳诚实的反映出了我的想法。
想要见到他,很开心见到他。
我爱慕过却遭到拒绝了的对象。
一开口,是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哽咽:“风先生……”
“唉呀。”风先生跳到我掌心,抬起袖子替我擦了擦眼泪,语气很是无奈:“抱歉,我没想弄哭你的。”
我摇摇头,汹涌的情绪很快就变成了不好意思:“抱歉,是我自己的问题。一年前甚至都没能和您好好告别。”
风先生愣了一下,他的手微微下滑,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
然而在那之前,我已经把在心里预演过很多遍的话说出口了:“真的很抱歉,一年前擅自对您说了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造成困扰。请您千万不要当真。”
“……不要当真吗。”风先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沉默了一下,声音也变得低沉:“缘,现在你已经不需要那个答案了吗?”
我垂下眼,不敢和风先生对视,自然没能看见对方眼中的颜色逐渐加深。
半晌后,风先生的手终于还是贴在了我的脸颊上,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一声叹息。
“真是爱撒娇的坏孩子。你明明知道,我拿你的眼泪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