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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怪不得今天一早老汉我就听见喜鹊叫,原來是阎长官亲自登门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巴雅尔在王府管家位置上一坐二十余年,前后辅佐父女两代旗主,自然早已人老成精。不待阎福泉回应,就踉跄着跑到他的马前,躬身行礼。
    见对方待自己如此客气,阎福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翻身跳下坐骑,伸手搀扶,“老人家何必客气,郡主殿下凤诞,阎某作为一地治安长官,自然有责任到场帮忙维护一番。郡主殿下呢,怎么生日当天还要出门?!”
    “不是出门,是怕客人太多,王府招待不开,所以把会场布置在了月牙湖畔。所有客人在这边登记了之后,会有专人带过去!”巴雅尔又躬了一下身,非常认真的解释。
    “那达慕?!你家郡主要举办一场那达慕?”阎福泉知道那达慕是蒙古人的传统狂欢节,却不太清楚其具体规矩,愣了愣,皱着眉头追问。
    巴雅尔点点头,笑呵呵地补充,“哈哈,不是我家郡主的意思。是我们几个老东西,想让郡主的生日过得热闹一些,才自作主张把那达慕大会挪到了跟她生日的同一天!”
    “各旗都可以举办那达慕,也可以象三年前那样,几个旗凑起來一块儿办。这类聚会的日期向來不固定,只要是入了秋便可!”见阎福泉眼神还是有点儿发木,许浩达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
    “噢!”阎福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來龙去脉,沉吟着点头。“那么说,我们几个岂不是正好可以大饱眼福?!”
    “都是些传统项目,沒什么新鲜的,对您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來说,也就是瞧个热闹而已!”。巴雅尔的三句话中,倒有两句是在拍马屁。把阎福泉舒服得如同吃了两吨人参果般,晕乎乎浑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热闹好,热闹好,我最喜欢看热闹!”许浩达顺着巴雅尔的话茬,大声说道。“礼物都装在后面的马车上,麻烦您老派个人接收一下。队长临來之前,藤田太君曾经亲口叮嘱过,一定要把他的祝福当面带给斯琴郡主!”
    “是啊,是啊!”阎福泉瞬间想起自己还有重任在肩,大笑着补充,“算起來我跟斯琴郡主也是老相识了,即便沒有太君的托付,也理应当面向她道贺!”
    “您能列席,肯定会让这次那达慕变得非同一般!”巴雅尔笑了笑,痛快地发出邀请,“几位请跟我來,马车就放在这儿,我转头都派人过來卸车。有一些右旗的特产,还得麻烦阎队长顺路捎回城里去,让保安队的弟兄们也分享一点儿我家郡主的喜气儿!”
    “好说,好说!”听闻还有好回礼赠送,阎福泉高兴得心花怒放。翻身上马,毫不客气地跟在了巴雅尔身后。
    “这边,这边。”巴雅尔主动拉起阎福泉的马缰绳,一边走,一边冲着几个蒙古汉子发号施令, “斯日古楞,你找几个人把阎队长的马车给卸了。再装一车干货上去,要挑第一等的,阎队长是贵客!”
    沿着王府的围墙绕了半个圈子,他将阎福泉等人带到了一支即将出发的队伍前。“本來该小老儿我亲自带您过去,但今天的客人实在太多,孩子们沒经历过这种大场面,怕是照顾不过來。所以就只能让阿拉坦带您去了,他是我的远房侄子,做事最是用心。失礼之处,还请阎队长多多包涵!”
    “好说,好说!客随主便!客随主便!”阎福泉信口回应,回头看了看排在王府门口长长的送礼人群,又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们一会儿也都去么?我是说门口排队的那些人!”
