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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詹翔思索过后,对此自是乐意。南安郡王如今已不掌兵权,自己如欲脱籍,尚不知如何立功,也不知几时得以如愿,官家小姐和小家碧玉自己都不能娶之,寻常官奴身份的女子他又看不中,此时的探春却极合适,她是官奴身份,与自己正配,且她出身公府,容貌才情俱全,将来脱籍后自己为官,也不必担心她面对诸多诰命千金束手束脚,竟是两全其美。
    贾母细问过詹翔的情况后,心下十分满意,对贾敏感慨道:“怪道人常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当初资助了甄家的宝玉,如今竟成全了三丫头。”
    孙女中除了元春外,贾母素日最喜探春之伶俐,如今宝玉已经娶亲,惜春又住在牟尼院不愿回府,她放不下心的也就只有探春的终身了,偏生身份使然,一直不好说亲,此时有了这样的婚事,岂有不乐意之理?
    只是王夫人判了秋后问斩,定亲成亲的日子甚急,在八月前成亲。贾母年纪老迈,宝玉又不能经事,宝钗虽然精明强干,终究不好出面,因此想让贾敏帮衬料理。
    贾敏叹了一口气,尚未答应,便得贾赦开口不必她费心,自己已有了决断。
    若是窦夫人心心念念的惜春,贾赦必定欢欢喜喜地准备丰厚嫁妆送其出门,对于探春他不厌恶,也不会十分用心,也不会自己出钱给她做嫁妆,但是他身为一家之主,出面却是理所当然,因而从贾母手里拿了三千两银子,置办了一份嫁妆。
    对探春而言,三千两的嫁妆已是极为丰厚,家具摆设、衣裳布匹、头面首饰一应俱全。
    ☆、第103章:
    嫁于南安王府麾下詹翔,七月成亲,未来可期,总比其他人强得多。
    探春心中没有不乐意,反而很欢喜,暗暗感激贾母和南安王妃的用心,因为当初宁荣二府风光正好的时候,别家太太不是没有询问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官媒婆登门,都被王夫人推辞了,此时若是王夫人在,怕这桩婚事亦是不成。
    相比人称小冻猫子的贾环,探春自小深得王夫人看重,想到王夫人时日无多,落得秋后问斩之下场,即将出阁的喜气中难掩一份凄凉,怅然非常。
    尽管成亲的日子甚急,但是贾赦历经世事,又通庶务,兼来客甚少,十桌都不满,倒是料理得井井有条,外面他做主,里面诸多琐事都交给了宝钗,遇到不懂之处请教贾母,总之没烦扰贾敏半分,直至探春出阁为詹家妇,外人愣是没瞧出半分仓促来。
    林如海公务繁忙,并没有亲去,不过,他没有想到探春不必去和亲之后,婚事依然落在了南安王府,凭她的机敏本事,定能博得一个天长地久。
    细细想来,比之前世,荣国府的提前抄家令诸人的下场好了几倍。
    首先是贾琏、宝玉。
    贾宅安然无恙,贾琏和前世判若两人,妻儿俱全,前程似锦。
    贾赦虽仍好色如命,却因妻、子之劝,又为子孙计,行事谨慎,没有做下因元春封妃后的种种劣迹,即使哪些事是贾雨村所为,而非他自己之命。
