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西洋对于大明朝廷来说,当然是社会效应为主,经济效应其次。
毕竟现在的大明已经是足够富有了,每年的进账都非常的喜人,曾经每天都是愁眉苦脸的户部尚书赵勉,现在天天见到谁都是笑哈哈的。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别的什么看不出来,原本有些干瘦的赵勉,现在已经有发福的迹象了。
就因为发福的这件事,就有言官在朝廷上奏,请求对户部尚书进行调查,突然发福绝对是有中饱私囊。
这可让赵勉给吓得够呛。
若非是现在禁止风闻奏事,弹劾户部尚书赵勉的奏章怕是要堆积如山。
以前的户部尚书是个苦差事,每天都要想尽办法去应对各种花销,有时候还要跟陛下掰掰腕子。
国库和内帑可是两码事,一到年关那就得绞尽脑汁把更多的岁入留在国库里,而不是到内帑里去。
国库没钱的时候,官员的俸禄都只能拖欠,本来这个年头有很大一部分的官员都是靠着俸禄过活,朝廷的俸禄发不下来,自然成了苦哈哈一般。
肯定是不能怪皇帝的,不管是什么错,都不可能是皇帝的错,那就只能是户部尚书担责了。
一般的文官也就罢了,顶多是嘴上说说,奏章弹劾,脸皮厚点,就当是没听见吧。
反正国库的情况陛下也知道,奏章弹劾根本没用,谁来都是这样。
可武官那就不同了,他们是真打啊。
往年每次正旦,户部尚书可能都要被揍两顿,鼻青脸肿的在奉天殿诉苦,然后朱元章就会站出来,严厉呵斥那些动手的武官。
前面那些年,几乎是年年如此。
对于别人来说是过年,对于户部尚书来说,那可是过关。
就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每日头发都愁白了,天天盯着国库那点存货,像是个守护财宝的老抠,哪里胖得起来。
现在就不同了。
太孙来后,首先是群英商会并入到内帑之中,别的不说,内帑已经完全不需要拿国库的钱财,本身比国库还要更加的富裕。
没有节流,四处开源。
各方面来的赋税,简直是跟大海入东流似的,疯狂的涌入到国库里头,原本干瘪的国库,充了气一样的鼓了起来。
赵勉的好日子来了。
花不完,根本就花不完。
来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的超乎了赵勉的想象,作为最清楚国库情况的赵勉,在惊骇之中心神里是对朱英满满的崇拜。
仅仅是两年不到的时间里,不仅是结清了大明建国二十多年的烂账,哪怕是各类开支项目各种增添,也完全赶不上太孙挣钱的速度。
甚至是只知道从国库拿钱的内帑,一反常态的支援国库。
这种感觉对于赵勉来说,是非常神奇的,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日子。
转眼间,户部就成了香馍馍。
各级衙门的基本开销完全是管饱的状态,但是大家谁不想多拿一点呢。
比如是衙门房屋的修缮,桌椅板凳增添,日常伙食改善。
像是各地卫所军器军备的保养,建造,林林总总的,这些钱可大可小了都在户部的掌控之中。
肉多了,自然引来的是群狼环伺,大家都紧紧的盯着赵勉,只要其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一定要给他弹劾下来。
最初的那段时间,赵勉真是吃不好,睡不好。
有着以前朝廷上的阴影,赵勉生怕是被陛下给卡察了。
倒是朱英发现了这一点,就把赵勉单独召到了坤宁宫里谈话。
“本宫知道你现在的日子不好过,生怕是犯了什么错误被人弹劾。”
