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就审吧,娅媛在心中暗自的慨叹了一声,其实,在她的潜意识里,甚至说不清,是欢喜多,还是忐忑的成分多?因为,对于患有幽闭恐惧症的她来说,能对着一个大活人,即使是个恶棍,那似乎都比去独自面对地狱里幽深的空间,要强得多。
这时,“头”的呼叫器突然“哔啵哔啵”的响了起来,吸引去了娅媛的注意力,她看到“头”颇为紧张的看了一眼他的呼叫器,就将本已去下的耳机,立刻戴了上去。
娅媛听不清耳机的那头,都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头”一连串的“嗯……明白……是……”,而且,当他再次取下耳机时,本已难看不已的面色,更加的凝重、狠戾了起来。
“您这是……接到威廉家的催促电话了?”出于好奇心,娅媛首先发问了起来,在她发问的瞬间,“头”的眉头都已经不加掩饰的打成了死结了,露出了一副头痛万分的神情来。
此刻,娅媛仍旧坐在椅子上,她略昂起头来,看着离她两步远,浑身细瘦又高挑的,如一副骨架般,站定在那里的“头”,她很清楚,此刻,所有的监控设施,都已经被屏蔽掉了,他们之间,也需再用攻心斗角,隐晦不清的方式较量了,可以展开一段“坦诚”的对话了。
“确切的说,是威廉家募捐了一大笔钱,给我们警署了。”“头”果真已经不打算再打“游击战”了,他的左手搭在右手的臂弯处,右手尖细无名指和食指张开,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反复的拿捏着搀。
“看起来,你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了?对吗?”娅媛慢悠悠的嘲讽着。
“确切的说,我是想珍惜这次难得的晋升的机会;而且关键是,我更不想因为办事不利,而被降职。”“头从自己手掌的侧面,歪过头来,打量着娅媛,眼神纠结复杂的陈述着事实。
“怎么办?我不想同情你呢。”
“这似乎,由不得你啊!”“头”说着,突然暴露出狰狞般的目光来,“秦小姐,你明明有幽闭恐惧症的,我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在地狱里熬过来的,又要怎样,在地狱里熬下去,能熬多久……”
那目光,娅媛第一次见识到,立时,便升起了些通体毛骨悚然的畏惧感受来,她于是故意虚张声势的站立起身来,清晰有力的回击道。
“您这是开始公开威胁我了?首先,我的幽闭恐惧症,早已治愈;其次,我相信你应该意识到,我想熬多久,是可以由我的意志来决定的了,毕竟我还年轻,我不想就此完结我美好的未来呢;最后,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肯定,能熬到比你所能熬的更长的时间!”
娅媛迎视着“头”的目光,一步步的向他走了过去,硬是把他的目光里,倒逼出些许慌乱来!
这便是矛盾体的秦娅媛的最真实表现,越脆弱的时候,越坚强,永远的迎难而上!
“秦娅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诫你,你就我在我的手掌心里,你知道的,我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你不堪忍受,可以让你乖乖就范!”
“头”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些话的,说的同时,他握紧了本来拿捏着自己太阳穴的右手,攥紧了自己的五指,把自己的骨节,都握得“咯吱”作响。
“呵呵……让我来算算,你已经使用了几手了吧。”娅媛笑了起来,作态真的要搬起自己的手指头来数数。一百种办法?见鬼去吧,但凡他还有一种办法,能轻松让她就范,他也不会在这里,努力的陪她“闲话家常”来着,娅媛内心嘲讽的想着。
“很好……很好……让我们来继续试验一下,你的忍受极限吧!”
“头”恶狠狠的说着,然后冲上前去,一把从娅媛的后脑,揪起了她的长发,把她的整张脸孔,都以一种扭曲的角度,搬到了他的面前来!
娅媛一时吃痛,差点没哼叫出声来,她必须踮起脚跟来,以缓解长发被耗起的痛楚来!