    宝玉现今依靠贾母的梯己度日,依然丰衣足食,俏婢环绕,不曾入狱年余,未曾在出狱后以打更为生,也不曾落到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的凄凉处境,想必没有达到贫困难耐凄凉的地步,一时半会不会抛却宝钗之妻,麝月之婢,出家做和尚。
    贾政判了流放,多因妻罪,总强过前世斩首示众的下场。
    其次是宝钗。
    英莲平安,薛蟠虽骄纵如旧,却未曾打死人命,不是所有被拐子拐卖的女孩子都像英莲一样生得标致不俗,引得薛蟠垂涎,宁可打死人也要强抢回家。如此一来,薛家虽败,薛姨妈和薛蟠却在薛蝌的帮助下,平安无事,贾家落败后宝钗出嫁又有一份不菲的嫁妆,身后有薛蝌等人的照应,薛蟠现今也有所长进,不若前世那样没有娘家依靠。
    倒是宝琴被梅翰林家退了亲后,随兄嫂回南,得金陵巨富金凤为幼子求娶为妻,两家已经订了亲。金凤就是当初欲投林如海门下被拒的巨商,后来弟弟金凰娶了贾敏的贴身丫鬟晴空,得林家几分庇佑,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已是江南一带的首富。林如海为人谨慎,一直留心,发觉金家虽是商贾,行事却颇厚道,未曾做出为富不仁之事,反倒各地百姓尤其是江南一带每逢天灾人祸时,金家多有钱粮济之,故这些年来,林如海一直对他们有所照应。
    接着是迎春、探春和惜春。
    迎春不必说,没嫁给忘恩负义的中山狼,而是宋家公子,夫妻恩爱,现今已生一子,又有精明强干的兄长做依靠,日子过得甚是自在。
    探春不曾远嫁和亲,也有了归宿,和远嫁和亲到人生地不熟的蛮夷之地相比,只要詹翔如愿脱籍,探春现今的归宿强了好些。
    惜春不曾出家,今已出孝,在贾敏和窦夫人的用心下,日后自有她的去处。。林如海听贾敏话里话外提过几次,连尘感念惜春当日雪中送炭之举,常去牟尼院看她,若不是惜春仍在孝期,怕要请媒人提亲了,即使如此,她仍流露出为娘家兄弟连城求娶之意。
    最后是李纨、凤姐、巧姐等人。
    李纨和巧姐不必说了,前者和前世的命运相差无几,后者不存在,也没有了沦落花街柳巷得刘姥姥援手赎身并嫁与板儿为妻的故事。
    而凤姐嫁给牛耀祖后,儿女双全,亦是幸事。虽然王家之事牵扯到了镇国公府,和王子腾素有瓜葛的牛继宗被夺去了爵位和职务,并罚银数十万,然未曾波及子孙。牛耀祖为人谦逊好学,今从科举出身,已中了举人,前程可期,也不曾因王家之事怨恨凤姐。他心里明白自己家落罪,和凤姐无关,是自己父亲所为,也是罪有应得,兼夫妻多年,情分甚深,倒是待凤姐更好了些。凤姐从前倚仗娘家权势,纵有牛耀祖的劝导,行事仍然难免有几分嚣张,现今娘家败落,颇是胆战心惊,哪里还敢跋扈?
    妙玉和黛玉是自己家的姑娘,有最好的家世,最好的终身,她们的一生必将平安顺遂,和贾家没有相干,林如海万万不愿再让她们姊妹皆凄惨而死,也无需和前世相比。
    林如海唇角微翘,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更多的是对前世的释然。
    贾敏进来时见到他的神情,心头怒火稍敛。
    林如海和她夫妻多年,朝夕相处,焉能瞧不出异样,细想近日并无烦心之事,难道是在外面受了气?可是自己到了这样的地位,谁敢惹妻子不悦?不禁开口问道:“夫人不是去岳母家送三丫头出阁,怎么反带着怒色回来?”