“关于这些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是严格的按照章程办事,谁也奈何不了你,一些乱七八糟的上奏,我这边都能给你挡下来,不要去管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办事的时候该大气就大气一点,但是该节约的也不能乱花。”
“曾经窘迫时候,你的那些功劳,爷爷和我都是记在心里的,没必要是怕这怕那的,怎么说你也是正二品的尚书职,只要手不乱伸,我自然不会让你被弹劾下去。”
朱英的这段话,可是给了赵勉一颗大大的定心丸,当下是感激涕零的表示大谢隆恩。
在这之后,经历过三番五次折磨的赵勉,也是真正的硬气起来。
往后涉及到太孙殿下这边安排的立项,首先就是钱管够,最优先级。
现在下西洋的任务下达,更是让赵勉极为重视起来。
立即召来户部众多官员议事。
“下西洋的事情,是陛下最为关注的重点,在这件事上,我们户部要担当重要的职责。”
“这些天所有人都辛苦点,把所有的章程全部都列项出来,不可有任何的遗漏,办完后要检查三遍,不能有错误的地方。”
“本官知晓,咱们户部现在是个油水衙门,现在这般事情落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商人盯着这块肥肉,在你们的审核范围内,首先要把朝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此事全部章程都要列入黄册库存,但凡是发现有人在这其中动了手脚的,本官一定上报朝廷,绝不姑息。”
“若是谁因此被下了诏狱,可莫要怪本官不顾及同僚之情。”
赵勉的声音中带着冷厉。
他自己是不敢贪的,位置太高了,盯着的人太多。
可是手底下这些属下们,多少风声他当然是知道一些,平时一些小事情,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但关乎到下西洋的重大行为,可就半点不能留情。
下边的左右侍郎目不斜视,他们也算是问心无愧。
毕竟侍郎可不是什么小官,除开六部尚书之后,就是侍郎这个梯级了。
盯着的人同样是不少。
在官员俸禄改革之后,现在算是吃得好喝得好,没必要去插手这些。
倒是下边的主事们,一个个心思颤动。
说不贪,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朱元章再是怎么立下重刑整治贪腐,二十多年来几乎把朝廷上上下下给杀了个遍,也同样是无法根治这种情况。
杀不完,根本就杀不完。
其实严格来说,现在的大明朝廷贪污问题,已经是比先前更加严重了。
因为在朱元章时期,钱粮就那么多,随便贪点就很容易出现问题,稍微多点就关乎到民生艰难了。
钱少嘛,哪哪都需要钱,都紧巴巴的过着日子,缺了一块就显得问题很大。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随着各类经济的飞速发展,尤其是大量的工厂建立,还有群英商会的化整为零,列入到各地管辖。
这也就导致对于绝大多数的官员来说,只需要简单一句话,伸个手,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最主要是这些在曾经很容易出错的收入,现在显得很是渺小不起眼。
十贯宝钞里拿走一贯,那可是少了百分之十。
但一万贯宝钞里少了几个铜板,就没很多人在乎了,或许是账目没算好呢。
曾经是二两白银就够判个死刑,现在二十两白银指不定还付不起个饭钱。
只能是说,时代变了啊。
.....
