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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好感度是积累的差不多了,换以前是稍微靠近他一些,他都会像只受惊了的兔子般窜开,而如今就算是紧紧相贴着共骑一匹马,他也不会像以往一般浑身僵硬了。
    所以俗气一点儿来说,最重要的坎还是他的封建思想……什么自己是仆小姐是主,什么不可冒犯不可亵渎……有的时候人太守规矩了太有自知之明了也是件头疼事。
    正想着如何他的这种思想消除一些,两块还带着热气的烧饼就递到了面前。语琪愣了愣,低头看向陈慕白,“给我的?”
    他点点头,罕见地抬头看过来,沉沉的目光中带了些隐约的关心,“您昨日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再不填点儿东西身体受不住的。”一下子说了这么长一句话,一向沉默寡言的陈小哥甚至微微红了脸。
    语琪一怔,接过烧饼看向他,“你哪儿来的钱啊?”
    对方的视线在她脸上微微一顿便立刻滑了开去,低着头一转身,继续牵着马往前走去,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月钱。”
    即使是影卫也不是白干活的,每月都会领到月钱。只是估计没有哪个影卫这么傻,用自己的钱去给主子买东西,还一副根本不准备把钱要回来的模样。
    语琪都不免感到有几分替他着急……这么实诚,太容易被人欺负了啊。他也不想想,他才有多少钱,而她光把包袱里的首饰当掉换来的银子就一辈子都花不完了,又不是高帅富还要穷大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子应该想着要讨老婆买地买房才对啊……
    然而,她的迟疑在他的眼中显然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黑发少年偏着头看向她,声音沉沉的,“不饿么?还是不喜欢吃?您喜欢吃什么,属下去买。”
    “……”语琪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埋头咬了一口烧饼,然后……差点被噎着。
    ……实在是太干了。
    但是迎着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她还是艰难地将这口烧饼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虚伪地夸上一句,他便开口了,“很难以下咽?”
    要她点头说确实难吃她没那个吃人家的还要挑不是的厚脸皮,但要说好吃她也硬不下这个头皮,语琪沉默片刻,笑了一下,分了他一个烧饼,“你今天也没吃吧,别饿着了。”
    说罢,她一翻身下了马,将马随意地拴在一棵树上,拉着陈慕白就近找了个茶水铺坐下,让人上了两碗茶。
    五岁起便在丞相府长大的,即使身为影卫,那也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娇生惯养得多,这样的烧饼他估计也咽不下去。
    果然,等他刚咽下一口烧饼,下一个动作就是端起茶灌了小半碗。
    陈慕白刚放下碗,便看到对方纤细白皙的手指捧着个粗陶茶碗,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喉结下意识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将木木地将还留在口中的茶水咕嘟一声咽下去后,他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语琪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懒洋洋地一笑,“没事,只是忽然觉得你对我挺好的。”
    容易害羞的陈小哥立刻被这句算不得赞美的赞美弄得耳根染上了一大片薄红,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定,“……没有。”
    语琪笑吟吟地看着他,“没有么?汗水钱应该攒下来留着讨媳妇儿才是的,但无论是前几日的糕点还是今日的烧饼,你都这么随随便便给我买了还不问我要钱,这么做真的没关系么?”顿了顿,她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嫣红的嘴唇,盯着他的眼睛道,“还是说,你已经把我当做媳妇儿在养了?”
    陈小哥这下连耳垂都是红得几欲滴血,声音低而慌乱,“没有……不是……几文钱不多……”
    “几文钱不多……我们慕白还真是慷慨大方。”语琪半眯起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大方已经超出了普通的主仆关系?比如我让你带我离开的时候,你甚至没有向我要求过日后的月钱,这已经不是大方了吧……几乎就像是无怨无悔的付出。”
    对方的脸从脖子根到耳垂已经红得如同烤熟的螃蟹,憋了半天才呐呐地吐出了一句话,”……对不起。”
    他这句对不起一出,语琪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
    她想过他可能会有的任何反应,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对不起,顿时瞪大了双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为什么跟我道歉?”