    闻得他询问,又听出其中的关切之意,贾敏立刻抱怨道:“我不恼才怪呢!睿儿成亲几年,尚未有子,咱们做爹娘的都没有说什么,外人反倒比咱们还急,说话的语气好似吃了酸葡萄,一窝蜂似的把女儿、侄女、外甥女等往我跟前送,想给睿儿做二房。”
    妾,立女也。
    大户人家大多没脸送女儿侄女外甥女去给人做妾,谁肯自降身份跟奴才做亲戚呢?妾可不就是奴才。可是今在贾家赴宴的许多人等却非高门大户,自是不在意这一点,且都想和相府沾上瓜葛,相府大爷的妾,也比寻常人家的妻体面,因此,话里话外无不夸赞自己家的女儿、侄女、外甥女等温柔贤惠好生养,恼得贾敏若不看在娘家的颜面上,早就拂袖而去了。
    贾敏愤愤不平地道:“她们如此也还罢了,偏生还有几家颇有品级的太太竟跟我说,他们家二房的妹妹、侄女出身清白,人品不差,心中仰慕老爷,很是愿意替我分忧。”
    说到这里,贾敏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贾敏生平最恨各家主母开口送他人姬妾,难道就不怕别人送妾与他们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不想想作为嫡妻,谁愿意有姬妾碍眼。好在贾敏平素相交的达官显贵讲究颜面,多不会如此作为,只一些底蕴不足的暴发新荣之家方如此。
    和贾敏开口的几家大户俱是长庆帝近来提拔上来的人家,从前很少有机会在贾敏跟前露脸,今日便七拐八绕地借着贾家办喜事出现在贾敏面前。
    那些人意欲送妾给林睿贾敏虽恼,却远远比不得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和林如海二三十年的夫妻了,中间虽也有旁人的觊觎,但是林如海性情坚定,无不严词拒绝,她心里欢喜,亦十分放心,谁承想人到中年,竟又有人企图破坏自己夫妻的情分。
    林如海虽已半百,却儒雅依旧,风采不减,其气势更非年轻俊秀子弟所能及,何况他贵为相国,是文武百官之首,深得长庆帝器重,让人如何不倾心?
    贾敏抚摸依旧漆黑的鬓角,她一生顺遂,模样儿看起来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了十多岁,甚至堪比三十岁的妇人,每回出门必定有许多诰命夫人询问养生之道,然而她终究是奔五十岁的人了,哪里比得上十六七岁形容娇嫩的女孩儿?
    她相信林如海,但是她不相信别人,她知道,那些人既有了心思,那么必有算计。
    林如海听完来龙去脉,不觉十分好笑,但看到贾敏眼里的委屈,心中一动,忙柔声安抚道:“夫人放心,咱们多年的夫妻,再不会生出波折来,我岂会任由他人算计?不过,夫人今日跟我说这些,却能让我防患于未然,免得被算计了还不知道。”
    贾敏面色微红,嘟囔道:“我就是担忧老爷英明一世,到了晚年被人算计了去。”
    话虽如此,林如海的话却让她如同喝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坎儿里。
    林如海一笑,见她羞臊,忙岔开道:“夫人莫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忙活玉儿下个月出阁的喜事才是正经。”
    贾敏道:“说起这个,我更生气。”说着,满面怒色,似有眉竖眼圆之状,可见气狠了。
    不等林如海询问,她便道:“除了将主意打到老爷和睿儿身上的,还有打到玉儿和恒儿身上的。有户人家的太太听说玉儿下月出阁,竟要送几个丫头给玉儿使唤,那几个丫头她今儿带在身边了,个个打扮得花红柳绿,举止轻浮无比,当我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恼极了,我断然拒绝,我们家又不是没有给玉儿的陪嫁丫头,偏去收那些来历不明的。”
    对于黛玉的陪嫁丫鬟和陪房,贾敏挑选得十分仔细。
    十二个陪嫁丫鬟有的模样齐整,有的容色平平,皆老实厚道且忠心耿耿又有一技之长,她们除了自幼从外面买来在府里没有丝毫根基的以外,其中也有几个家生女儿,但是家生女儿的父母家人却不会陪嫁到俞家,仍旧留在林家。
    至于十户陪房,连同妻子儿女共计七十二人,都是林如海亲自挑选出来的,心性、本事无可挑剔,现今大部分管着黛玉嫁妆中的田庄商铺等差事,陪嫁过去,亦不用更换。
    林如海面色严峻,眸中厉色浮现,如刀锋之利,问道:“是哪一家?”关于自己和林睿,林如海认为只要自己父子性情刚毅,不为外物所惑,兼有心防备,不必担忧被人算计,即使算计之事宣扬开来,于名声上也无妨碍,但是牵扯到黛玉身上,那就不同了。
    黛玉是女孩子,岂能尚未出阁,便由人如此算计。
    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
    话虽糙,理却不糙。
    从前俞恒天煞孤星之名人尽皆知时,谁家都不肯与之亲密,更别提结亲了,现今他位高权重,俞家再不曾有人出事,甚至老夫人九旬高寿,立刻就有人盯上他,哪有这样的好事?
