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统历2207年,河套地区。
卫铿蹲在田埂上,看着机械化的农业联合耕作机,翻腾着将土地拱出一条条土垄,并顺着土垄埋进一块块土豆,贴合着土豆的痕迹将水管逐一地放在恰当的位置,当视角放大,看到的只有原始的田地在机械驶过后变为铺着塑料薄膜和管道的万亩良田。
所谓的田垄,就是一条条凸起的土条纹。汉武帝时期,降水量大减,垄作法得以大力推广。在冬季的时候,于凹陷的长条里种植小苗,为小苗挡风,保水。而在长成后,将凸起部分犁开,将土推到原本凹陷的小苗根部位,在防倒的同时保水保肥。这样凹凸就变换了。
等到冬季收割的时候,在凹陷的地方种上新苗,然后再次反复,上一季度在凸起处留下的秧茬会在一季中烂掉,然后被犁地刨碎。可见,这种种植,是牺牲了单位面积的亩产,而眼下在西北地带这一地多人少的区域,是非常管用的。
现在相对于罗刹人在西伯利亚的农业开辟,同样是种土豆,神州似乎更有种植天赋的加成。
比起田间的青苗,那些流汗劳作的“青苗”欣欣向荣更让人喜悦。
来到神州后,卫铿愈发的确定,东方和西方由于历史进程不同,不能横向刻舟求剑的寻找进步阶群,只有在纵向分析后,才能找到各种生产关系中,那一股能成为潮流的阶群。
例如欧陆理论中,资产阶级兴起,是由城市手工业为主的小市民阶级推动的。但是东方在耕作王朝时期,小市民阶层是不存在的,
准确的来说:东方文化市井中那些人是不存在相对于其他群体的组织优势,无法指望在东方市井中找到一个类似西方城邦的群体,来让他们承担同样的历史使命。
文艺复兴时期小市民阶层之所以崛起,是因为文艺复兴前欧陆民众的识字率要弱于东方,城邦的小市民在商业交流中完成了识字率和文化的普及后,就打破了过去只有封建阶层对社会动员的垄断。
而东方呢?武大郎这一类的中小市民有了识字能力,能获得对下层的动员力吗?别说“市井商徒”,懂得“茴”字多种写法的孔乙己,都要被短衣帮嘲笑。在东方至少是个举人,才能在乡土有一定的动员力。
所以主世界近古历史上,东方中下层想要获得掀翻王朝的能力,想要按照西方体系培养商资集团,然后再移植过来什么耶教,来增强凝聚力,存在各种水土不服。
故主世界二十世纪,教条学者在研究完西方后,认为由于东方没有西方的小市民阶层,所以东方没有自行进入资本主义的可能。然后直接给出结论:“东方没有历史条件独立进入工业化”。
这样的结论获得方式,就如同找不到大河的源头,然后就指着这条大河说:“你没有汇入大海的可能。”
那么不妨回到问题的原点。
工业化需要什么?一个有足够组织能力和动员能力的群体。——欧陆恰好有小市民阶层可以完成。这是西方的标准答案,却不是唯一答案。
而东方社会结构中市井商徒不够格,那就不能找别的吗?教条不成功后,来个彻底否定,这是不客观。
神州,卫铿已经锁定了一个群体。这个群体有动员力暴增的可能,可以承担历史使命。
按照西方城邦文艺复新生产进步时演化出了脱离农业通过手工业生活的聚群。
东方生产力发展时也出现了类似阶层的演化,短工,长工。
短工是小门小户请来应付农忙的,而长工则是当地的大地主供养起来,农忙的时候处理农活,平时的时候用来抢水源抢资源。
如果抛开欧洲骑士领主们被宗教赋予的带有逼格的神圣性,东方那些在县乡的大门大户也就是这个阶层。
只不过东方农业长期要比西方先进,发展的上限要比西方农业要高那么一节。这高出来的那么一节,造成了人文上天差地别。
西方早期从农业上溢出的人口,变成了市民。而在东方早期从农业溢出人口?仍然能依附乡土!——得让这部分人口聚群。
所以西方更早的完成了工农分工,而东方呢,由于土地仍然可以束缚住一些失土的劳动力,必须用强力手段,把这部分劳动力挤出来!(这个手段是:土地所有权变更,对世代积累土地的合法性批判。)
东方这种情况在变革前存在阻力,但过了之后,则是具备一种本土特色优势。
欧洲是人这一层面彻底一刀两断,城区就是城市公民,农业区就是乡村人。
而在东方则保持着流动,仅在工作性质上分工。农业活动和工业活动分别在两个区域,人可以来往于这两个区域。人没有具体划分。
