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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萌萌说不过知夏,向林晚秋投去求救的目光,却发现林晚秋一直双眼放空地看着地板。小家伙爬过去靠上她的手臂,软绵绵地喊了一声:“妈妈。”
    林晚秋回过神来,无声地注视着她。
    萌萌嫩生生的小脸在她外套上摩挲着,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表情有些挣扎:“妈妈,怎么办?萌萌很生气爸爸说谎,可是萌萌还是觉得爸爸可怜。连我都离开他,他就真的一个人了。房子那么大,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晚秋被孩子稚嫩又善良的想法说的心里一阵怅然,低下头,下巴压住她轻柔的头发:“那萌萌就,原谅爸爸。”
    萌萌抿着唇,过了片刻怯怯地抬起眼:“妈妈,我们不和爸爸生气了,以后让他给咱们买好多好吃的做补偿,好不好?”
    孩子期待地注视着她,林晚秋望进她黝黑的眼底,里面有盈盈水光晃动着,那么澄澈透明的灵魂,让她觉得自己满是罪恶。
    她嗓子一哽,终究是沉默住没有回答。
    接下来三天萌萌都和林晚秋在一起,他们回了老家扫墓,萌萌很开心,还会细心的照料林晚秋。除了晚上睡觉时小家伙会嘟囔几句和白沭北有关的话题,其他时候都表现的很开心。
    毕竟是孩子,没什么记仇的心思。
    林晚秋有时很羡慕孩子的单纯,如果她也能这么容易遗忘该有多好?
    从老家回来之后,林晚秋给白沭北打了几次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林晚秋以为白沭北还没从部队回来,于是就把萌萌给留了下来。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半个多月就过去了,白沭北依旧没有打电话来说要接回萌萌,林晚秋本来乐的开心,她恨不能天天和萌萌生活在一起。可是时间久了,林晚秋总算发现了一点儿异样。
    白沭北的手机永远处于无人接听状态,这多少有些不对劲。
    林晚秋给白小黎打了电话,白小黎没什么心眼儿,要是有什么事儿也一定不会瞒着她。她茫然地表示:“我不知道哇,倒是二哥前两天还给我打过电话,说和大哥一起呢——”
    接着白小黎直觉失言,急忙笨拙地补救:“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哥可能又回部队了。他很忙,对,很忙。”
    林晚秋沉默着,这么看白沭北是回来了,他只是不想接她电话而已。
    林晚秋想不明白白沭北不接她电话的原因,他就是想和她泾渭分明也会关心萌萌吧?这和以前那个爱女心切的男人差了太多。
    林晚秋叹了口气,提醒自己什么都别想,萌萌能在她身边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至于白沭北,管他又在出什么幺蛾子呢。
    -
    天气越来越冷,白沭北一直没有再出现,倒是萌萌开始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会搬了小凳子站在窗前往外眺望。
    林晚秋站在孩子身后揪心地望着那小小的身影,昨天萌萌放学就是直接回的白沭北的家,可是家里没有人,空荡荡的没有一丁点儿生气。
    林晚秋走过去搂住孩子,低声哄着:“很冷,咱们回客厅。”
    林晚秋伸手摸她的小脸,指尖触到了冰凉的一片,她惊愕地瞠大眼,孩子转过头时果然一脸的泪痕。
    林晚秋吓了一跳,慌忙把孩子抱下来:“怎么了,宝贝别哭,告诉妈妈怎么了。”
    萌萌抽噎着,抬手抹眼泪:“爸爸是不是不要萌萌了,为什么爸爸妈妈只能要一个,萌萌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别的小孩子都有爸爸妈妈。”
    林晚秋的眼眶也湿润了,低头不住的亲吻孩子,用力搂紧她:“不是,爸爸最爱萌萌了,萌萌这么听话,他舍不得。爸爸一定是有事儿耽搁了。”
    萌萌泣不成声,埋在她胸口呜呜的哭着,那哭声像是要把她的心脏都撕扯开一样:“萌萌想爸爸了。”
    孩子毕竟从没和白沭北分开过这么久,哭得眼睛都肿了。
    林晚秋决定去见见白沭北,不管这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必须给萌萌一个交代!
