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转眼之间,自负为太医院第一人的一品医官张太医居然成了一个小姑娘的学生!
皇上这道圣谕把丰宰相和姚大人都吓了一跳,但细细的想一想,又都了然。
丰宰相想着,这姚家女的医术太玄了些,是该找个人跟着她好生学一学。决不能让她一家独大,不然以后离了她一些事儿还真是玩儿不转了!
姚延意则想,有了张苍北这张护身符,妹妹的那番言论应该是得到了皇上的认可,以后有谁就这件事情再来攻击姚家的话,也就好说好办了。
这一个晚上忙活的,简直是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姚延意身为主人必须说话了,他上前两步在皇上跟前跪了下来,诚恳的说道:“皇上,天快亮了。这忙了大半夜,皇上必定累了,臣下已经叫人收拾了屋子,虽然小庄子粗鄙简陋,但也请陛下稍事休息一下吧。”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好。老三先不要回城,留下来朕回头还有事要你去办。”
众人都一起答应。皇上临走之前又到榻前看了看依然在昏迷的六皇子一眼,问自己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姚燕语回说六皇子应该还要睡一会儿,大概五六个时辰之后能醒过来。
皇上听了这话终于放心,点点头跟着姚延意出去了。
皇上一走,丰宰相立刻撑不住了,姚燕语觉得这七十多岁的老头儿跟着折腾心里着实不忍,忙吩咐翠微:“去带老大人去客房休息。”
丰宰相忙拱手道:“多谢姑娘。”
姚燕语忙道:“老大人不必客气,这里山庄简陋,老大人就凑合着睡一会儿吧。翠萍,去厨房看看,叫他们准备些好克化的饭食,等皇上和宰相大人醒来好用。”
翠萍答应一声福身退下。于是,这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昏迷不醒的云瑛和张苍北,姚燕语三个人。
“姚姑娘,这关于这输血之事,我还有些不明白。”张苍北此时正精神着,便想趁热打铁把皇上交代的事儿弄明白了。
姚燕语却累得半死,但不跟这老头儿说吧,又违抗了圣旨,于是便把他引到自己的那堆器皿跟前,把之前取过的血样,以及两个皇子的血样一起指给这位老太医,又把血凝试验的基本步骤告诉他。之后说道:“张太医你自己弄来试一试,看一看我说的血凝是怎么回事儿,三种抗原,组成的四种血型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的。你慢慢弄,我先去睡一会儿,成不成?”
“成!”张苍北痛快的答应:“姑娘只管去睡,我正好守着六殿下,顺便捣鼓一下这个劳什子血凝什么的。”
*
卫章一早醒来便接到皇上的口谕,命他去城外的蜗居小庄见圣驾。当即,卫将军便愣了。皇上怎么会在姚燕语的小庄子里?
来传口谕的是皇上身边的暗卫,自然不会多给他什么消息,于是卫将军赶紧的把自己收拾好跟着来人一起出城。
此时天光破晓,尚没有晨曦,天空呈现一种清透的冥蓝色,宛如绸缎。
卫章见蜗居小庄的庄门开着,旁边的树上藏了几个暗卫,小庄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鸟啼鸡鸣之外,连犬吠声都没有,更别说人影。
一路行至主院,卫章不用环顾也知道这四周藏了十几个人,尽是皇上的暗卫。
进了主院西厢房,皇上已经小睡一觉醒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家常袍子,靠在一张矮榻上,睁着眼睛看着屋顶。虽然神情依然疲倦,但比起昨晚已经好了很多。
卫章上前行君臣之礼叩拜。
皇上摆摆手让他起身,然后自己也坐直了身子,抬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过一支精巧的弓弩递给卫章:“你看看这个。”
卫章双手接过来仔细的看过之后,说道:“制作十分的精巧,不像是中原的手艺。”
皇上迟疑的问:“西厥人?”
“不,这应该是东倭人的东西。”卫章的眉头微微皱着,神色很是凝重。
“东倭人!”皇上的手攥成拳头,在旁边的小几上重重的捶了一下,“可恶!去年他们还来跟朕说要跟大云建立邦交,友好往来。朕还赏了他们许多东西!”