    贾敏哼了一声,道:“大司马贾雨村家的。”
    仗着贾雨村现今的品级,曾经的甄家丫鬟如今的贾家夫人娇杏,现在有了身份,竟再也没有了昔日下贱时候的谨小慎微。
    贾雨村?林如海很久不曾想起贾雨村这个人了,就是上朝时碰面,亦是淡淡的。没想到自己不去料理他,他竟招惹上自己家,打起黛玉的主意,简直是自寻死路!
    林如海之所以杀气腾腾,乃是有缘故的。
    此人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生平最好落井下石。他之起复,源自甄家,而后又攀上了王子腾和贾政,可以说是靠王子腾做到了大司马,结果甄家、贾家和王家出事时,他立刻气愤填膺地罗列了这几家好几条罪状,甚至无中生有,又对长庆帝痛哭流涕,不说自己贪赃枉法,只云为这几家权势所逼,纵知其罪,也不敢弹劾,今逢圣人英明,故证其罪。
    长庆帝深知其性,并不如何重用他,手里已有了他的许多罪证,本欲一并清出朝堂,而后想到令窦晨弹劾自己不满意之人,未免给窦晨惹来许多是非,怕在朝廷上举步维艰,且贾雨村近来也不敢再做恶事,便暗示他依着自己的旨意弹劾朝中的一些官员。
    贾雨村不知其中的缘由,只当自己受到了长庆帝的重用,被长庆帝倚为心腹,顿时喜得屁滚尿流,上蹿下跳地针对朝廷各位官员。贾雨村口角锋芒,人又精明,专挑别人的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也能找出来写在进上的折子中,哪怕不是长庆帝意欲料理的官员,他都因记恨而弹劾。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兢兢业业地当差,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贪污受贿为非作歹,唯恐被贾雨村拿到把柄,令自己成了被长庆帝批命查办的官员之一。
    也是因此,贾雨村成了许多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知是顺风顺水惯了,还是自视甚高,贾雨村自恃受长庆帝的信任,按长庆帝的心意行事,并不将这些人的恨意放在心上,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贾雨村连苏黎、顾越、郭拂仙这些重臣都敢于弹劾,他们治家极严,却不大管内院的事务,且家大业大,难免有所疏漏,多少都查出几个害群之马来,无非是下人倚仗权势欺男霸女等等,虽未伤及人命,终究名声不雅,官声有碍。
    唯一让贾雨村束手无策的,就是林如海。
    一则林如海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查访,严厉处理了家中的一干贪奴刁奴,风气为之一清,然后他派不同的心腹巡查下面掌管田庄商铺并家中使唤的族人奴仆,以及已经为官的儿子和族中子弟,但凡有行事不当者,皆亲自出面料理,罪重送官,罪轻则发卖,二三十年下来,年年如此,无人再敢知法犯法,给主家惹祸。何况林如海位极人臣,如天之庇佑,他们都很明白,谁也不愿意失去这一株好乘凉的大树。
    二则林如海为人虽然圆滑世故,同样却又风骨凛然,他为官二十余年,不贪污,不受贿,也没有倚仗权势为害乡里。若说他清高,三节两寿他坦然受之;若说他三节两寿收下重礼,冰炭敬也都极厚,可是他家有一本账册,平常的绸缎点心酒水一类的节礼倒还罢了,有来有往,他家也得回礼,家家如此,然其他贵重礼物或是登记在册,拿同样的银两出来赈灾济民,或是将礼物折变,购置炭火衣物药材送至军营。尤其是寿礼中遇到特别喜欢或者值得收藏的东西,他们家会留下,然后拿出其价值的两倍银子做善事。
    很多送礼的人对此诟病,认为林如海不在意自己送的礼物,不尊重自己的心意,收了礼却换成银子扬了他们家的名气,然而长庆帝却对他赞誉有加,不得很多人心并引起不少官员不满的臣子他用着放心,太过完美无瑕,岂不是比他这位做帝王的更得民心?