    然而话刚问出口,她就瞬间明白了那句对不起背后的含义。
    他在为这超越主仆关系的情谊而道歉,他觉得他逾越了。要把自己摆到多么卑微的位置,才会觉得对对方好都是一种逾越?
    真是太实诚了……实诚得让她都忍不住有些心酸。
    在他张开口的一瞬间,语琪便打断了他,故意扭曲了他话中的意思,“对我好是需要道歉的事情么?我十恶不赦到了对我好都是一种罪恶的地步了么?”
    对方愣了愣,下意识地便摇了摇头。
    语琪将手中的茶碗缓缓放下,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放得很低,“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再把我的话当做是开玩笑——当真心话被你看作是玩笑的时候,哪怕是我,也会觉得难过。”
    陈慕白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考虑她这番话中的深意,‘对不起’三字已经说出了口。
    语琪无奈地笑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说对不起?”
    不善言辞的对方沉默了半响,缓缓低下了头去。
    语琪看了他一会儿,轻声开口道,“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那就替我做一件事。”
    他点了点头,却仍是没有抬起头来。
    “每次都是这样,还不清楚是什么事就答应了,如果做不到怎么办?”
    “……属下会尽力。”
    语琪狡猾地笑了一下,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这是你说的,就算做不到也要尽力去做。”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从今日开始试着喜欢我,就算做不到,也要尽力去做。”语琪笑得像是只得道成精的狐狸,唇角的弧度看起来蔫儿坏蔫儿坏,“其实并不是很难对不对,你也承认过的,我是个美人。”
    对方的神情在她说到一半时已经变作了全然的惊愕,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像是遭到了什么惊吓。
    语琪微微一笑,“可以么?试着为我努力一下可以么?”
    陈慕白在她这一笑下回过神来,猛地别过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漆黑的眼底满是慌张。
    就在他又要使出‘一秒隐’来逃避之前,她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道,“不问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么?你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么?”顿了顿,她压低了嗓音继续道,“因为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我要你试着喜欢我。慕白,快点儿喜欢上我,真心一点儿,用力一点儿,别告诉我你做不到,你答应过我会尽力的。”
    他试着想要抽回手,但她握得太紧了。
    压抑的沉默过后,他闭了闭眼,挣扎着道,“小姐……这是不对的。”
    语琪看着他轻轻地道,“我知道你给自己划了一条界线,你从来不允许你自己跨过线。但是,这次是我先跨过那道线的,责任不在你,你只需要鼓起一点点的勇气,握住我的手。”她笑了一下,很温柔很温柔地说,“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十步,我已经向你迈出了九步,你只要踏出那一步就好。”
    说罢,她缓缓地放开了按住他的手,轻轻地翻转了下手腕,手心朝上地向他伸着,以一种等待他来牵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语琪霸气攻+深情帝附身。
    如果有一个男人对我这么告白,我二话不说把自己脖子上的狗链交给他嘤嘤嘤~~~~~~
    语琪来嫖我嘛,我好缺爱……他们都不给我留言我可怜死了没人爱我tat
    去码第三更去了……
    ☆、攻略影卫男配【完】
    魔鬼之所以能诱人犯罪,是因为她太懂得人心了。
    她知道你所有的犹豫与抗拒,但她就是微笑着,温柔又不容拒绝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你,用蛊惑的嗓音消除你的疑虑,抚平你的慌张,把巨大的诱惑摆在你的眼皮底下,由不得你不心动。
    此时此刻,陈慕白就像是被魔鬼诱惑了一般。
    他清楚地知道面前这个专注而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秀美女子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是他不可肖想的人,哪怕她此刻等待的姿态温柔又满含期许。
    但是不知为何,他却无法像以前一样坚定地转身离开了。
    诱惑太大了,哪怕是心性坚定的圣人也会动摇,何况是他。
    她的确是个美人,嬉笑怒骂轻佻或情深都是风情,哪怕是耍无赖时那种洋洋得意的慵懒姿态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对她心软。而平日里轻佻而又爱开玩笑的人一旦认真起来,那样专注的神情更是让人无法狠心拒绝。
    她说,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十步,我已经向你迈出了九步,你只要踏出那一步就好。
    用那样温柔而缱绻的语气,那样满含期待和鼓励的目光。
    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邀请,但是他哪里来的资格接受这样的邀请?