    可是林晚秋还没来得及去找白沭北,白家就来人了,而且带来了那份她一直想要的离婚协议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已经签好了“白沭北”三个字。
    ☆、62玩火
    林晚秋看着那张纸上的“白沭北”三个字发愣,那是白沭北的笔迹,她一眼便认出来了。所以不可能是别人伪造的,的的确确是他亲自签下的。
    其实这就是她要的结果,可是眼下的情形忽然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白沭北总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表现的那么……
    她抑制住乱想的心思,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白湛南。冷肃的男人,长腿交叠,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深深看着她。
    那眼神,戏谑、探寻,似乎还充满了讽刺。
    林晚秋又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都没看里面儿的具体内容,拿起压在上面的钢笔就准备签字。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有多屈辱,她险些就再次没出息地动摇了,可是这男人却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白沭北只是玩玩儿的,他对她永远都认真不起来。
    林晚秋握着笔,笔尖在触到洁白的纸张时,白湛南忽然开了口:“不看看里面的具体内容,你会分到多少钱,萌萌归谁?”
    白湛南说话的口气带了十足的嘲弄,林晚秋刻意忽略心里那阵异样,握着钢笔的手隐隐有些发抖:“不需要。”
    她现在只剩一个念头,快些签字,早点和那个男人一刀两断。
    那一纸婚书成了她犯傻、犯-贱的证据,那个男人,让她这么多年的执着变成了一场笑话。
    白湛南冷冷地笑了一声,调整坐姿,手肘撑着膝盖:“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恋。”
    林晚秋抬头看白湛南,他正目光幽沉地注视着她。
    白沭北有什么可留恋的,他哪里好?他对她那么糟,他对她……永远都不及对顾安宁的十分之一。
    他等了顾安宁六年,而等她,还没超过六个月。
    林晚秋心如刀割,低垂的眼眶热的厉害。
    “萌萌以后跟你了。”白湛南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毫无预警地,好像扔下了一个炸弹。
    林晚秋倏地抬头,白湛南浓眉微蹙,表情似是有些隐忍。
    他好像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笑的不明所以:“老大每月会定时往你账户里打钱,算是萌萌的抚养费,还有赡养费什么的不必担心,你和你哥就是不上班也会过得很好。”
    “他让我转告你,他不想再看见萌萌了,带着个拖油瓶他没法开始新的生活。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就养着吧。”
    林晚秋看着白湛南,白家的男人怎么可以都这么残忍,说这些话时表情那么放松淡然,好像放弃的不是一个孩子,只是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她用力抿紧唇,手指狠狠的扣着掌心,这才忍住了想把手边的茶完全泼在白湛南脸上的冲动。她没想到白沭北连萌萌都不要了,怪不得他会突然把萌萌送到自己身边,怪不得她不在乎萌萌恨他。
    她还天真的以为,白沭北是为了她——
    终究是妄想了,对他,她从头到尾都妄想的太多。
    林晚秋低头签下自己的名字,没有一丝迟疑,当最后一笔用力划破那张纤薄的文件时,她的心支离破碎,一点点地裂开了。
    可是有种说不出的解脱感,这份禁锢她多年的感情,终于到了尽头。
    一场暗恋,耗尽了她全部心血,虽然这过程充满了绝望、悲伤和欺骗,可是她也并不后悔。这是她甘愿的,被伤害了也与人无尤,她的整个人生没有为自己勇敢过一次,也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事,这次,再也不会遗憾了。
    白湛南没有马上离开,伸手拿过那份属于白沭北的离婚协议书,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似乎带了一声叹息:“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好歹……你也曾经是我嫂子。”
    林晚秋低垂着头,白湛南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却清楚地看到她单薄的肩头在微微发着抖。
    他什么都没再说,沉默地起身离开。
    很巧地,打开客厅门一眼看到了林知夏刚刚接萌萌回来,小丫头似乎长高了一些,手里还拿着一个棒棒糖,看到白湛南时双眼一亮:“三叔!”
    白湛南脸上换了温柔的笑,俯身抱起孩子。
    萌萌的脑袋却一直往屋子里探,费力地左右张望:“爸爸呢?爸爸是不是和你一起来了,爸爸要接萌萌和妈妈回去了吗?”