    林如海看的透人心,也明白君心,他从为官开始就留下了一抹不会影响前程也不会影响家业的瑕疵,譬如因为收礼,他得罪了不少送礼的人,譬如他只一妻而无妾,令很多三妻四妾的官员文人不以为然,也因拒绝这些人送的姬妾丫头戏子而得罪了不少人,认为他假清高。除了几位亲友至交,林如海没有和所有官员都交好,甚至有不少想法和作为特立独行,和许多官员相左,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没有多少交情。
    他成为相国,固然是因为他的精明能干,可是也因为他的这些瑕疵,令长庆帝放心。再者,他虽有几个门生,却很少,而且官职都不如何起眼,除了林睿外,族中最出色的子弟勤勤恳恳,官职最高者不过从五品,不似别人到了他这样的地位,桃李满天下,门生遍朝堂,往往位高权重者多,几乎有遮天蔽日之势。
    所以,贾雨村费尽了心机,查不出林如海半点不妥,他不觉有些气馁,同时又觉愤恨,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林如海从出生到出仕,乃至于如今位极人臣,自始至终一帆风顺,几乎没有半点波折,凭的是什么?不就是他有一个极好的出身,起步高于自己,如若自己有这样的出身,前程未必逊色于他,也不会留下曾被革职的瑕玷。他羡慕林如海的出身,却也嫉妒林如海凭此而得的成就,羡慕嫉妒之下,越发不想林如海继续风光,故有今日之事的发生。
    他已经打算好了,趁着贾敏去贾家赴宴,娇杏能碰到面,自己准备了好几个丫头,二房的侄女送给林睿做妾,另一位姬妾的妹子送给林如海做妾,跟贾敏说的那几个丫鬟送给林黛玉为婢,若是能攀上俞恒,生下一儿半女,不仅有自己的好处,也打击了林如海的体面。
    对此,贾雨村满怀信心。林家没有姬妾,后宅清静,然就是如此,才令黛玉不懂妻妾争锋之道,出阁后纵使有着嫡妻的名分,未必斗得过自己精心调教出来的几个俏丫鬟。他想得很周全,天底下没有不好色的男人,正经千金小姐个个自持端庄,木头似的,有何床帏之趣?哪里比得上姬妾妖娆妩媚。自己能将娇杏扶正,何以见得俞恒不能?
    贾雨村明白俞恒在长庆帝心中的地位,将来势必权倾朝野,为了攀上俞恒,他甚至为自己的次子求娶了俞恒的表妹贺喜儿为妻。
    贺家早就败落了,家业渐消,除了老夫人精明强干外,孙儿皆不成器,唯知吃喝嫖赌罢了,所幸有俞家管着,不敢惹祸。当年他们从粤海避难京都,起先京城中不知,后来林如海和张大虎去了粤海,渐渐大家都知道了,虽有愿意和俞家连亲意欲求娶,但是皆是官职微小之人,不然便是达官显贵为自家庶子求亲,偏生贺老太太心比天高,不肯应允,直到贾雨村这位大司马为子求亲,其官极高,其势亦大,贺家方才称心,两家已经办过喜事了。
    林家和俞家结亲,和贺家却无瓜葛,且贾敏不喜贾雨村家和贺家的为人处事,所以两家儿女成亲之时,她不曾道贺,也不曾提起过。
    可是俞家和贺家的来往十分疏离,并不亲密,成亲后,贾雨村仍旧不得以亲戚的身份登俞家之门,似是当年贺家人在俞家被克患病一事所致。贾雨村并不信这些,虽和俞家牵扯到了一点亲戚,他还是不满意,娶俞恒的远房表妹为媳,终究比不得俞恒本人。
    贾雨村倒是想将娇杏生的一个女儿送与俞恒为二房,偏生这个女儿容貌肖似娇杏,虽是眉目清明,仪容不俗,却无甚美貌动人之处,才气亦是平平,而林如海的女儿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俊美,有咏絮之才,几乎人尽皆知,如何与之相争?
