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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初会圣人,寿算金蝉
    安水城,后堂。
    一张水火太极凭空出现,承载水火之力缓缓旋转。
    大法师从中跳出,面色有些冷峻。
    待水火太极消散,大法师袖口轻轻飘舞,一撮灰烬飘了出来,伴着点点荧光,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
    他依然是那般老神仙的模样,胸口还有一座宝塔的虚影。
    大法师吐了口气,径直坐回圈椅上,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便叹道:
    “这位师叔,有些太……”
    李长寿在旁端着拂尘,低声道:“大法师,毕竟这是圣人老爷……”
    “嗯,我自知晓,”大法师缓缓点头,言道,“当时就该听你的,当着这位师叔的面,将那金蝉的蝉蜕斩了。
    本是觉得,此事不好牵扯起西方与道门的冲突。
    但此时看来,对西方也不必讲什么面皮。
    他们本就不在意面皮二字。”
    有一说一,大法师发起火来,都是如此儒雅随和。
    李长寿在旁也不知该如何劝。
    那位圣人老爷,实在是……
    一言难尽。
    片刻前,大灵爆遗迹处。
    那位面容模糊、身形被霞光遮掩的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登场,言说这金蝉与西方有缘,让二人收手。
    当时,李长寿暗中给大法师补刀的建议,大法师却明显犹豫了一下,以至于错失了良机。
    这并非是大法师不敢硬怼圣人,如有必要,估计大法师该怼还是会怼。
    但今日之事,已是李长寿对金蝉子的反击,这般有因有果、有理有据。
    若大法师强行出手杀了金蝉子,就会直接暴露,人教要毁他们西方大兴之气运,从而给人教增加不必要的因果……
    这点其实也没什么。
    人教总共两个半,大不了就是太清老子出手,跟西方教两位圣人做过一场。
    怕是不可能怕的,估计还能把西方打怕……
    可如此一来,事情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洪荒天地少不了一场动荡,道门气运受影响,大法师必然会被太清圣人拉回太清观,禁足几个元会……
    那就万分不美了。
    更重要的还是,大法师看到了李长寿今日的表现,发现这个金蝉子……
    今后对人教很难构成什么威胁。
    等金蝉子再次成长起来,李长寿也不会原地踏步,到时再对付这家伙,应该也只是稍微动动脑子、活动下指节的事。
    故,大法师当时决定,不去强杀金蝉子,只是尝试了断这段因果。
    大法师说的是:
    “准提师叔,此鸿蒙凶兽欲害我人教弟子,合该被我人教弟子斩灭。”
    云上的老道淡然道:“怎么,贫道之薄面,尚不足吗?”
    大法师笑容渐渐收敛,抬头注视着云端霞光处,身形依然挺拔。
    空中云若山岳,下方人如大泽!
    大法师道:“师叔若如此说,弟子不敢多言,只是师叔,今日之因果当如何了结?”
    那老道言道:“既我来者,因果可灭。”
    “倘若金蝉再对我人教中人出手,又当如何?”
    “缘起缘落,自有缘法,”老道悠然道,“既有前因,自生后果。”
    玄都大法师双目略微眯了起来。
    而躲在大法师袖子中的李长寿,此时却是感慨不已。
    这就是圣人吗?
    骚话随口就来,完全不在意有什么实际意义,纯粹就是摆明了告诉你——
    【今天这金蝉我准提护定了,你爱咋咋地!】
    这还是大法师出面,若是换成他李长寿,估计都没开口的机会,准提道人就会送他一记七宝妙树。
    至此时,大法师也只能退却,继续说下去,准提道人估计还会用一些‘假大空’的话语随意打发。
    李长寿此时蹭着大法师的胳膊,传声道了句:
    “大法师,弟子斗胆。
    您可以点一句,不知西方要用金蝉做何?这般鸿蒙凶兽,便是洗清了业障,也不应入圣人法眼才是。”
    ——既无法斩杀金蝉子,那就坏金蝉子成为圣人弟子的机缘,将今后的麻烦程度降到最低。
    大法师眼前一亮,依言而行。
    果然,准提圣人改变了应对策略……
    就听这老道言道:“此金蝉早前曾袭我师兄金身,故欠下我西方因果,今后当有一场缘法于他,让他为我西方大兴献出法身。
    今日贫道已亲来此地,莫非师侄觉得,贫道的面皮还不够?”
