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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这就是六辆马车,加上后面跟着的丫头仆妇马车,蜿蜿蜒蜒排了半条街,前头都已经到了街口,后头的还在凤府门口刚走。
    更不用说,前呼后拥跑腿儿的家庭护院了。
    一路上,行人都是指指点点。
    有人咂舌道:“乖乖,这是哪家豪门贵族出门?啧啧,如此气派!”
    “你傻啊?没瞧见那边领头拿着路牌清道,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凤’字?满京城哪里还有第二个得意的凤家,只有奉国公府了。”
    “原来是奉国公府凤家,难怪,难怪。”
    凤鸾在马车里听了一耳朵,不由勾起嘴角。
    是啊,此刻的奉国公府在外人眼里,简直就是荣华富贵的代名词,显赫高贵、权势滔天,谁有想得到,会一早覆灭沦为阶下囚呢?皇权之下,再厉害的公顷贵族都得低一低头,甚至还会断了脖子,丢了脑袋。
    “二姐姐。”凤贞娘奇怪打量着她,“你笑什么?”
    凤鸾侧首看向她,敷衍道:“就是听外面的人说的好笑罢了。”
    突然发觉,妹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和自己继承母亲的明媚容貌相比,贞娘要显得更加素净、秀气一些,纤细单薄的身量,温柔如水的语调,好似一块上好的朴素美玉。
    凤贞娘掩唇一笑,“姐姐说的是。”
    大约是跟龚姨娘的言传身教有关,她偏于沉默寡言,说完这一句,便只是端端正正的微笑坐着,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凤鸾却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不是对庶出妹妹有偏见,而是太陌生,连个话题都不知道从哪里找。
    因为凤贞娘是龚姨娘养的,加上之前还没有到相看婚嫁的年纪,平日里去亲戚家串门,基本上没有她,和自己玩得好的同龄手帕交,都是像穆柔嘉、范七娘这些人。不是公卿家的,就是什么伯府、候府,再不济也是某某官员家的,且都是嫡出。
    嫡庶有别,不仅仅是身份上的差别。
    比方自己和手帕交们说话,讲到谁家姨娘妖娆猖狂,给正头太太添气,大家便可义愤填膺的骂一句,“下作奴才秧子。”讲到谁家庶出小姐没规矩,又能笑一句,“果然是小妇养的。”
    若是当着庶出的小姐,这些话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所以大家在不知不觉中,就划了圈子,各自在各自的圈子呆着,几乎从不逾越。
    一路上寂寂无声。
    好在没太久,凤家的马车就到了清虚观。
    因为凤家女眷都出来了,清虚观早就已经清了人,从山脚下,就开始拦着寻常百姓不许上山。马车到了山下,无法再往上行驶,所以主子们,全部一人一顶软轿,由五大三粗的婆子们抬上去。
    下车分开时,凤鸾分明看见凤贞娘松了口气。
    心下不由发笑,想来她也不想和自己坐一辆马车,加上不比自己自在,更拘束,巴不得早点分开呢。
    好在往山上面走,下了轿子,清虚观的景色还是很好的。
    “阿鸾,我在这儿。”三爷凤世达跑了过来,今儿一早,主动请命要“保护”女眷安全,结果他骑了马在前面跑得飞快,早就到许久了。
    凤鸾便笑他,“好哥哥,说好的陪我一起走呢。”
    “哎呀。”凤世达挠了挠头,笑嘻嘻道:“我早点来,把茶水都备上不好吗?”跑去给太夫人等长辈见了礼,然后拉了堂妹,“来这边儿,我让人泡了你爱喝的云雾银针,我不好这口,喝着总觉得味儿淡。”
    凤鸾跟着他过去,笑道:“谁都像你?只知道一味的牛饮。”
    树荫下,一丛锦葵花开得正好。
    凤鸾老实不客气的坐下了,从堂兄手里接了茶细品,“嗯,还不错。只是比咱们家里的稍浮了一点儿。”按规矩说,她这会儿应该去祖母、母亲跟前尽孝,可是最近不想见到母亲,干脆赖在这边了。
    喝了一会儿茶,凤世达朝丫头们挥手,“你们站远点儿。”然后说道:“等下你跟我去后面,那边有几株石榴树开得正好,妹妹喜欢哪支,我给你折了弄回家,插瓶子摆着慢慢看。”
    “得了。”凤鸾莞尔一笑,“我可不上你的当!分明是你自己想淘气爬树,回头磕了、碰了,大伯母要打骂你,又喊冤‘我是为二妹妹去折石榴花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她只是随口几句玩笑话。
    凤世达却听得急了,跳脚起来,“妹妹这话是怎么说?别说是磕了、碰了,就算是跌断了腿,我都不会去母亲面前多说一句!我要敢说“二妹妹”三个字,我、我我,我就掉到河里喂王八!”
    “好了,好了。”凤鸾伸手拉他,笑道:“我不过是说个笑话儿,你还急眼了。”
    凤世达气呼呼的坐下,“那有你这么说笑话的?戳人心。”
    凤鸾瞅着他那白胖的体态,“扑哧”一笑,“你的皮那么厚,我就是想戳,也戳不动啊。”见堂兄气得面红耳赤的,又要急眼,忙道:“是我错了,我陪你去爬石榴树还不行么?走罢。”
    兄妹俩一个赌气拧着脸儿,一个含笑劝着,往后头去了。
    凤世达是个生气快、好得也快的性子,加上最宝贝的堂妹娇声软语哄着,没说几句就不恼了,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两人沿着清幽的竹林小径往前走,说着闲话,他忽地问道:“你可知道,今儿咱们来清虚观的缘故?”
    凤鸾心头纳罕,“不就是出来玩儿?还有缘故?”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凤世达嘿嘿一笑,颇为得意,“母亲特意让我拉了你,避开她们,就是为了让人相看贞娘的。等下啊,大姑母会‘听说’凤家来了清虚观,专门过来给祖母请安,顺便就把贞娘给看了。”
    “大姑母过来相看贞娘?”凤鸾心头一转,穆家合适的爷们儿,只剩下一个庶出的老三了。可是穆三哥前头死了媳妇,还留下一对孪生子,贞娘性子清高,怕是不会愿意给人做后娘吧?等等……,这就是大伯父所谓的法子。
    让贞娘和穆家联姻,然后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凤世达又道:“听说家里原本想把你配给穆老四,呸,那个书呆子!”语气满是不屑,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家妹妹,“不嫁正好。”挤了挤眼,“依照咱们家现今的荣华富贵,满京城的公子哥儿,将来还不是由得妹妹你挑。回头不管嫁了谁,哪家婆婆敢给你气受?都得乖乖的把你供起来。”
    凤鸾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自己不想嫁去穆家,只是不想和端王妃、萧铎扯上关系,就穆四爷本人来说,虽不十分好,但至少还是有七、八分好。可是贞娘去穆家,就得做继室,还得替前头嫡妻养儿子,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还有,还有,想到前世贞娘毫不犹豫的去死,只怕是个性子刚烈的。
    这门亲事不见得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