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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夜会‘老父亲’
    风和日丽,阳光争暖。
    破天峰一侧的酒字九仙居所……
    酒乌捂着老腰,在自己的阁楼前,轻轻晃着五尺高的道躯,仙力略微运转,已经没了那种疲倦感。
    现在已经是他和酒施从小琼峰回来的三天后,刚刚送自家道侣闭关,心底盘算着自己接下来是该修行,还是该去百凡殿逛一圈。
    正此时,一只大葫芦从天而降。
    酒乌顿时精神一震,立刻背起双手,恢复成了平日里那般一本正经的模样,清清嗓子,朗声道:
    “小九啊,来师兄这一趟。”
    “师兄?咱正要找你呢,你要的东西拿回来了……哈……”
    大葫芦上的酒玖探了个头,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精神也是颓萎不振;
    大葫芦拐了弯,径直落在了酒乌的阁楼前。
    他们师兄妹九个除了资质出众,在同辈中是修为拔尖的存在,除却酒玖,各自都有发展的‘副业’。
    酒施擅炼器锻宝,酒乌擅酿酒炼丹,所以酒乌的小楼底层,到处都堆着酒坛、宝材、丹炉,各处角落都摆的满满当当。
    显然,酒玖不喜欢收拾的习惯就是从这里学过去的,只是又发扬光大了些。
    酒玖打了个哈欠,到了这就跟到了自己屋子一般,自顾自地坐在了一处圆桌旁,将手中提着的小笼子扔给了酒乌。
    “师兄你要的小蜘蛛,这次别养死了……
    整天让我跟一个晚辈要东西,你也好意思呢!”
    “难得,你还没忘这事,”酒乌打开木笼蒙着的黑布看了眼,顿时眉开眼笑。
    这里面有一对被分隔开的蜘蛛,个头都如肉包一般,生有三头、多目重瞳。
    酒玖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师兄你要没事我就回去了。”
    “稍等,我找几样东西,”酒乌一路小跑,将蜘蛛挂去了阴凉处,又转身跑去了一处书架。
    酒玖满脸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子上,“师兄你要做什么,我现在好累,想回去喝点东西睡几天了。”
    累?
    正在一处书架旁的酒乌扭过头来,仔细看了眼酒玖,想起自己现在也无法直接看透小师妹的修为,更别说看透她的身体状况。
    但一想到此前自己所见那小丹房中的情形,酒乌心底顿时一叹,有种老父亲的悲伤。
    罢了,女大不中留;
    在门内道侣盛行的风气下,自己小师妹总归是逃不过这种风气……
    这风气从何而来?
    这就要从老一辈天仙说起了,度仙门十多位元老总共有四对恩爱白首的道侣,上行下效,当真也是没谁了。
    酒玖趴在那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此前这几天陪某师侄炼毒丹的经历……
    虽然很有趣,也挺新奇,而且某师侄也给了自己足够多的好处,还分给了自己许多能毒伤真仙的毒丹;
    但一直要精神紧绷不能松懈,对她来说,也确实颇耗心神。
    自己哪里这么累过,酒玖幽幽地道了句:
    “明明只是一个返虚境的小家伙,却折腾了我这么久,好累呀。”
    啪!
    酒乌手中的玉牌不小心滑落在了地上,这矮道人仰头长叹,双眼竟有些微湿润。
    小九真的,长大了啊……
    自己这兼任半个老父亲的五师兄,终于也要放她去享受美好的修道生活了。
    将玉牌摄回手中,酒乌看了眼其上写着的几个大字:
    《阵法总纲——忘情散人》
    随手又将书架角落中的两只玉牌拿了出来,酒乌这才转身走向了酒玖。
    “小九,这几样东西帮我带给长寿师侄吧,”酒乌将玉牌用仙力送到师妹面前,温声说着,“这是师父所著阵法纲要,以及你三师姐和我这么多年钻研阵法的一点心得。”
    “嗯?”酒玖接过玉牌,随手扔到了储物法宝中,纳闷道,“师兄你怎么突然对小寿寿这么上心了?”
    小、小寿寿……
    这,这不是自己跟小施施在浓情时,才会有的称呼吗?
    酒乌仰头吸了口气,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温声道:“上次在北洲见过之后,就觉得长寿师侄是个颇为稳重的小辈。
    对了,你四师姐给你炼制了几件新衣裳。”
    酒乌拿了个宝囊出来,递到酒玖手中。
    “这里面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以及首饰什么的。
    你若是喜欢,再让你师姐帮你炼……”
    “衣裳?什么衣裳?”
    酒玖拿过宝囊随手炼化,在其中拽出了一件轻薄的纱裙,额头顿时挂了几道黑线。
    “师兄……我什么时候穿过这种东西……”
    “咳,莫怪师兄我多嘴,师妹你虽然天生丽质,但也是要打扮一下的。
    对了,你跟长寿师侄,你们是这两年开始……的吗?”
    “这两年?开始的?”
    酒玖扫了眼酒乌,突然皱眉撇嘴,把纱裙塞回了宝囊,哭笑不得地反问道:“你们该不会觉得,我跟小寿寿好上了?”
    酒乌顿时一怔,“没好上吗?”
    “嗤,”酒玖顿时一脸嫌弃,“你把你师妹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对师侄晚辈下手的人吗!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我才做不出来!”
    酒乌眼一瞪,“那你这两年,没事老是去小琼峰干什么?”
    “帮忙布置阵法,”酒玖手一摊,“我被罚三年戒酒,师侄那里有一些能代替酒的好东西。
    作为回报,我就帮他布置阵法。”
    酒乌双眼瞪圆:“小琼峰的阵法是师妹你布置的?”
