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朝昇朝青朔道人看了一眼,同样感到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其人既似与白朢道人是一人,但似又完全不同。
他隐约有所猜想,缓缓道:“气分二机,却趋一同,看来你们本出一源,你等与那位张守正又是什么关系?”
白朢道人微微一笑,道:“关上尊,如今该称张廷执才是。”
“张廷执么……”
关朝昇不觉点头,在他看来,以张御的功行,位列廷执倒也是理所应当之事。白朢道人虽未回答他的疑问,可是他也不耐再去问第二遍了。有些答案随着事机发展和时间的推移,自然而然便会知道的。
青朔道人此刻看了看周围,不觉皱了皱眉,虽然他事先早已知道炼空劫阳的本质为何物,可此刻亲眼见到,却仍是感觉厌恶,因此物与他所秉持的道理大为相悖。
关朝昇留意到他神情,问道:“这位青朔道友好像对我寰阳镇道之器颇为不喜?”
青朔道人神情肃然道:“吞夺万物,以谋己利,岂是我辈之所为?”
关朝昇却是理所当然道:“此亦是天地之道,我遵道行,乃是寻道之法。万物与我何干?我怜万物,万物何怜于我,不如吞之夺之,用天地以奉我,还道于先天,正是道之根本。”
青朔道人听他说辞,神情愈发严肃,他道:“道为人所寻,由人而阐发,我辈欲借道而用,当先存我,存人,存天地,而非视之为雠仇;情志乃天赋我之德,存仁知善,昭明众生,互济互用,方为天人之道。”
说到这里,他加重语气道:“而尊驾之道,乃是弃人弃我,斩性绝情,名为主道,实不过是天道之依附,人道之叛逆!无我无德之寄虫而已!”
白朢道人微笑道:“道友说得好,寰阳之道,虽也是能称道,可是一味附道,逆人而行,乃是残恶之道,若能绝灭此法,断此道脉,乃是救人救世救我之行,不必有丝毫之愧疚。”
关朝昇丝毫不在意二人之言,寰阳派道理如何,他早已辨明辨清,此辨非是枯坐静坐,而是千余载如一日的奉行,早以深入到道心道念,绝然不会被言语所动摇。
他悠悠言道:“你等所言皆谬,弃仁弃情,乃是小道,夺天之造化,方为大道,两位今日既然到此……”他把首一抬,大袖一挥,“那便皆为我之资粮吧。”
他方才愿意与白朢、青朔说那几句话,这既是为了问明情况,也是为了调运炼空劫阳之力。
对面尽管是两个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但在这炼空劫阳之内,任何人都不可能与他对抗,就算玄廷首执落到此地,若无倚仗亦无法与他对抗。
此刻随着大袖挥出,劫阳之外诸多气珥动荡,一股浩大气光向着两人汹然涌聚而来,似是要将两人一气化尽。
白朢不慌不忙,把拂尘一引,周围白气一荡,顿时有大量清穹之气从空落下,将自身给维护住。
与此同时,青朔道人也是一摆玉尺,青光扬起,化若撑天之势,向着关朝昇一举压下,而后者则是顺势抬袖一甩,双方法力顿时直接撞在了一处!
这一刻,双方都是用了最为纯粹的法力比拼,青朔道人是为了牵制关朝昇,以给白朢留出施展余地,而关朝昇如此做是因为既用劫阳压人最是方便有效,那又何须再用神通道术?
