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的看着飞到自己头顶的雌鹿武装直升飞机,以绝对诡异的姿态,将一枚足足两百七十公斤重的航空炸弹抛了下来,山峰上那些正处于炸弹轰击范围内的恐怖份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片绝望的苍白。
在这么近的距离,被几百公斤的重磅炸弹直接轰击,不要说他们只是躲在天然形成,又经过少量后期加工的战壕里,就算他们躲进通体都是钢筋混凝土制造的地下防御工事里又能怎么样?要知道,两百七十公斤炸弹,仅仅是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就足够把他们震得七窍流血当场死亡!
身为一个超级狙击手,鳄鱼没有直接开枪把炸弹凌空打爆,就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在这样近的距离,如果炸弹被他一枪凌空打爆,那架雌鹿武装直升飞机当然是首当其冲,但是居高临下,上万块弹片以超音速向四周飞溅,就算是躲在山峰最顶端的防线里,都会受到强力波及!
就是在所有人呼吸都几乎要为之停顿的注视中,那枚炸弹终于旋转着,一头砸落到地面上,当铁与火的融合飞扬而起,整座山峰都像是羊颠疯发作似的狠狠一颤,由将近二十名恐怖份子严密布防,风影楼他们必然要付出足够鲜血代价,才可能用尸体一步步叩开的第一道防线,面对这种人类制造的最纯粹大范围杀伤武器,在瞬间就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嗅着空气中,就连钢铁被要燃烧起来的炽热,听着数以亿数的碎石子,掺杂在冲击波中,以超音速对着方圆二百米的范围,进行了一次无差别覆盖,看着那架甫一出手,就打出石破天惊一击,更似乎彻底扭转战局的雌鹿直升飞机,正在空中不断摇晃,机舱底部更被碎石子和弹片打得叮当作响,却拼挣着没有掉下来,那群反塔利班联盟军人都要疯了。
他们一群人躲在断崖的下方,对着诺娜和龙王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并且真的开到战场上的雌鹿武装直升飞机,他们用力的吼,放声的叫,用夸张而热情的肢体语言,对着直升飞机送上去一波波属于阿富汗人的感激与兴奋。
就是在这一片沸腾,一片欢欣,一片鼓舞中,一排高射机枪射出的子弹,却犹如慧星袭曰般划破虚空,带着高速破空,形成的暗红色流光,狠狠撞向直升飞机。
山峰上的恐怖份子,终于调整好了高射机枪的射界,而几乎在同时,杨亮再一次扣动了手中武器的扳机。虽然这一次他使用的,只是一枝普通m16自动步枪,但是当子弹壳在空中欢快的跳起,山峰上的高射机枪扫射,就随之嘎然而止。
而几乎在同时,一朵艳丽的血花,突然从杨亮的脖子上绽放。
一发从山顶上射出来的子弹,笔直的打穿了杨亮的胸腔,又撞到了他身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炸起一片小小的碎石屑,直到这个时候,山峰上才远远传来了一声轻型狙击步枪子弹划破虚空时,特有的破风声。
“真是好毒的一枪!”
带着这样的轻叹,在风影楼不敢置信的注视中,杨亮再一次从他精心挑选的狙击点上摔落下来,只是这一次,对方打中的不是他手里的武器,而是足以致命的要害。就是在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摔落,还没有接触到地面前,那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杨亮看到了飞在山峰上空,已经被敌人用高射机枪打得冒出了浓烟,艹纵更明显失灵,也许只要再多挨几发子弹,就会凌空爆炸的雌鹿武装直升飞机,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混合着鲜血,以惊人的高速从身体里流失,杨亮的脸上,却分明扬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杨亮知道自己会挨这一发子弹。
擅长在战场上对目标一击必杀的狙击手,他们最大的敌人,当然还是狙击手!
两个狙击手在战场上狭路相逢,他们比拼的并不是千锤百练的枪法,而是潜伏的技巧,和隐忍冷静不急不燥的心态。在这种生死对决中,谁先暴露,他要面对的,往往就是死亡!
“我输了,但是……”
杨亮只觉得身体一沉,但是他却没有撞到断崖下面,那些粗糙而坚硬的岩石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以猎豹冲刺般的速度飞扑过来,把他接到怀里的人,当然是风影楼。迎着风影楼的双眼,杨亮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却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但是风影楼却在拼命点头。
风影楼真的“听”懂了,杨亮的嘴型,还有他的眼神,都在说着相同的一句话:“但是……我不后悔!”
“我知道你不后悔,我知道你救了龙王!”看着全身都是鲜血,脸色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的杨亮,风影楼低声道:“可是你别想就这么当了烈士!我要你拼尽全力活下来,你别忘了我们两小时前,一起发的誓言,你想就这么撒手走了,让我们八个人抱着你的骨灰回国,没门!”