    “不错,我亲手弄的!”
    酒玖得意地挑挑眉角,不过很快就如实相告,“师兄你知道我对阵法没兴趣。
    是长寿他告诉我把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然后在阵法即将成型的时候,我再稍微负责镇压下涌动的灵气。
    不过,这段时间已经不用再布置阵法了,我也不能白拿他东西不是,这几天就帮他炼制了一些丹药……
    师兄?
    五师兄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
    “原来如此!”
    酒乌恍然大悟状,起身来回踱步,“那连环阵原来不是还未成仙之人布置的,怪不得都是相对简单的迷阵和困阵!
    以己之谋,借尔之手,能有这般构想,妙,妙啊!
    这个李长寿,虽然资质称不上顶尖,但入门百年修到返虚境也算中上水准,若加以培养,成仙不是问题,是个可造之材。”
    旁边,酒玖打了个哈欠,默默地起身,低头、躬身、垂着手臂,飘向了门口。
    “师兄我回去休息了,炼丹什么的好累。”
    “哎,小九,刚才我给你拿的那三面玉牌!”酒乌忙道,“还是还给我吧,这也算咱们一脉的宝物,不能随便传人。”
    “就一点心得你小气个什么劲,”酒玖翻翻白眼,随手甩了两只瓷瓶回来,“就当我做主了,用小寿寿炼制的毒丹换你一点修行心得,这总行了吧。
    这可是能放倒真仙的毒丹哟!也有咱一份努力在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心得……毒丹?”
    酒乌将瓷瓶接住,皱眉看了眼。
    酒玖已趁着这个空挡飘出了酒乌的小楼,回了自己阁楼且开启了外面的大阵……
    酒乌哑然失笑,九师妹想送倒也无妨,毕竟李长寿也是本门弟子。
    他身周包裹了数道仙力,又将瓷瓶放到了几丈之外,隔空打开瓷瓶,朝着里面看了眼,发现两只瓷瓶里各有三颗朱红色的药丸,散发着少许清香。
    “竟然是腐骨蚀心丹与化魂夺命丸?
    品质倒也不错,虽是毒丹,却也是真正的仙丹品阶……
    这也是借着小九之手炼制出来的?这个李长寿,有点东西嘛。”
    酒乌不由笑了声,又在瓷瓶上看到了点什么,将瓷瓶摄到近前,仔细看了眼瓶身。
    却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两只瓷瓶连起来,刚好就是上下句。
    【仙路难得三分幽,不尚虚华君子定】
    矮道人拿着瓷瓶一阵沉吟,很快就露出了几分轻笑。
    “这小家伙,此前果然是发现了我跟施施,所以才故意解开大阵。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在解释他跟小九是君子之交,让自己这边不用担心吧。
    不对,他竟能算到这两只瓷瓶,终会落在我或者施施手中?
    上面这种字迹小九是肯定不会注意的,注意到也不会关心,显然是给我们看的,而且应该是不久前刚用法力融成,还残留着一丝痕迹。
    言外之意,是想让贫道当做,未发现他种种不寻常之处?”
    这矮道人将瓷瓶收起,背着手走到了圆桌旁,摸着下巴一阵沉思。
    酒乌想起了在北洲发现李长寿和有琴玄雅踪迹时,偶然在方圆百里内发现的众多布置……
    又抬头看了眼自己挂在阴凉处的木笼;
    这种魔蛛十分难养,那边却能一窝又一窝的不断繁衍……
    再加上这几日出现的连环阵与毒丹……
    酒乌轻叹了声:“好厉害的小辈。
    不显山不漏水,甚至去北洲之前,门内都没几人听过你的道号,年轻一辈排名也毫无你的踪迹。
    你不想被人关注,想躲在静处修行,本师伯本也不愿打扰你,但身兼度仙门执事一职,却总归是对你有些不太放心。
    啧,三分幽、君子定……人定之时,三刻相见?”
    禁不住愣了下,酒乌顿时哑然失笑。
    ……
    亥时三刻,酒乌驾着一朵白云,飘到了小琼峰上。
    此时丹房周遭阵法已关,丹房门前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对酒乌遥遥的拱手行礼。
    酒乌顿时笑眯了眼,驾云落下,还没进丹房,已经嗅到了醇厚的酒香。
    李长寿拱手行礼:“弟子拜见师伯。”
    “好一个君子定与三分幽,”酒乌笑着摇摇头,轻叹道,“你就不怕贫道不来?直接让你去赏罚堂问责?”
    “这个,”李长寿保持拱手行礼的姿势,缓声道,“其实弟子心里也没底,且自北洲遇到师伯后就在担心此事,但又知师伯德高望重,绝不会刻意为难门内小辈。
    何况,弟子只是不愿引人注目,对度仙门绝无二心,更知身为度仙门弟子之责,行端立正,不惧问责。
    还请师伯入内歇息。
    弟子知师伯乃是酿造的大家,便让师妹做了几份伴酒菜,斗胆邀师伯尝一尝弟子自酿的酒水。
    师伯若有疑惑今夜尽管发问,弟子会斟酌以对、如实相告,只愿能打消师伯心底疑虑,让弟子能一如往日那般安稳修行。”
    酒乌含笑点头,背着手进了丹房之中。
    在一处窗台下,皎洁月光中,一张矮桌摆满了珍馐美味,一只夜光杯中已倒满了佳酿。
    那其实是给酒玖酿造的‘恒河水老白干’,被李长寿提前开了一小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