这一撞之下,他身形晃也未晃,青朔道人却是感到一道强横灼烈之力冲涌而至,自身法力像是被层层倒推回来,不得不把玉尺一引,抽身往后退避,同时试着化开力量。
他只是退去两步之后,便觉身上压力一消,却是白朢那里成功将清穹之气引落下来,将劫阳之力抵消了去。且其人将拂尘一落,居中拦下这一股侵压之力,青朔道人抓住这个时机,玉尺再摆,向前反压。
白朢道人亦是把拂尘横过,配合他一同向前攻去,两人法力出自一源,能分能合,此刻霎时汇于一处,又有清穹之气为屏护,势大气盛,关朝昇也是气息微滞,感到一股莫大压力涌来。
不过他自身寄托劫阳,此刻又立身在劫阳之上,位于此间,劫阳之力源源不断引来,没有可与他相比拟的对手,故他立身不动,只是调运护持己身,不但挡下了这一击,其膨胀之气机还将两人合力反推回去少许。
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一气将二人压下去。这是因为他此刻只是一人,所能调动的力量实是有限的,要不然方才上来一击就能将两人平灭了。
白朢道人见此不由笑了一笑,只看如此局面,那他们倒是能支撑一些时候了。他可不认为凭他们二人之力就能消杀包括关朝昇在内的整个寰阳派了,更不用说外间还有神昭、幽城、上宸三派,四件镇道之宝。
他们顺着牵引进入此间,只是为了给张御和玄廷指明此间之所在,拖得越久,玄廷越能方便找到这里。
不过这一切都是取决于他们所携带的清穹之气,此气一化尽,那怎么也不可能在炼空劫阳之下支撑下来的。好在关朝昇只是一人,方才为了招引他们到此,又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所以急切之间,倒没法将他们一气化尽。
而天夏这一边,张御正身一直端坐于清玄道宫之中,就在白朢、青朔进入那方世疆的那一刻,他目光一睁,已是能够感应到了那处世域之所在。
不过能感应到并不意味着他能去到,还必须找出一道合适的通路,好在这里无需他来施为。他只是气意一转,就将这一丝感应引入了此刻议殿之中。
钟、崇二人此刻霎时得此感应,二人立刻用心推算,因为之前已有方向,所以此刻在法器配合之下,不过短短十来个呼吸,就已然找到了准确所在。
钟廷执目光一凝,伸手对着殿中一指,道:“其世就在此处!”随他法力落下,像是一团气烟化开,里间露出一副只有玄尊修道人能够辨明的虚空舆图,密密麻麻的世域如同亿万星辰闪烁其中,而唯有一处此刻与那感应最为相契。
陈禹目光注视上去,口中沉声道:“林廷执!”
林廷执应有一声,气意去往清穹之舟内沟通一物。
上次与上宸天一战,立阵布阵,正面强攻,穿透层层屏障才冲入上宸天内部,并没有能完全发挥出清穹之舟的能力,为此他们也是做了一个改进,特意祭炼一件可用于支援去到他世的修道人法器,能够将少许清穹之气跨空投落。
于是一道金光穿渡过重重世障,直往白朢、青朔二人所在照落而去!
关朝昇虽不知天夏的具体打算,可他知道,有这二人在此,天夏必然窥知到这里了,只要除去面前这二人,或能解此危局,不过因那清穹之气护持,短促之间倒无法完成此事,故要做好撤离此世的准备。
他心念转动之际,立刻传声下去,令上宸天和下面之人立刻做好离去之准备。
这一刻,神昭派,幽城、上宸天三家也都是收到了消息。
显定道人收到了消息后,愕然之余也不禁一皱眉,他忽然有种感觉,天夏这一次看起来绝不像是单纯试探进攻的样子,而像是要把他们四家一口气灭杀。
这念头一起,在心中变得尤为强烈,难以压下,他思忖片刻,便向着神昭派那边传出一道意念出去,很快寻上了李弥真,道:“李道友,这一次关道友自作主张,惹来天夏攻袭,却是将我们两家都是拖入进来了,他惹之祸事,却偏要我等来承负,何其怪也。”
李弥真能听出他的潜台词,他缓缓道:“显定道友,唯有我们四派联合,才有机会与天夏对抗。”
显定道人则是反问道:“若是我等四派联合能与天夏对抗,那我们当初为什么要躲避天夏锋芒呢?”
李弥真顿时默然。
显定道人见他不出声,又是问了一句话,道:“李道友,你觉得天夏要剿灭的是我们么?”
李弥真不觉心中一动,他理解显定道人所说的“我们”里面并不包括寰阳派。他略作沉吟,抚须道:“上宸天诸真已失,寰阳派若得恢复,倒确实是唯一能与天夏对抗宗派了……”
显定道人冷然道:“所以天夏才找上了寰阳派,而非是‘我们’。”
李弥真道:“道友要想如何?”
显定道人道:“我要如何无用,能助我移去他处的唯有上宸天的道友,我等不妨请赢道友过来商议一番,有些该要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不然到时候恐是猝不及防。”
李弥真沉默片刻,他本来在支持寰阳还是寻谋退路上还有些犹豫,可是显定道人的话却是使他下了决心。幽城虽然当不成可以信赖的同道,但是事实证明,若是幽城选择要遁避,那么最好相信他们的判断……
他同意道:“也罢,就寻赢道友问上一问吧。”
显定道人见他松口,便毫不迟疑朝着上宸天那处发去了一道意讯,霎时间,一道分光化影便就落在了青灵天枝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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