    于是,贾雨村特地买了几个风流妩媚的江南姑苏女子,充为养女,请名师教以琴棋书画,歌韵舞艺,并诸般勾心斗角的手段。
    娇杏对贾敏说的几个丫头,其实便是贾雨村的养女,不过对外的说法不同而已。
    娇杏本是个丫头出身,无甚见识,不过是运气好,先给贾雨村做了几年二房,生了两个儿子,然后等贾雨村的正室夫人死后,被贾雨村扶正,全了当年的回首之情。这些年来她在家中颐指气使惯了,又因贾雨村位高权重,很多人不敢小觑于她,致使娇杏说话行事无所畏惧。和他们家相交的多是暴发新荣之家,但凡根基略深厚些的,多不大与之来往,也是因此导致低于贾雨村品级的官宦女眷们处处奉承她,往往顺从她的意思行事,才有这般结果。
    娇杏飘飘然地前去贾家,早将当年贾家获罪时贾雨村落井下石的所作所为抛到了九霄云外。若是其他人早就没脸去了,偏她不是,她觉得贾家已经落难,又是官奴出嫁,自己亲自前去便是给了他们极大的体面,谅他们不敢不受。她自觉以自己的体面,当着许多人的面儿提出这些好意,贾敏总要给几分面子,谁知贾敏不仅当面拒绝,还夹枪带棒地数落了自己一番,心中如何不气,如何不怒?回来就学给了贾雨村听。
    贾雨村听完后,立刻火冒三丈,拍案而起。
    他已经不是当年托人往林家谋求西席一差而不得的落魄人了,他现在官居大司马,位列三司之一,纵尊崇不如前朝,可身份不比相国逊色多少,他们家居然如此不给颜面!
    林家越是如此,贾雨村越是不能容忍。
    次日一下朝,他微笑拦住了俞恒,“俞公爷,请留步。”
    贾雨村生得直鼻权腮,面阔口方,瞧在别人眼里,显得十分雄壮,而且一派正气。如果俞恒不知道他的为人,只怕也会被其皮囊所惑,当他是正人君子了。
    想到昨日林智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消息,俞恒目光深沉。他自小就疼黛玉,黛玉长大后自己虽不能见,却常听长姐和外甥女说起,又常常细读黛玉的诗词文章,遥想其为人,心中越发爱重,好不容易才等到和黛玉成亲的日子,也未曾因命格、年龄为林家所不喜,更不曾受到丝毫刁难,贾雨村居然生出这些对黛玉不利的心思,实在可恶!
    俞恒神情冷淡地道:“贾大司马有事?”
    贾雨村素知俞恒性情不若旁人柔和,心下自是不怕,腆着脸凑上前,堆笑道:“公爷成亲在即,不知房中服侍公爷和夫人的丫鬟可有了?这服侍公爷和夫人的丫鬟定要精挑细选才是。若是没有,下官倒有几个极伶俐乖巧的养女,心中仰慕公爷,愿与公爷为奴为婢。”林家不是不给自己面子吗?自己直接从俞恒处入手,待俞恒收下了,看他们如何反对!
    俞恒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道:“莫非我俞家和林家穷得连使唤的下人都没有,非要贾大司马相赠?我看,还是贾大司马留着自己使唤罢!”说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