    “都是旗下的牧民,还有几个汉人垦荒村的村长。”巴雅尔笑呵呵地解释,“我们家郡主心肠好,这几年结了不少善缘。听说她过生日,很多不是本旗的牧民也來了。按照我们蒙古人的规矩,既然來了,就是郡主的客人。虽然坐不得主席台,在旁边看看热闹,顺便喝几碗马**,却是举双手欢迎的!不过您尽可以放心,來的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好人家。那些可能惹麻烦的,我们连眼儿都不会让他扒!”(注2)
    “噢!”阎福泉也知道蒙古人向來有好客之名,微笑着点头。
    巴雅尔又叫过自家侄儿阿拉坦,叮嘱他一定要招呼好贵客。然后笑着把手中缰绳递给了后者,笑着跟贵客们告别。
    阿拉坦自幼就被巴雅尔接到身边当继承人培养,待人接物非常老到。接过马缰绳之后,几句恭维话,便令阎福泉等人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与其他几名蒙古族贵宾一起,策马且行且聊,不多时,便來到了月牙湖畔,整个黑石县境内风光最秀美之所在。
    立刻有几名负责接待客人的幕僚带着数名盛装少女迎出,向阎福泉等人献歌献酒。待把一顿下马酒喝完了,此间主人斯琴也弄清楚了來客的具体身份,少不得要亲自迎上前,将阎福泉等引向最适合看热闹的贵宾席位。
    由于來的比较晚了,贵宾席几乎已经被先到的客人坐满。只在中央距离斯琴最近处还留着两三个空位,不知道在等待哪位贵客的光临。阎福泉是黑石寨的保安队长,又兼着藤田老鬼子的私人代表,理所当然被斯琴接到了自己左侧一个距离非常近的席位。许浩达等保安队的小芝麻官儿,则只能坐了稍微靠后的地方,由斯琴的幕僚负责招呼。
    白音小王爷和镇国公保力格等蒙古贵族早已到來多时,见到了阎福泉,纷纷起身寒暄,“这不是阎队长么?什么风把您给吹來了?!”
    “斯琴郡主凤诞,阎某岂有不登门道贺之理?!”阎福泉得意洋洋地冲大伙抱拳,“另外,藤田太君也送了一份礼物,让阎某负责带了过來!”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藤田先生和阎队长真是太客气了!”保力格和白音等人一边跟阎福泉打着哈哈,一边替他介绍附近的其他宾客。都是些世袭的蒙古贵胄,虽然领地不像乌旗叶特四旗那么广阔,有的甚至只是一个村子大小,但爵位却不低。其中有三个人王爷,五个是国公,还有十几名贝勒、贝子。大体上都住在乌旗叶特四旗附近,祖辈在康熙年间就被赐予了封号,已经传承了两百余年。民国之后的历届中国政府沒能力进行调整,众贵族们自然也乐得将爵位继续父子相承下去。(注3)
    阎福泉知道要想保证黑石寨附近太平无事,就不能招惹这些世袭的地头蛇。所以很客气地跟众位王爷、贝子们打起了招呼。众蒙古贵胄见他年龄已经超过了四十岁,长得又尖嘴猴腮,相信对自己构不成挑战,所以也非常热情地跟他一一见礼
    如此忙碌了一大圈子下來,阎福泉头上就见了汗。早有细心的侍女端上奶茶,伺候他一边喝,一边看场下的热闹。
    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多人对摔。属于暖场或者表演性质,对抗并不是非常激烈。阎福泉眯缝着眼睛看了一小会儿,沒觉得有什么意思,便侧转了头,对白音低声问道:“小王爷什么时候到的?最近旗务忙么?临來之前,太君特别叮嘱过我,让我一定要跟您多多亲近!”
    “先生有心了!”白音偷偷向斯琴看了一眼,将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我一大早上就过來了,最近我的旗沒什么事情,所以我这个王爷清闲得很!如果阎队有空,一定到我那边坐坐。我拿最顶级的马**招待你!”
    从白音小心翼翼的模样,阎福泉猜到他可能不想过多提及跟日本人有合作的事情,笑了笑,也将声音压得很低,“一定会去,一定会去!我正惦记左旗的羊肉呢!对了,今天好像有很多亲朋到场,好像个个都跟王爷一样年青有为呢!”
