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作答……”
响亮的铃声从广播里传来,此时此刻坐在考场上的所有考生,压抑枯燥又最值得怀念的三年高中生涯,伴着这悠长的铃声结束最后一个音节,也随之落幕了。
余好拿着准考证出考场慢悠悠走到体育馆的时候,看见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班级所在位置了。
与前几日的躁动闹哄不同,今日的体育馆显得格外的颓然安静。多数学生没有解放了的喜悦,都待在座位上苦着一张脸,沉浸在即将离别的伤感之中。
有些女生格外感性,像是预示到了什么似的,三三两两的抱在一起小声地流着眼泪。她们彼此相约着“以后见”,心里又格外清楚——以后再难以见到。
每位同学哭过之后就擦干眼泪沉默不语地收拾行李,跨过体育馆那道低低的门槛时,回头辉了挥手又迎着温热的夏风继续往前走。
余好在去年10月份来到嘉和一中,在这个班级待了一年,与这些同学共处了一年,面对现在6月份的分别也不禁涩了喉咙。
可人世间总是少不了各种形式的别离,但没关系的,往日将会留在记忆中。
下午六点,女生宿舍人来人往。
余好行李收拾得飞快,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往门口走的时候,有室友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奇问她:“诶,余好,你家长没来接你吗?”
她跪在床铺上,动作艰难地将被褥折迭好,爸爸妈妈在一旁给她整理行李箱。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家长陪伴在身旁,只有余好是一个人的。她乖巧又懂事,伶俐又能干,别人还坐在床上等着家长来,她已经一言不发地把属于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余好回过头来看她,抿嘴笑了一下:“我妈妈在校门口等我呢。”
她并没说谎。
今天一大早,姜秀就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考完,叫她乖乖在寝室等着,她会来接她的。余好想了一下,觉得她妈妈这么爱美丽爱打扮的一个人,今天肯定会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样,穿着高跟鞋。
校门口离宿舍楼的道路有点距离,今天又是高考结束的日子,人群纷乱拥挤。即使是下午六点钟,气温也依旧热辣猛烈,她干脆叫姜秀在车里等着。
行李她会收拾,毕竟以前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收拾的,多收拾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余好在树荫底下逆着人流行走,沿途是高高矗立的香樟树,浓密茁壮的枝桠在辉煌灿烂的阳光下繁茂生长。
她看着这里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只觉得前方风景无限好。
宽敞大气的校门就在眼前,她与门的距离逐渐一点一点的缩小,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般愉悦舒心过。
拖着行李箱跨过这道门的时候,天光变得更加敞亮——如同她的未来一样。
学校外面的道路更加拥挤不堪,马路两旁停着连绵不断的私家车,几名交警在正门口维护着交通秩序。
余好找不到姜秀的车,就靠在街沿旁给她发了条信息,姜秀叫她站在一个有标志性建筑的地方等着,于是余好便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条小巷子口处。
破旧略有些年代的石灰墙上用红色的油漆喷了两行大字——“抢劫就是擂匪,擂匪就是犯罪”。余好觉得这面墙很具有标志性,于是拍照发给姜秀,她很快就回复了。
是一条几秒的语音,她说:等着妈妈。
余好重复播放这条语音,将手机听筒放在耳边,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传出来,她唇角边的笑逐渐加深。
她觉得姜秀开始变得跟以前一样去了。
她会在余好忙碌学习的时候给她送便当,会在下雨的时候告诉余好记得带伞,会抽出闲暇时间来接余好放学……
她与余好记忆中那个温和柔婉的母亲一点又一点的慢慢重合。
她给予给余好的这么一点母爱,让这个可怜的少女,觉得自己破破烂烂又昏黑暗淡的生活,开始溢出一丝皎洁的光亮来。她像个执着且幼稚的孩童一样,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爱当成糖果,紧紧攥在手心不放手。
余好目不转睛地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觉得自己的生活渐渐回归到了正常的轨道上,除却父亲的死亡与祁盛的纠缠。
她倚靠在崎岖不平的墙壁上,丝毫不在乎衣服沾染上灰尘与脏物。盛夏时节,热烈的风迎面扑来,她在这一刻忽然心里萌生出了一点点对生活的盼头与期望。
有人走进巷子里,又有人走出巷子。
余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感受到别人快速跟她擦肩而过时带来的风。许多人都越过她奔向前方,只有她仍旧乖乖地在原地站立不动。
当手腕上佩戴的手表走了一大格时,有人拍了下余好的肩膀。
她雀跃地侧过头去看,转瞬之间,表情又平和下来。
“是你啊,沉熠。”
“好巧啊。”
少年仍旧眉眼柔和,笑着一张脸,双肩包斜挎在一只肩膀上,高大的身体与她并肩而立,两人的袖子因为动作的原因,挨在一起又分开,分开又贴着。
沉熠并不是住宿生,与余好在炎热的夏天,背着重重的书包,又拖着大大的行李箱,汗水打湿发鬓,风又吹干的“狼狈”模样相比,他几乎是一幅清清爽爽的样子。
少年黑色头发蓬松柔软,头顶几簇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地立着,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笑意满满地站在破旧的巷口处,站在金黄而鲜明的日光底下。
他站在余好身侧,将手中的奶茶递给她,轻声开口:“没喝过的,冰的。这大热天的正好润一下嗓子,喝了也凉快点。”
余好忆起,她与沉熠的每一次见面,他最终都要给她一些东西,不是纯牛奶就是奶茶,从始至终都是这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俩之间的遇见,沉熠手中恰好就有这些东西。
没太细想,她抬手接过奶茶,笑着道了一声谢。
“在这里等人吗?”似乎是太热了,沉熠用手作扇子在空中轻轻地扇动着,他微偏过头来看余好,看见少女双手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吮吸着,双颊被热得红红的,鼻尖甚至溢出了点点汗珠。
他不动声色地移动脚步,离余好更加近了一点,手掌在空中不停地给她扇着风。
余好轻嗯一声,疑惑问他:“你也是等家人来接吗?”