卫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皇上不说,身为臣子他自然不能问。
不过皇上也没打算瞒着他,把自己带着六皇子微服去承洲路上遇见了刺客,六皇子为自己挡了两箭,险些丧命,幸好有姚姑娘精妙的医术才保住性命之事跟卫章简单的说了一遍。之后又轻叹道:“姚姑娘真真是个奇女子,显钧,你小子有福气。朕现在都有些后悔给你赐婚了。”
卫章闻言顿时愣住,反应过来时候忙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会让皇上失望。”
“哧——”皇上忍不住笑了,“行了,起来吧,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像是八辈子没娶过媳妇似的。难道朕发出去的圣旨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卫章答应着起身,心里却想着婚事一定要快些办了。真真后悔把日子择在九月里,回头再跟二舅兄商量一下,可不可以把婚期提前一些?!
他这里还在暗暗地思量,皇上那边又说话了:“这些人的意图自然是想刺杀朕。可恶的是朕身边的这些护卫居然没有活捉一个刺客,除了三个当场被杀死的,其余的都跑了。朕怀疑有人里应外合。里面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替朕去查查外边的,最好能把这些人活捉回来,朕要好好地审审他们。如果真的是东倭人干的,朕不介意发十万水兵去灭了那个弹丸小国!”
“是,臣遵命。”卫章躬身跪拜。
“这件事情朕封锁了消息,现如今除了你就只有丰宗邺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吧?”
卫章立刻应道:“是,皇上放心,臣明白。”
“你做事,朕一向是放心的。你去吧。”皇上疲惫的按着眉心,又往后靠去。
卫章又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来,在院子里左右环顾了一下,便看见东厢房门帘一掀,姚延意从里面走了出来,却并不说话,只朝着他笑了一下。
卫章眯了眯眼睛,又微微侧身看了看身后的门帘,转身便出了院门。
六皇子云瑛在下午申时醒了过来,张苍北立刻叫人回了皇上。皇上闻言便立刻起身过来了。
“父皇……”云瑛依然有些虚弱,他失血太多,重伤也让他身体失了元气。
“小六。”皇上看见儿子果然醒了,有激动又高兴,上前去坐在榻边,抬手摸了摸云瑛苍白的脸颊,叹道:“你觉得怎么样?”
云珉虚弱的笑了:“儿臣……很好……父皇不……必为儿臣担心……”
自古以来皇家都缺亲情,夫妻父子之间多于算计,奴颜婢膝尔虞我诈都是为了那张椅子,所以对在危难时刻能挺身为自己当箭的儿子,皇上自然喜欢,自然放在心上。
可现在皇上的心头宝虽然醒了,但气息虚弱,说话都没声音,皇上自然不依,因此问张苍北:“姚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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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燕语拜师,御封五品
张苍北已经做完了姚燕语交代的血凝试验,整个人还处于兴奋之中,听见皇上问话,忙躬身回道:“回皇上,姚姑娘一夜未睡,这会儿应该是还在休息。”
皇上皱眉道:“朕看小六儿的气色还是太差,你说是不是再让老三给他多输点血?”
“回皇上,臣刚才已经按照姚姑娘说的做完了一整套测试,臣已经明白这血型的道理,六殿下是甲乙型血,他的血液中既有甲抗原,也有乙抗原,所以,不管是甲型血还是乙型血,还是零型血都是可以输给六皇子的。”
皇上惊讶的问:“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你的血或者谁的血都可以给小六用?”
“回皇上,是这个理儿。”张苍北忙回道:“但为了保险起见,在输血之前还得把那人的血取一点,跟六皇子的血溶到一起做一下试验。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那你之前说的不都是废话吗?”皇上皱眉哼道,“你罗里吧嗦的,还不如姚姑娘说的清楚呢。”
张苍北被皇上抢白,只得无奈的低下了头。
“父皇……儿臣已经无碍了。”云瑛抬手牵了牵皇上的衣袖,“三哥把血都给了我,他自己也会生病的。”
皇上听了这话,点点头,也对。老三老六都是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看看儿子苍白的脸色,皇上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其实,能用别人的血来救自己儿子的命,也很不错呢!
张苍北被皇上说的心里一阵忐忑,却不知道皇上此时却是另一番心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人的性命都是皇家的,天下人的血自然也是皇家的,我想要谁的就要谁的!
感情皇上把天下人的血都当成了药材!