所以从历史任务上来看,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市民阶层对应的,不是东方的市井之徒。而是在农、工业两个工作区内往返的人。
在大数据中,火车站中来往的资料内,这个群体非常鲜明。提高他们的文化程度,和组织度。
卫铿:“拉人搞事情,在抄历史答案的时候就要分析好,拉错了人,一腔热血喂了狗,一切白搭。”
这个认准了工作重点,就在那地方下功夫,反之?——
所以,卫铿对商业酒会,还有小民业之间的文化沙龙,一概不去“礼贤下士”。卫铿:“担不了使命的家伙,没必要让老子浪费感情。”
2204年开始,卫铿大量研究主位面二十一世纪下半叶东方的相关农业经济资料,进行实践,和大胆的运用。
在二十一世纪下半叶资料:农村和城市的户口彻底取消限制。加强了农村和城市之间的人口流动交换效应。从工作性质来看,农业工作集中在农忙时间,可以和大部分工业生产错开。并不需要硬生生的把人进行分类。
从生活上来说,青年倾向于快节奏的城市,而中老年人则是乡村一些。
在乡村农闲阶段:恰好让不适应繁忙工作的退休老人,通过5g网络无人机查看田间,同时数据检查,遇到病虫害,亦或是灌溉系统出问题,雇佣当地公司上门处理。而在农忙时间,城市则是进行了专门的假日安排,让城市内年轻劳动力返乡生活了。
这背后涉及到了大量的社会调配工作:不仅仅是最高文件上对地域差异进行一笔勾销,更是在城和乡之间的住房,网络,医疗进行全面工作规划。
同时进行强力的立法保护:在农忙时期,不在豁免类中的民业在该时间段征工进行严惩,同时对该时期不合理的商业订单突然增加进行驳斥。(只有钢铁,机械制造,化工等第二产业技术,电力,医疗,交通等必要社会公共服务业可以豁免。)
当农业彻底机械化,并且有了各种信息化监管设备后,农业就不是一个体力活了,而是一个技术集成度非常高的产业。如果守着旧关系,都市中的工业会无法将市场拓展到广阔的乡土中,而青劳动力,面临都市和乡土二选一时,也会放弃乡土,缩在大都会小角落中内卷或躺平。
当青壮年在流动中切换任务,同时承担着工业和农业。这个群体不可用西式农、工两个阶群来命名。合二为一。实质上合为了最大类群的他们,是本时代最为排山倒海的力量。
卫铿:“东方的工业化,不能指望市井商徒。能完成这个历史使命的只有农、工。在这个世界,要赢。就赢下一百年,两百年以上的胜利。”——这就是卫铿的总蓝图。
所以呢,为什么要让西部的生活模式开始发生改变?
在神州东部的掌金目前只看到他们的利益被破坏,揣测是“刁民”的用心不良。然而实际上,这是车轮在前进。只是神州现在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从未正视过他们眼中的刁民试图从泥土中刨出的未来。
几个月后,在艳阳高照的沙漠中,现在当属于农闲,所以卫铿又去了工地上。
西经联在这里砸了贷款,有多条铁路和高速公路建设在这两年预备完成。
卫铿:得脚踩在实,才能确定能不能走下一步。
其实视频汇报的就非常详细,但是啊,如果上面长期不下来,下面官僚们总会想到应对方法,但是只要定期派人过来,他们可能就不敢有这个心思了。
卫铿乘坐直升机巡查了两百公里建设的路段,并且挑选了四个点的路基施工进行抽查,并且和工地人员进行了实地交流。
除了工程进度,卫铿更重点调查土木工业人员的生活情况。
工地住宅点全部通上了网络。而门口的快递点上,卫铿也发现了有订购料理包,电子产品,还有一系列的杂物品。当然不仅仅是订购,还有发送回自己住宅点的快递,毕竟买来的东西不能长时间的堆积在工地。必须得送回去。
关于对流动人口的生活消费,西经联有着系统的工作,例如各个城市的快递地点,特地为这些土木工程人员设置了长期储存货物的仓库。
上述的这一切。包括打游戏,上网聊天,购物,看起来与工程毫无干系。但是这些生活是大部分城市青年都会去享受的。
准备广泛的招工就必须准备这些配套。
这年头,年富力强,愿意老老实实干活,不打游戏,不订外卖,工作餐肥肉白菜就能对付。这样的人多吗?不多的话就得准备,咋滴?难道准备用‘磨炼’让这样的青年变多?