“被子弹打中,又活下来的人多了,在我们学校里,有个助理教官,就连脖子都被子弹打穿了,还不是被人抬下了战场,又活着从医院的手术台上撑了下来?如果中一颗子弹就要阵亡,那我们第五特殊部队军人,早就在战场上死绝了!”
风影楼伸手按住了杨亮身上的伤口,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让杨亮身体失血的速度降了下来,他盯着杨亮的眼睛,沉声道:“还记得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战场急救术吗?”
不等杨亮回答,风影楼猛然回头,瞪着身边一个反塔利班联盟士兵,厉声喝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帮忙!”
“子弹打穿了你的身体,这很好,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弹头留在你身体里,可能造成的炎症,在短时间内,不需要外科手术,也能支撑下去了。而且从子弹打进你身体的角度来看,你的内脏也没有受伤,只是胸腔的肋骨被子弹撞断了一根……”
说到这里,风影楼托起了杨亮的头,让他半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轻轻抓起杨亮的左臂,曲成四十五度,斜放在胸前,手指贴着对侧锁骨。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杨亮就觉得,他左肋部位那股钻心的疼痛,似乎不那么明显了。
“你难道忘了,教官早就告诉过我们,如果肋骨断了,有时候会刺激肋间神经,产生局部疼痛?放心,这只是正常现象罢了!”望着杨亮而因短时间内失血过多,犹如纸片一样苍白的脸,风影楼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没有受到致命伤,肯定能活下去。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相信自己的兄弟,会拼尽一切力量救你,我们会帮你止血,会帮你包扎,会把你抬出火线,会把你送进医院,在你康复的那一天,我们会亲自去接你出院,如果我们心情好的话,甚至会一起凑份子,送你一大束金灿灿的菊花!”
听着风影楼的低语,杨亮不由瞪大了双眼,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朋友去看望受伤的病人,要送的花,应该是康乃馨吧?
仿佛看出了杨亮心中的疑惑,风影楼低下头,附在杨亮的耳边,低声道:“如果你下次再中上这么不痛不痒的一枪,就想着什么为国捐躯,什么舍生取义,小心我们联手爆你的‘菊花’!”
聆听着风影楼的叮嘱,看着风影楼那张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已经再没有半丝同龄人的稚气,犹如大理石雕像般坚硬,而线条分明的脸,听着他一边对自己开着“荤”玩笑,一边露出一个如此动的温柔微笑,感受着被朋友保护,被战友关怀的温暖,杨亮的眼睛中,猛然扬起了一股几可分金碎石的光芒。
“想想亲手把你送进学校,对你寄托了最大希望的老爹,想想当你伤愈归队,把军功章亲手送到他面前时,他老人家脸上随之流露而出的快乐欢笑。想想……”
风影楼的低语仍然在杨亮的耳边回响,杨亮轻轻的点头。他们这些第五特殊部队的学员都知道,在中弹后,一定要努力去想能让自己开心,让自己内心深处充满快乐和渴望,绝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事情,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中弹后,战胜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让自己的呼吸尽可能的恢复平静,降低因为紧张而提升的血压,进一步减少伤口失血的速度。
风影楼一边在杨亮的耳边喃喃低语,一边迅速打开了一只战场急救包,准备为杨亮处理伤口。可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杨亮的脸色已经憋得脸色发紫,看着他张开嘴用力吸气,但是任凭喉结上下涌动,却没有办法吐出肺叶里闷气的样子,他竟然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呼吸了。
风影楼掰开杨亮的嘴,他的舌头并没有被咬得肿大,也没有血块堵塞呼吸道,他的气管没有被子弹打中,也没有受到撞伤,当风影楼尝试的伸出右手沾满鲜血的食指和大拇指,轻轻在杨亮的喉管上捏过时,他的指尖在杨亮的喉管里,按到了一块带着尖锐边缘的硬物。
杨亮在中弹时,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在中弹的瞬间,他下意识的张开嘴,竟然不小心把一块小石子咬进嘴里,不上不下,正好卡在了要命的喉咙里。为了不影响风影楼对自己的急救,杨亮竟然一直没有想办法把这个情况告诉风影楼,只是试图用手指,把喉咙里的石子挖出来。
想用手指从喉咙里挖出坚硬的异物,必须接受专业训练,杨亮也的确拥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身体中度失血,使他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判断和感知力,他非但没有把自己喉咙里的石子挖出来,反而让石子在喉咙里陷得更深,椭圆状的石头,两端甚至卡到了他喉咙柔软的壁腔里。
面对这种情况,就连风影楼都再也没有把握,用手指直接帮杨亮挖出那枚石子。看着脸色已经涨成一片紫红的杨亮,咬住牙坚持着没有挣扎,努力控制住心脏,让它没有象脱缰的野马般拼命跳动,风影楼突然暴喝道:“谁身上有酒精?!”