“是啊,一个人等也是无聊,干脆跟你一起等好了。”
余好眼珠子转了又转,她心想,他们可真是巧啊。
他送她奶茶,还费劲的为她扇风,对她太好了。于是,她往旁边阴凉地移了移,向他招手:“那你过来点,这里晒不到太阳,凉快点。”
沉熠往她那边凑了凑,看着少女柔软细腻的侧脸,缓声问道:“考得怎么样?可以考上自己的理想大学吧。”
余好谦虚地抿嘴笑:“不算太差,如果川夏今年分数线不提高太多的话,我应该是能进的。”
沉熠瞧着她一提到川夏大学,眼里的光彩就熠熠生辉,他问道:“只希望自己进川夏吗?”
“肯定啊,只想去那。”余好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他也跟着点头,嗯了一声。而后,眼神定定地看着笑容悠悠的余好,带着股迟疑和怅然。
他问:“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余好抬头看远方,此时此刻人群之中,姜秀在朝她招手。她捏着行李箱的托杆,往前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对少年挥了挥手,嘴唇微张。
“会的。”她回答沉熠的问题,她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随后,转身快步走向姜秀。
于是,她并不知道,在这个高考结束的日子,在这个好多人都分别的日子,有个少年站在她站过的位置上,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合上了嘴,然后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熙攘人群中。
他僵着身体,沉默又低落地看了好久好久。最后,迎着漫天昏黄又妍丽的夕阳,背着书包一个人向前走。
宽敞的车内,气氛愉快和悦。
姜秀看着余好大汗淋漓的样子,叫前方开车的司机把空调打大一点,然后抽出纸巾为女儿擦着汗。
看着余好喜悦的样子,她好笑道:“笑得嘴都咧到了耳边,想必是考得很好了。”
余好想告诉她,不是的,她这么开心,情绪这么激动,完完全全是因为姜秀一个人。因为她来接她,她开始变得爱她,所以她才这样的。
但她一向内敛,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和情感,于是点点头来同意姜秀说的话。
“真棒啊,不亏是我的女儿。不知道你哥哥考得怎么样,好好,你有信心能超过他吗?”
余好一愣。
为什么要和祁盛比呢?
因为余好只有成绩能和祁盛比。
姜秀觉得自己作为祁盛的后妈,作为一个长辈,祁盛处处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生气愤怒又毫无办法。他越对姜秀冷漠,高傲,姜秀就越想让这个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少年,折弯脊背。
祁市丛时常跟她念叨自己这个混账儿子除了成绩,再没有别的优点了。那她就想让祁盛在他爸爸眼里,连最后这个优点都没有。
想到如果她的女儿高考成绩比祁盛高,她现在心里卑劣的快感就飞速的席卷全身。
余好笑容渐渐淡下来,她看着妈妈用期待的眼神瞧着她,便将脸偏向一边,低声道:“我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
姜秀也不想再谈论祁盛了,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她告诉余好:“对了,过几天,妈妈要和你祁叔叔去旅游。”
余好啊了一声,又听见姜秀继续在一旁说:“你这也高考完了,这几个月时间也没事干,也去外面到处玩一下,费用妈妈出。”
余好兴趣不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想,本以为高考完了,她有更多无忧无虑的时间待在姜秀身边,谁知道,姜秀又要出去旅游,回来的时间还待定。
她悲哀地想,等以后她去遥远的地方上大学,能见到妈妈的时间又更短了,她几乎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路两旁的树木不断倒退,余好摇摇头,轻声道:“我不去了,待在家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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