工地上的生活优化活动,就等同于,卫铿自己随时准备到工地打工一样。
潘多拉集群后的卫铿:“不把从事某一项产业工作的后勤安排好,你还准备在这方面招人大搞建设,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下等人给你安排哦?”
或许,东部那些在园林中,享受香茗,红袖的经世大儒们就是这么想的,
当铺最近开发出个人当中,已经推向了少学。格物学堂中,这些学堂内青秀被进行了更加严酷的考验,只有成功者才能还完个人当票,失败者不能。美其名曰:增加压力,让学格物的青秀能更有奋斗的动力。
东林的这些读书人心里:创造产值的青壮,应该更加优秀一些。用先贤的经典来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卫铿四仰八叉,来到工地指挥地的板房中吹空调,一旁放着的是冰凉的苏打水,然而面前台式电脑界面上打开了通话窗口。
白经奇:“卫铿,你是准备造反吗?”
卫铿眼睛撇了他一眼:“我有和其他武军串联吗,沙头的大罪我可担当不起?”
卫铿还标出了西部建设的重要性,自己的所有工作项目,都是为了巩固神州西部的疆域。
白经奇盯着界面上的卫铿,并没有被这套说辞给迷惑。
白经奇:“你有营党,你有财力,在匠,农,商,你都做了安排。没错,你看起来没有直接对高堂发起冲击,但是你这个在野之人也绝不是采菊东篱下归隐乡田的主!
卫铿悠悠的说道:“老白,你说欧战时期,沙俄前线的大军说反就造反,是前线混入的刁民太多了吗?还是乱臣贼子们太狡猾了。”
白经奇:“你是想做神州的部尔士威克!”
卫铿摇了摇手指表示否定:“我不想做神州的沙俄贵族们。沙俄顶流的傲慢是处于自己信息圈中始终不愿意向下看,他们心安理得地过着王子公主幸福生活的美好生活,想象着底流善良的人型牲口们会安贫乐道。而正是因为他们的空想,让能看到下层绝望的青知开始用最暴烈的手段反抗。民如水,统治者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白经奇好像是抓住了卫铿这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李唐对隋炀的评价,你有这个心!”
卫铿盯着白经奇:“如果你,就这么想给我打上一个标签的话,我可以按照你预想的这么做。”
白经奇愣了三秒,然后“哈哈哈”大笑道:“怎么可能?”
卫铿也乐呵呵的笑起来,似乎双方感觉到对方笑容的虚伪,几秒钟后神同步的停了下来。
卫铿‘好奇’问道:“是不是,有别人想要反?”
白经奇大咧咧的摇头:“没有,怎么可能,现在国泰民安。”
卫铿‘认真’点头道:“如果需要的话,高原部队现在可以加强准备,随时震慑意外。”
“啪”的一声,白经奇背后的肩膀被某个人拍了一下。
白经奇似乎鼓足了气,问道:“没,额,你准备增强什么样作战力量?”
卫铿一年平静的:“昆仑的飞弹目前是对外打击的,重型装甲部队在高原上无法部署,轻装机械化反应部队目前是我的主力,但是这是应对西域力量的。不如,嗯,你那个青龙号浮空战列舰设计挺不错的。我洛水这边可以搞一个简版。”
“没必要!”没等卫铿直接说完了,白经奇就直接站起来否认堆着笑:“那玩意那么贵,对西部的民生拖累很大。这个,未来作战中你真的需要,我风后集团可以进行技术,生产线转让。”
卫铿:“哦,也是”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我俩谁跟谁啊,老弟你对我掏心掏肺,我对老弟你也毫无保留,对吧。”
两个人继续哈哈大笑。
通话结束后,神京,地下基地中。
白经奇站了起来,表情冷漠的对旁边的宝钞局内的一位皇家成员说道:“该问的,我问完了。你自己判断吧。”
这位皇家成员礼貌的说道:“白宗主,这次多谢你了。”
白经奇冷哼一声:“谢?等着吧,如果我没猜错,他那边可能真的要启动浮空巨舰计划了。”
这位主经济的皇室成员愣了愣。显然还没理解刚刚白经奇和卫铿之间的对话。他问道:“卫将军,这几年也没有对军力武装,异常介入的情况。”
白经奇气的胡子都动了:“你们这些掌握国帑的大员(听了门生故吏的建言),不是说他造反吗?我说过这句话不能说!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