    “……”沉默,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
    白湛南轻轻抚摸着孩子肉肉的脸颊,良久才低声哄道:“爸爸要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儿,可能需要很长时间,萌萌先和妈妈在一起,爸爸一定会来接你们的。”
    萌萌眼中明亮的颜色渐渐暗淡,肩膀无力地垂下。
    林晚秋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看着这一幕,眼泪终是没忍住夺眶而出,心里涩的厉害。
    他们这场遭遇里,最无辜的其实就是孩子。
    白湛南还想再哄哄萌萌,手背上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无数点豆大的湿意,滚烫的一滴滴好像烧的他皮肤炙热。他能感受到孩子悲伤的情绪,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爸爸是不是生萌萌气了?”萌萌小声地哽咽着,那模样让人揪心,“萌萌不是故意的,那时候爸爸生着病,我居然还打他,三叔,你带萌萌去向爸爸道歉好吗?萌萌真的很想爸爸。”
    白湛南的拳头用力握了起来,险些就控制不住将心里那些情绪宣泄而出,最终还是强忍着,用力抱了抱孩子:“宝宝乖,爸爸真的是出任务了。”
    “我回去让你爸给你电话?”白湛南又软言絮语地哄了一会,萌萌这才停了哭声,可还是紧紧抱着他不愿放手。
    -
    白沭北安静地坐在窗前,卧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昭示着有人走了进来。他没有回头,笔直的坐姿好像雕塑,手指微微垂着,双眼却毫无焦距。
    白湛南一步步走过去,坐在离他几步之外的扶椅上,沉默地抽烟。
    “她怎么样?”白沭北的嗓子已经没之前那么沙哑了,只是依旧听起来满是潦倒落寞。
    白湛南心里五味杂陈,萌萌哭泣的声音似乎都还在他脑子里盘旋。他透过灰白的烟雾复杂地看着白沭北:“我该怎么回答?说她很好,你会难过,说她不好,你一样会难过。”
    白沭北嘴角勾了勾:“你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白湛南咬了咬牙,把手里的烟蒂重重捻灭在烟灰缸里,再开口时像是吞了数十斤火药:“我他妈都快被你逼疯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以为自己是情圣?你变成这样不是更应该告诉那女人,打动她、赖着她,让她一辈子都心甘情愿的在身边照顾你吗?”
    白湛南一连串的话说的又快又急,看得出来他很生气,说完时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反观白沭北,却平静的可怕。
    他依旧目视前方,身体绷的很直:“她哭了?”
    白湛南骂了句脏话:“哭了!一个大肚婆哭得跟什么似的,还有萌萌,一直喊着要找你。白沭北,你怎么这么造孽呢?他们这样就好吗?你这样真是为他们好?”
    白沭北沉默着,很久都没有回答。
    白湛南也知道他心里苦,烦躁的又抽出一支烟想要点上,想了想又郁卒地扔进垃圾桶里。
    白沭北忽然缓缓地站起身,手指一点点在旁边摸索。他的动作极慢,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空中虚抓了好几下,最后才触到边上的拐杖,接着慢慢一点点站起来。
    白湛南看着他,只觉得眼球被当下的一切刺得生疼。
    白沭北撑着拐杖,一步步艰涩地走向他,嘴角带着悲伤的弧度:“我这样,凭什么连累她?我过去已经伤她那么深了,她才二十七岁,真的要陪我这样的废物过一辈子吗?”
    白湛南扭过头,不忍再看他脸上的表情。
    他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大哥,为他们兄妹三人牺牲了太多也付出了太多,可是今时今日他变成这样,他们却无能为力。
    除了替他安排好妻儿,按他吩咐的做些自以为是对她好的事情……可是这真是对大哥好吗?
    白湛南微微垂了眼,声音里满是遗憾:“那你呢?你以后怎么办?萌萌是你唯一的支柱,你连她都还给了林晚秋。你以后一个人——”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白沭北,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白沭北静了片刻,徐徐转了身:“萌萌跟着我未必幸福,我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她?”
    “一个瞎子,本来就不该妄想有多幸福。”
    白沭北的话让白湛南浑身一个机灵,自从白沭北执行任务出事后,他们全家都极力避开这个话题,现在被白沭北自己赤-裸裸地说出来,听着居然这般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