    五岁之前在街上行乞,进了相府之后除了流着汗拼命地训练以外没有做过任何有意义的事,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成为了她的影卫,而这也已经是他的人生所能达到的最高巅峰。
    而她,一出生便是丞相之女,学得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甚至连射御书数都有所涉猎,而这些于他而言却是一生无法涉足的。作为影卫,只用懂得如何做主人的肉盾和武器就好,不用有灵魂,也不用有思想,最好是一具忠诚的行尸走肉,盲目地执行一切主人的命令。
    她注定要嫁给当世权贵,成为主母成为贵妇,过着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的日子,而不是嫁给他这样的人,成为一个普通妇人。
    其实他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自己,她怎么会喜欢。
    她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若美玉雕成,然而他的掌心指尖却满是薄茧。就算是他真的能够忘却身份差距握住她的手,他也无法克服那深藏于心的自卑。
    那样柔嫩的手,应该由另一只同样不沾阳春水的白皙手掌去牵。
    陈慕白沉默了片刻,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缓缓地合拢,紧握成拳,然后慢慢地收了回去,在她渐渐黯淡的目光之下深深低下了头,“……对不起。”
    接下来是长久的寂静,久到他弯着的脖颈感到酸痛。
    最终,是她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用淡漠到有几分冰冷的语气道,“我说过了,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要听得不是这句话。”
    他没有作声,只是把头又压得低了些。
    ……可是除了对不起之外,他还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语琪也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沉默地起身朝黑马走去。陈慕白掏出几文钱来放在桌上,匆匆追了上去。
    ……
    当掉了几件首饰后,语琪牵着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片刻之后,她将马交给小二,自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陈慕白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一般,步步紧随。
    语琪没有看身后人,只是对掌柜的道,“要两间上房。”
    带路的店小二将他们带到房前后就退下了,语琪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低声对身后人道,“今晚呆在你自己的房间里,不要进我的房间……暂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自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又回身将门关上了。
    陈慕白在她的门外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缓步走向另一间房,关上门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愣愣地盯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直至变成了完全的漆黑。
    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趴在桌上醒来的时候已是晨光熹微,被枕着的手臂已经麻木到毫无感觉。
    就这样伏在桌上过了一整夜,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在酸痛不已地呻吟。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便缓缓自桌旁站起身,走到门前缓缓地推开了门,想去她门前守到她出来。
    然而雕花木门刚刚被推开,他便看到了那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禁于一瞬间瞪大了双眸。
    她仍旧着着昨日的衣裳,低垂着头站在他的门前,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面色也是苍白而憔悴,像是一夜未睡。
    还未等他问什么,她便开口了,声音中带着疲惫的沙哑,显得有几分虚弱,“慕白,先别说话,不要拒绝我,也不要说不可以,就算是我求你。”
    他愣了愣,张了张口,想让她先别急着说什么,想让她回床上好好休息,但是最终,他仍是保持了沉默,只是目光中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语琪面色苍白地微笑了一下,“昨夜我在房中想了很多,然后意识到一件事,我不该那样逼你,而应该给你几天来好好考虑的。人生大事不应玩笑,你拒绝我也是正常,而昨日我的态度有些不太好,对不起。”顿了顿,她轻轻地道,“三天好么,三天之后你再决定,就算仍是拒绝,也再等三日告诉我,好么?”
    记忆中的小姐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她总是得意地或者不怀好意地笑着,气势凌人。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道,“小姐……属下不值得。”
    语琪笑了一下,很温柔地看着他,“怎么会不值得?我们家慕白值得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顿了顿,她轻轻道,“不要立刻拒绝我,再等三天好么?给我最后一个打动你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接受我的机会。”
    陈慕白没有说话,愧疚如滔天巨浪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