一群反塔利班联盟军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那名帮助风影楼,按住杨亮身上伤口的人回答道:“刚才我们的队医,被直升飞机直接打死了,连带他身上的急救箱,也被一起打碎了。”
“那酒呢,你们谁身上有酒,度数越高越好!”
“呃……”那个男人瞪着风影楼的脸,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我们阿富汗人都是伊斯兰信徒,我们的教义,禁止信徒喝任何含有酒精的饮料……”
那个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风影楼就霍然低头,用情人之间发生最亲密接触时才会使用的湿吻,直接让自己的舌头,在杨亮的脖子上来回舔动。直到在杨亮的皮肤上舔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印痕后,风影楼猛的拔出了自己身上的格斗军刀,他再次伸出舌头,在那柄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敌人鲜血的格斗军刀上反复舔舐,直到把刀锋上的血渍舔得干净净,露出锋利的刀身,他才终于收回了舌头。
“兄弟,事急马行田,到现在,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听着风影楼的低语,已经憋得两眼翻白,眼看着就要生生晕厥过去,却死命撑着没有剧烈挣扎,让自己的身体,依然保持了相对稳定的杨亮,狠狠一点头。几乎在同时,风影楼手中足足三十多厘米长,将近一公斤重的格斗军刀,也落到了他用舌头和口水,进行了最简单最原始消毒的位置上。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风影楼竟然用手里的格斗军刀,在杨亮的脖子上,切开了一条一英寸的切口,做了一次战场甲状软骨切开急救手术!格斗军刀刚刚从杨亮的脖子上割开切口,杨亮肺叶中已经憋到极限的闷气,就猛然从切口处喷出来,炽热的气流一遇到外界零下二十度的空气,立刻就化成了一团白雾,而已经陷入半晕迷状态的杨亮,脸上更扬起了一丝痛楚与快乐并存的表情。
“嗖!”
就在这个时候,一发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流弹,在打中断崖对面的岩石后,又反弹回来,紧擦着风影楼的脸庞飞过,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面对这种依然可以致命的流弹,风影楼仍然稳稳的坐在那里,他整个人就像是铁打的,就连颤都没有颤上一下。
风影楼用自己的手指,小心在杨亮喉咙上的切口两侧施压,用这种方法,为杨亮勉强撑出一个呼吸口,他左右环视,放声喝道:“谁有笔?”
四周早已经看呆了的反塔利班联盟军还是彼此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是真的想帮忙,但是想想看吧,他们就是因为太穷,想要改善生活,甚至可以攒笔钱,娶上一个新娘,从此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才冒着生命危险,加入反塔利班联盟军队。
象他们这样的人,又有几个接受过文化教育,又有谁明明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还装模作样的在身上带那么几支笔?!
风影楼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略一思索,伸手从步枪弹匣中御下一发子弹,用格斗军刀上的卡槽,直接把弹头扭了下来,把弹壳里所有火药,尽可能的全部倒了出来。然后他瞪圆了眼睛,拎起手中的格斗军刀拼尽全力,对准弹壳的尾部砍下去。
风影楼的这一刀砍得够重,而他手中的格斗军刀更是够锋利,竟然只用了一刀,就硬生生将子弹壳的尾部砍了下来。拾起这枚带着锋利边缘,能够轻易划破皮肤的弹壳,风影楼把它直接丢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用这枚弹壳压住自己的舌头,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己的口腔分泌出更多的口水,直至将整枚子弹壳,里里外外都用自己的口水渗透。
“呸!”
风影楼吐出了嘴里带着火药气味,黑红混合的口水,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后,又将子弹壳放回了嘴里。来来回回几次,直到子弹壳里的火药,彻底被他的口水洗掉洗净后,他将那枚沾着他的口水,还有划破的舌尖上流淌出来的鲜血的子弹壳,举到了杨亮的面间。
“放心……”舌头被子弹壳尾部锋利的边缘划破,说话已经有点不利索了,可是在这个时候,风影楼的声音仍然很温柔,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我没有艾滋病,也没有什么能通过血液传染的玩艺儿,不过我没有刷牙,口水有点臭倒是真的!”
风影楼一边说,一边将子弹壳拥有光滑边缘的头部,轻轻送进了杨亮喉咙上的切口里,就是以这颗子弹壳为支点,风影楼终于为杨亮,支撑起一座通向生存与希望的桥梁!
杨亮看着风影楼嘴角逸出的一丝粉红色血痕,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虽然只是单手,但是他仍然比划出一个雄鹰展翅飞翔的动作。他们是鹰,是在中国第五特殊部队接受最严格训练,将来必将展翅嗥翔于天地之间的鹰!
鹰的翅膀只要没有折断,它们就绝不会被蓝天抛弃!
看着风影楼对自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前所未有的自信突然充斥在杨亮的整个心头,他相信,在这场面对死神的战争中,他必胜!因为现在就插在他喉咙里的那枚子弹壳上,有着风影楼的血,那种血脉相连,那种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就算是死神,见了也要望而却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