    大法师笑道:“师叔您言重了,您既然开了金口,弟子今日、自不会为难这只金蝉。
    只不过,这金蝉乃鸿蒙凶兽,恶果累累,师叔贵为圣人,竟亲自现身将他带走,怕会有损西方声名。”
    准提许久未言,而后便道:“这金蝉凶性难寻,贫道将他带回灵山,自是要入功德宝池中镇压,再度其神魂。
    师侄多虑,离开吧。”
    得了此言,玄都大法师拱拱手,也并未再多什么,转身迈步,身形消失于天地间,回了海神庙后堂。
    这,就是圣人。
    可以不必讲什么道理,金口一开,便是大法师也只能暂时退避,回家暗戳戳的生气。
    海神庙中,李长寿胸口,那天地玄黄玲珑塔缓缓浮出,对着大法师和李长寿传递灵念。
    这般灵念在大法师心底化作哪般嗓音、口吻,李长寿自是不知。
    但在李长寿心底,响起的是:
    “干他啊!大徒弟你怕啥?准提就是一水货,真动手他不一定是你对手!
    他那七宝妙树还能刷得动咱不成?上古时就试过了,那树根本不行,就是欺负欺负一些没有重宝的准圣人和小先天灵宝。
    你把图老大他们喊过来,正面刚他,没问题,绝对输不了!”
    大法师沉吟少许,言道:
    “我道可随心所欲,却不可逾矩。
    若我对准提圣人出手,其实也是扫了老师的面皮,且圣人神通莫测,与天道交融,与天地联通,绝非重宝多就可战而胜。”
    小塔颤了颤,顿时收敛霞光,似是在生闷气。
    李长寿在旁忙道:
    “大法师,是弟子思虑不周,只考虑他如何金蝉脱壳,并未考虑到他保命神通会是这般。
    若当时能将部分纸道人藏在侧旁,在灵爆末端再续上一次就无后事了。”
    “此事非你之过,”大法师温声道,“你已做的十分出色,若是让我有你这般修为去行如此之事,必然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不过,经此事,长寿你也可安心,西方之人必不敢再对你直接出手。”
    言说中,大法师在袖中取出一张玉符,将玉符轻轻一推,递给了李长寿。
    “今日见你以水遁之法,竟几乎能甩开那只金蝉,方知长寿你天赋最高的地方,就在这遁之一道上。
    此物拿去吧,本想着让你安心修行,勿要多分心在这些术法神通上。”
    李长寿双手将玉符捧过,小心翼翼朝其中一看……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从今往后,哪门遁术咱没有!
    乾坤遁术!
    这遁术名字很简单,就是《乾坤遁》;
    但根据‘字越少事越大’的定理,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眼,绝对了不得!
    “谢大法师赐法。”
    李长寿将玉符收起,自然不能立刻参悟。
    大法师笑道:“今日你也算见到了圣人,可有什么感悟?”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其实没什么想法,也没能看到圣人模样,略有些遗憾……
    大法师,此事弟子觉得,还可继续操作,不应就此算了。”
    “你想如何做?尽管说来。”
    “弟子想借龙族之力,散一些消息出去。”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思虑,缓声道:
    “比如……
    远古有凶兽名六翅金蝉,生性凶残、残杀无算,其神通广大,有极速、擅乾坤术法。
    若能捕到此凶兽,不可直接打杀,其蝉蜕可用以炼制灵丹,服此灵丹者,未长生者可长生,金仙可圆满自身道境。
    借此给那西方施压,让金蝉无翻身之日。”
    玄都大法师眼前一亮,随后便满是赞叹地看着李长寿。
    那正在生闷气的天地玲珑玄黄塔也轻轻震颤,霞光再现,玄黄气息不断落下,两缕灵念传入李长寿与大法师心底……
    “这是从那旮沓捡来的宝?
    这心黑的,都快赶上咱老爷了!”