    “还不是都惦记着右旗的土地和草场?!”白音小王爷不屑地撇嘴,好像他只是为了爱情而來一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还以为随便哪只蛤蟆都能吃到天鹅肉呢!”
    “如果有需要阎某出力的地方,小王爷尽管说!”以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阎福泉跟白音交头接耳。
    “暂时还用不到!”白音非常自信的笑了笑,把目光转向场内,“现在只是暖身,出场的全是右旗自己的勇士。等一会儿还有几场对抗赛,來宾都可派人下场,说好了一定要分出高下的,输赢都不伤和气!”
    “不伤和气”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好马、好射手和好摔跤手,都需要大量投入。放眼整个漠东,白音还沒看出來,谁比自己更有本钱,更有实力。
    那百年不遇的人生大奖,他志在必得!
    注1:那达慕,蒙古语,娱乐,游戏。是蒙古族传统的节日,类似于西方的狂欢节。通常在每年夏末秋初举行。规模有大有小,里边设有射箭,赛马,摔跤等传统项目。胜者会得到奖励,并被牧民们当作英雄崇拜。
    注2:扒眼儿,地方俚语,凑热闹的意思。
    注3:清代为了瓦解蒙古人的抵抗力量,进行了非常复杂的分封。以科尔沁旗为例子,该旗被一分为六,设亲王四人,郡王四人,贝勒二人,贝子一人,镇国公二人,辅国公六人;如果仔细介绍,足够专门写一篇论文。小说限于篇幅,就简而化之,行家勿笑。
    第六章 碰撞 (六 下)
    对大奖志在必得的,今天可不止白音一个。坐在附近的几名蒙古贵胄见阎福泉一上來就跟白音嘀咕个沒完,心中不觉火起,互相看了看,小声议论道:“那姓阎的家伙是怎么回事?好像专门为白音小子站擂來了一般。除了他一个,其余谁都不搭理!”
    “还不是白音小子又傍上了日本人?以他那个精明劲儿,难道还嫩看不见日本人已经伸到鼻子底下的大粗腿么?!”
    “那倒是,他就靠这一招起的家!”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偷偷向场下看了一眼,继续低声商量,“白音小子仗着有日本人撑腰,不把咱们哥儿几个放在眼里。咱们哥儿几个自己可不能认耸,该互相拉一把就互相拉一把,那朵金莲花最后无论落在谁手里,肯定都比落在白音小子手里强!”
    “那是,他白音名下的草场本來就靠着河,家里头还守着一座金山,如果再把月牙湖这一片也吞了下去,用不了十年,咱们哥几个就都得替他放羊了!”
    “想得美,他也不怕撑死!待会儿赛马,我的骑手冲在前面替大伙开道,不为后半段留任何体力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们!”乌良哈贝勒皱着眉头,郑重承诺。
    蒙古人赛马,路程设置都比较长,骑手必须均匀分配战马的体能,以免开始时冲得太急,导致后继乏力的现象。乌良哈贝勒这个提议,等同于主动放弃了争夺第一名的机会,令其他几个少年贵胄大为感动,纷纷凑过半个脑袋,低声表态,“我也不争什么第一了,我让我的骑手死盯住白音那些爪牙,绝不给他们提速的机会!”
    “对,咱们合伙卡位,气死他!”
    “那可不容易,白音的马都是花重金从西洋人手里买的良种!骑手也是特别请名师指点过的!”
    “大不了直接把他们撞下马來!” 呼啦哈赤王子咬牙切齿。
    正商量得热闹间,忽然听身后传來一通迎宾号角声。“呜----呜----呜呜----”,紧跟着,有名身穿节日盛装的中年男子跑向斯琴,弯下腰汇报:“郡主,扎噶尔王爷的特使代表王爷前來道贺!”(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