“你又何必如此的激动万分,我们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打商量的。”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的确不合适把他逼到丧失理智的,娅媛这么想着,赶紧又把话拉了回来些。
“你要想找死,我就成全你好了!”话虽如此,既然找到了台阶,“头”到底还是撒开了娅媛的头发。
“呦呵,这就恼羞成怒啦?连拖大统领选举的后腿的罪名,都想尝试啦?你要知道,不仅我自己是大律师,我的男友霍伟东,也是大律师!你想鱼死网破?我愿奉陪到底!大统领时代,毕竟是个法治社会,由不得你肆意的胡作非为,怕就怕,到时背黑锅的,也只能是你这种小角色不是?”既然他软硬兼施,娅媛也给他来个软硬兼施好了。
“居然威胁到我的头上来了,看来你真的是活腻了!”
“头”说着,气愤得又用尖细冰凉的手指,死死的捏住娅媛的下巴,一双狠戾的眼睛,仿佛随时会爬出毒蛇一般的,让人颤栗。
娅媛尽力的忽视下颌的剧烈疼痛,极力的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因为她从“头”的前后举止间,感受到了,他其实已经被她搞得方寸大乱,濒临崩溃了!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合作的。”娅媛再次收回了嚣张的态度,改为了妥协般的语气道。
“喔?愿闻其详。”“头”终于松开了铁钳般的手指,收回了阴毒的目光,用满含不解的向娅媛望了过去,他实在不明白,在他的指掌间,明明如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般,柔弱到他心底都禁不住起腻的女孩子,哪来的这么强大的意志力,和如此多的鬼点子?夭夭把他的弱点拿捏得太好了,他的确是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而且她分析的,也是他所担忧的,那就是,一旦有了什么不对,承担后果的,不是他这个一人之下,还有谁?
此刻,他本已被娅媛耍得丧失了的信心,但此刻仿佛又找到了些许希望。
“我只是想先见一下我伟东哥。”
这便是娅媛的真正目的了,如果,她不战胜这个家伙,她是不可能得偿所愿的,而她必须要见他,她要交待她的嘱托给他,她还要让他,帮她打听里希尔的真实伤情,好来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她真的没想过要抵赖什么的,她的公德心,不允许她这么做,但是她也决不愿被随意的捏扁搓圆就是了,她要得到最公正的审判!
“你明知道,刑事犯罪的犯人,在没有被宣判之前,是不可以见客的。”
“他是大律师,我有权见他。”如果你们不蓄意阻挠。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然后呢?你想干什么?”“头”研究般的,再次把眼光凝聚在娅媛脸上。
“再议!”
“这样也想让我答应吗?”
“随你!”
“你……”“头”被娅媛气的语结。
“你总得容我考虑一下吧,你说是不是。”娅媛又给他来了个太极。
“那……好吧。我希望能听到好消息。”既然她如此难缠,他总得赌一下,没准见一面后,被那个霍伟东劝一番,她就认罪了呢。
“我尽量。”做梦去吧!
不管怎样,经过一场看似凶险万状的私下审讯,娅媛却因此赢得了,面见伟东哥的机会,而且暂时,还不仅不必被关押进地下监狱去,还被带至了地面一层的会客厅去了。
时间已经到了黎明前,最暗黑的时分。这个时间段的一排会客厅里,除了门口处的岗哨室里,就只有娅媛一个人所在的房间里,亮起了灯火。整个部门里,也只有几个执勤的警察,待在岗楼里。
只要在远方夜空下,往会警署客厅方向的这一片房舍眺望一眼,你便可以明白,为什么这个时代的警署,可以如此大胆唱“空城计”了。
一条条或明或暗的彩光,如梭般交织成麻密的防御高压光电网,把整个警署的周围,都映衬成了夜晚美丽的风景般,只是,任谁人都明白,只要有人擅自闯入,或者有犯人擅自逃离警署,只要碰触到这些“蛛网”一下下,就会被烤成焦炭!
这个时代,劫狱和逃狱,能生还的概率,几乎为零!