自从下西洋的事情在奉天殿确立,李景隆被定为总负责人后。
原本门可罗雀的曹国公府,现在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我不是说了吗,不管是谁送来的礼品,全部都给我退回去,大门给我关严实了,谁都不许放进来。”
李景隆皱着眉头的训斥着管家。
管家一脸的苦涩,回道:“这并非是老奴的意思,是夫人让进来的。”
李景隆一愣,问道:“来人是谁。”
管家连忙回道;“是夫人娘家,济国公幼子丁昶,昶公子。”
李景隆作为朱元章唯一的亲人外甥李文忠之子,且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自然许配的妻子身份地位要门当户对。
济国公丁德兴,是最早追随朱元章的那一批人。
丁德兴投靠朱元章的那一年,是朱元章二十五岁,刚刚加入到红巾军里。
这个时候的朱元章,因为是粗通文墨,作战勇敢,机智灵活才刚刚得到郭子兴的赏识,担任帅府亲兵九夫长。
直到娶了马皇后,第二年才回老家募兵,这才有了徐达,周德兴、郭英等同村邻乡的熟人投奔。
就资历上来说,除开汤和之外,就属丁德兴最老了。
李文忠那个时候投奔朱元章时,就是在丁德兴的带领下,因此两人关系很好。
后来李景隆出生,没两年丁德兴也生了个女儿,就直接定下了娃娃亲。
只可惜,在至正二十七年,也就是大明立国的两年前,丁德兴在平江将要攻克时卒于军中。
洪武元年,朱元章追封丁德兴为济国公,列于功臣庙。
李文忠对这娃娃亲很是重视,在马皇后的主持下,李景隆最后自然就是跟丁德兴的小女儿丁氏成了婚。
“夫人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时候,朝廷上下,包括是陛下太孙那里都盯着我呢,在这个时候哪能是出半点差错。”
“你赶紧让丁昶回去,莫要在咱们府里待着,若是别人瞧见了可不好。”
李景隆让管家先好生招待丁昶,随后就赶到后院跟丁氏抱怨起来。
丁德兴外号黑丁,长得是人高马大,骁勇善射,脾气上也很是暴躁。
女儿像父,丁氏其实脾气也不怎么好,有悍妇的潜质。
可偏偏自家男人是里李景隆,有大明第一贵公子之称的李景隆。
每回要生气的时候,看着李景隆这帅气的面容,心里头的气就已经全部是消掉了。
五官跟着三观走,这可不是后世才有的,别说大明,往前更多朝代更夸张的事情都有。
况且李景隆不仅长相帅气,谈吐举止雍容华贵,并且品性也很好。
从不沾花惹草,脾性也较为温和,简直是所有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
若不是李文忠跟丁德兴定下的娃娃亲,这哪是轮得到丁氏,京师里想要嫁给李景隆的简直不要太多。
也就是因为李景隆是朱元章外甥孙,属五服之内,否则那些公主哪个不想嫁给李景隆的。
在李景隆和丁氏成婚那天,多少京师贵女少女梦破碎,深夜哭泣。
丁氏感觉自己能够嫁给李景隆,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听着李景隆的抱怨,丁氏连忙解释道:“小昶如今都三十二了,人常道三十而立,现在还游手好闲的。”
“我这做姐姐的,平日里看着也是着急,这次夫君有机会主持下西洋的事情,这没熟人在旁边跟着,也担心是办事不利索。”
“小昶也不是求着来做什么买卖,只是跟在夫君身边办事,举贤还不避亲,如果陛下和太孙那头有意见,那就让我去说。”
丁氏小时候跟徐仪华差不多,那也是住在宫里头作为马皇后的侍女,跟朱元章可不陌生。
这也是嫁给李景隆后才出宫的。
有着丁德兴的情分在那里,丁氏若是去跟朱元章求情,自然算不得什么问题。
最主要的是,丁氏脑海里还盘旋着先前弟弟跟自己说过的话。
“姐,姐夫这般贵气,这在京师有你管着自然没什么毛病,可这去了海外,本身就是咱们大明的曹国公,还掌管着整个船队。”
“那些小国君主岂不是要巴结着送女人,你看太孙殿下不就是这样吗。”
“姐夫这般相貌堂堂,那些海外之女见着了哪能不倾心,这身边没人看着,我怕姐夫把持不住啊。”
“一两个也就算了,这一出去就是好几年,就怕一下子给带回来几十个,那平日都没姐什么事了。”
丁昶是丁德兴遗腹子,生下来就没见过爹,但脑袋瓜子很是聪明。
下西洋的事情传开后,就想跟着一起,发财也好,做官也罢,总是能够爬上去。
他是丁德兴的第三子,大哥继承了世袭指挥使的爵位,二哥多少有些家业。
唯有他在出生的时候爹就没了,虽说吃喝不愁,可跟富贵搭不上边。
丁氏听着弟弟这话,心里头也是有些发愁不放心,这才是铁了心思要让弟弟跟夫君一起下西洋。
即便是去陛下那里求情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