所以不得不说,人的思想真的是很奇葩的存在,你在这里战战兢兢,却不知道人家已经从另一个角度去想事情了。
姚燕语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懒得动,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地想事情。翠微进来回说六殿下醒了,皇上过去了。她才起身洗漱更衣,又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盏茶才不慌不忙的过去看六皇子。
她自然是故意的,她必须得给张苍北足够的时间给皇上解释这血型一事。
张苍北是跟了皇上几十年的老太医,熟知皇上的脾性,皇上也更信任他。所以这件事情由他说出来要比自己说出来更合适。
因为姚燕语交代过六皇子的胃受了伤,暂时还不能吃饭,但这里没有营养液,所以只好给他喝跟清水一样的黍米汤。所以姚燕语进来时,六皇子贴身的小太监正给他喂米汤。
皇上在一旁看着,既心疼又无奈。
张苍北站在一旁却是一脸的激动。昨天还奄奄一息,今天就可以喝米汤了!
皇上见了姚燕语,第一句话就是:“姚姑娘,你看我儿脸色苍白,又不能吃饭,是不是再给他输点子血?你说谁的合适,咱就给他用谁的。”
姚燕语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叫谁的合适就用谁的?皇上当输血是吃饭吗?什么好吃就吃什么?
暗暗地叹了口气,姚燕语忙躬身回道:“回皇上,没必要了。六殿下身子虚弱也并不只是失血过多这一件事,身体受创,各方面的功能都弱,这是要慢慢地养的。”
“嗯,就听姚姑娘的。”皇上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宝贝儿子,又叹道:“姚姑娘,你救了朕的六皇子,朕要好好地感谢你。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我想要的多了!我想要钱,想要很多很多的钱,想要房子,想要很大很大的房子……姚燕语从心里翻了个白眼,最讨厌上位者这副嘴脸了,好像他无所不能似的。
不管心里怎么吐槽,姚姑娘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再次躬身回道:“谢皇上,这是臣女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你倒是个省心的。”皇上在这小屋子里转了一圈,叹道:“你这一套整的这么复杂,费了不少心思吧?”
姚燕语忙回道:“回皇上,臣女琴棋书画都不通,也只这点爱好,父兄溺爱所以任凭臣女的弄这些。”
皇上走到那一堆器皿跟前,随手拿起一个试管翻过来调过去的看着,笑问:“你之前给人家要什么玻璃炼制的秘方,就为了弄这个?”
姚燕语忙又回道:“回皇上,最初的意思是这样,但后来臣女看见那些工匠也可以做出很多别的东西,完全可以做生活日用品,东西不贵,但还挺美观,所以便想着只做这些是在太可惜了,便叫工匠们画了一些杯盘花瓶茶具等物品的样子,试着做了一些,倒也另有一番风韵。所以臣女想着,如此,那作坊里的工匠们也能多拿点工钱,臣女也不至于太拮据了。”
皇上听了这话不禁失笑,因问:“你堂堂姚总督之女也会拮据?”
“让皇上笑话了,俗话说,坐吃山空么。”姚燕语又从心里翻了个白眼,给您的儿子治伤,别说工钱,我连个正常的医疗器械损耗费都不敢要。能不拮据吗?
皇上又微笑着问:“刚才朕在那边休息,看见有一只花瓶很精致,还以为是水晶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吧?”
姚燕语忙道:“皇上英明,那就是玻璃的。”
皇上笑道:“看样子不错。回头朕跟燕王说一声,让宗正院给你送些样子并顺便送银子来,过年的时候,朕也添些新的用具。”
燕王现管着宗正院,负责皇家内部事务,皇上及宫里各级嫔妃的衣食住行采买等都从宗正院里走,皇上一句话就给了姚燕语一宗大买卖。
“谢皇上隆恩。”姚燕语忙跪拜谢恩。
“先别忙着谢恩。”皇上笑眯眯的说道:“朕觉得你这些东西安放在这个小庄子里实在太不方便了。你的婚期也近了,将来总不能嫁了人做了将军夫人还每天都往庄子里跑吧?你这些——”皇上抬手指了指那边窗下的一堆器皿,“都搬进城里去吧。你们姚家在京城的院子是小了点。朕银子没有多少,房子还是有一两处闲置的。”
姚燕语本来就跪在地上,这会儿也不用起来了,直接在此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