若不是那个审讯科的“头”,比娅媛还要心急,她是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现在这个会客间里的,无奈的是,一般不关机睡觉的伟东哥,今夜却关了机,焦急的“头”,只得派人前去请人过来了。
此刻,娅媛正抱着自己,沉默的蜷缩在一张长方形茶几的配套座椅里,等候着伟东哥的到来。
以往,娅媛最是不能缺少睡眠,而且,基本是从不失眠,瞌睡起来,都不挑场合的,但这会儿却一反常态,这一夜的经历,太过匪夷所思了,以至于,她已经疲惫到身体散架般,却根本无法强迫自己,打上片刻瞌睡。
她无法自控的在脑海里,绝望的反复思考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虽然丹尼尔叔叔的一声声嘱咐,还言犹在耳,可是,愚蠢的她,还是放任自己,走到了今天这种无法回转的圈套里来了。
圈套,是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套一个的圈套罢了,只是当时的自己还太过天真,还心存侥幸,还是没能看清里希尔的为人……
她是一名律师,分析案情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里希尔?威廉,是个跆拳道九级的高手啊!会躲不开她一个女人说不上什么力量和速度的一水果刀吗?
分明对她毫无兴趣可言的一个男人,会企图非礼她吗?她这个仇人就是脱光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吧?
再说了,那么高大强壮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一流血就虚弱到昏倒了呢?
他那是做给谁看呢?当然是警察了!
她唯一不能明白的就是,他怎么会恨她到这样疯狂的程度呢?为了加重她的刑罚,不惜自残手臂!
她在书房里那样的追打他,其实每一下,都加强了他,要报复自己的决心吧!
到底什么样的结果他才会真正满意呢?他不会是真的要把她毁到成为一名女奴吧!答案呼之欲出,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谁让她不自量力的以为,她可以和他这个奴隶主对抗呢?
唉!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谁让她失手划开了他的动脉呢,如果他再流失了超过800cc以上的鲜血,甚至再拼上一颗心脏,那么几乎就可以成功的置她于死地了!
无论如何,自己刺伤了他是不可回避的事实,坐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至少十年自由啊,这就是她要为一份社会公益心所付出的代价啊!
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这样的义无反顾吗?
答案就是——会,她会!因为,她是一名奴隶的女儿啊!
“就算是,我一天也不曾跟你共度过,但我也永不会背叛你的血脉的——我苦命的妈妈!”
“离开我,你是无奈的!即使是卑微到尘埃里的生命,它也是你用全部的爱赐予我的,你认为是最好的礼物……”
“如果我有选择的权利,我情愿与你为奴,也绝不跟会跟你分离的!”
“我的自由,使你卑贱的人生更加的苦涩和绝望了吧?这样的自由,我宁可不要!但你拼着一生一世快乐送给我的礼物,我却即将弄丢了!”
“我仍然会拼尽全力的活下去的!我要为你而活!”
“我爱你妈妈!我想你妈妈!无论再有多少次选择的机会,我也永远不会背叛你的血脉的!这是你的女儿唯一能为你做的,送给你的礼物啊!”
娅媛就这样,边想,边止不住的流下了一行行的眼泪,或者真的是困倦到极点了,她终于哭着蒙蒙胧胧的,跌进了梦乡!
在她的梦里,雾气蒙蒙的一片,里希尔的身影,突然山一般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眉眼轻蔑的嘲笑着她,要把她关进地狱去!
她愤怒的嘶吼着:“我要杀了你这个坏蛋!”然后把一把锋利的尖刀,插进了里希尔的胸膛!
鲜血瞬间喷射而出,那个坏蛋,终于挣扎着,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只是他为什么要那么说啊?
他说:“娅媛,别怕,我没事!”
娅媛只感到,心脏如窒息般的难过,让她透不过气来,直到她憋的醒了过来!
她浑身乏力的四下望望,才发觉,这一觉,天光已经放亮了。
她觉得脸上火燎燎的难受,伸手一抹,满手掌都是泪水!
她怎么会在梦里,为那个歹毒的家伙,哭得如此肝肠寸断呢?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啊!
但是现在,她想到那个梦,都还难受的想哭,眼睛里的泪,如水般汩汩的淌下来!止都止不住!完全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流下来……
“娅媛,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那声色里,有渗入骨髓般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