    李长寿和大法师不由面面相觑,完全不敢接话。
    当真,有被吓到。
    ……
    玄黄塔离开时,有些恋恋不舍,口中骂骂咧咧。
    它当真就想赖在李长寿这,护着李长寿到处闯荡、四海瞎浪。
    李长寿虽然很想点头答应,但称了称自己的胆,只能再三感激,谢玄黄塔前辈护命之恩……
    虽然此前的斗法中,玄黄塔并未发挥半分威能,但这是一份保障、一份安心,是李长寿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而且,大法师不在身旁,李长寿本体也只会在山中修行,本身也没什么乐子,玄黄塔估计很快就会腻了。
    大法师将李长寿送回度仙门,李长寿则是目送大法师回了天庭兜率宫。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将自己所做的计划推开,开始重新思量。
    ‘弹弓’的脸皮之厚、行事风格,与李长寿此前所料想的那般,有些微不同。
    这脸皮是真的厚……
    不愧是能说出‘洪荒与我西方有缘’的存在。
    这般圣人,若直接出手,捏死自己一个人教小弟子,李长寿不会有半点意外。
    尤其是,今日自己在准提圣人面前打过了照面,今后怕是要更小心一些。
    嗯,坚持稳在山中十万年不动摇!
    李长寿检查了下身上的防推演小玩意,仔细感受着玄黄塔所留的道韵,而后细细体会,又察觉到了一缕隐晦的、与玄黄塔有些相近的道韵。
    那,就是为自己遮掩跟脚、截断推算的人教教运重宝,太极图的少许威能!
    李长寿轻笑了声。
    玄黄塔这般灵宝,竟会是如此性情,当真不知太极图、风火蒲团等等重宝,又是哪般脾性。
    若都是些暴躁老哥,那当真是热闹非凡了。
    “圣……”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自袖中拿出两枚铜钱,放在了自己面前。
    此前在海神庙中,趁着大法师在,李长寿已是暗中尝试用功德蕴养这两枚铜钱,并没有什么异象出现。
    此时,这两枚铜钱上的那层‘包浆’已褪去大半,整体呈现出一种亮金色。
    李长寿双手抵在这两枚铜钱上,又在自己体内调出了少许天道功德,注入铜钱之中。
    叮~
    两枚铜钱轻轻震颤,发出了清脆的颤鸣声,一缕微弱的灵念传递到了李长寿心底……
    然而,宝物与宝物之间的差距,就此得到了直观的体现。
    像天地玲珑玄黄塔,不仅能跟执掌者主动交流,还能说学逗、咳,还与生灵十分接近,知圣人老爷之命,活跃的像是个百万年都说不出话的话痨。
    这两枚李长寿原本期待了许久的铜钱,只能对李长寿表达亲近、喜悦之意,它们拼尽全力,也就在李长寿心底放下了一份感悟。
    还是最简单的使用说明书。
    李长寿仔细体悟了一番,眉头轻皱。
    这宝物,也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神奇……
    它们蕴含的大道,为人之道中的‘买卖易物’。
    即【什么宝物都能待价而沽,用此铜钱可将其买回】。
    因‘兵事可坏易市’,故落宝铜钱无法对‘兵刃’类法宝发挥作用。
    既是买卖,持有落宝铜钱的一方,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铜钱只是一种货币,是被赋予的价值,而赋予它价值的,便是功德之力。
    简单而言,若用落宝铜钱去落灵宝,就需耗费自身功德。
    所落宝物品阶越高,自身功德就消耗越多,甚至,天道还允许功德为负。
    ——这也验证了李长寿此前推测,功德与业障可互相抵消,但两者并非简单消除那般简单。
    李长寿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功德还要用来凝聚功德金身,可不能如此浪费。
    此时来看,自己拿了落宝铜钱的主要作用,就是帮赵大爷挡了一灾,降低了云霄仙子入劫的因果……
    “算了,”李长寿摇摇头,对两枚铜钱温声鼓励了几句,便将它们收入一方锦盒,纳入了底牌库中。
    随之,李长寿拿出一张布帛,开始细细谋算金蝉子后续之事。
    他要打一场舆论战,让西方圣人不会收金蝉子为徒。
    如果金蝉子只是一个取经法宝人,那自己后续操作空间也就更大了些。
    今日,其实是西方教输了一阵,准提圣人亲自现身保下金蝉,这就是自落面皮。
    只是没想到这位圣人老爷脸皮太厚,对此浑然不觉,也就让大法师和李长寿感觉自己没赚到什么……
    用了七十二只灵爆纸道人啊……
    库存又紧张了些。
    李长寿仙识扫过小琼峰后山,看样子,要去搞一些千年灵树移栽回来了。
    “嗯?”
    李长寿眨眨眼,也是有些后知后觉。
    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这种谬论,莫非就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这种微妙的神话历史参与感……
    于是,李长寿更有底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