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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节
    奈何一心愤怒的某女,没有看到身后人眼中的狡黠,和一丝丝对自己最后下场的担忧。
    夜幕之中,繁星点缀,一轮明月升起。
    澹台凰响起先前梦子汐的话,禁不住轻笑出声:“楚玉璃,的确是王者之月!”登上王位,便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就连明月也是此刻而起。谁说隐在黑夜的月,便不能立于顶峰?他同样是星辰仰望所在!
    君惊澜听了,只懒洋洋的扯了扯唇角,并未回话。
    但看明月映照之下,漫天星辰渐渐失去了光泽,只透出那一轮月。一轮唯一的月!
    下面有人在走动,是一顶轿子,飞快的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微风撩起窗帘的一角,露出一张熟悉的侧颜,梦子汐。此刻她慌慌张张,应当是去给自己父亲求情,左相毕竟是楚皇的人,一场政变之后,自然是树倒猢狲散,说不准今夜就是一场屠谬!
    “左相生平最头疼的,恐怕就是梦子汐一再缠着楚玉璃。他或者没想到,最终能救他一命的,还偏偏就是梦子汐的痴缠!”澹台凰看着下方的轿子,悠然评价。
    然而,她显然太乐观了。
    怀抱着她的人,轻笑了声,那声音中带着淡淡慵懒的气息,还一丝丝暗夜里冰凉的冷意,缓声道:“谁都救不了左相,你低估了楚玉璃!”
    那个人,是一盏琉璃月,华美温雅,可一旦碎裂,便是侵吞人心的黑暗,无人可阻。
    澹台凰诧异抬头,有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见她迷惑,他十分耐心的解释道:“左相是保皇党的第一人,也是楚皇的死忠,他若不死,便绝对不会放弃与楚玉璃为敌!倘若他能活过明日,那么明日大街小巷,便将都是楚玉璃杀父弑母的传言!更何况,左相的手上有楚皇十万兵马的虎符,若是作乱,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必须死,否则楚国会大乱!作为楚玉璃,他也许不在意,但是作为皇帝,他不得不在意!”
    澹台凰听得心惊,想想楚玉璃,又想想皇甫轩,或许她是世上最不称职的皇帝了,所以很难理解君王的冷酷无情。
    若是真的这样,她叹息:“楚玉璃,也许会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不再是那个病弱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温雅一笑,便知风月的琉璃男子。那他们还能是朋友吗?
    澹台凰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轻声对君惊澜道:“我和你打一个赌,如果左相活下来了,明日我们就去找楚玉璃和楚长歌告别,如果没有,便只跟楚长歌告别,直接离开,怎么样?”
    她的确是一个残忍的人,近乎不近人情。但是她以为这是一种理智,倘若楚玉璃当真那么无情,那就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朋友了,倘若这般,也就没必要去跟他告别!
    “好!”君惊澜轻应了一声,魅眸带着点淡淡笑意。这个局,不必赌,他也已经知道结果。
    他们在屋顶上看星星,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最后澹台凰睡着了。
    窝在他怀中睡着了,他低下头,如玉长指一遍一遍的轻划她的脸颊,动作很柔很轻,像是怕弄坏了什么宝贝。却看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似是有点烦他的那只手。
    他低笑了声,收回了手指。
    风中飘散着他带笑的叹息:“一生里,从未想过,有人能这般牵动爷的心弦。抱着你的时候,竟是死在这一刻也甘愿……”
    这段时日,陪着她四处疯闹,看着她为其他人揪心。为王兄求药,为楚长歌伤怀,为楚玉璃报仇……
    他微微抬手,袖袍滑下,白玉无暇的手臂上,有个淡淡的疤痕,是他刻意留下的。
    那一日,在东陵皇宫的屋顶。她用发簪扎了他的胳膊,他轻笑叹息:“今日扎了爷的胳膊,来日,是不是要扎爷的心呢?”
    如今,便当真如此了。
    他凉凉开口,带着难掩的森然切齿:“你肆无忌惮,为其他男人做这些事,我能容你,纵你,可你是否想过,我也会吃醋,我也会不开心,我也会……痛?”
    “所以,爷的太子妃,这件事情了结了,爷就带你回北冥。若你还想管谁的闲事,爷便将你困在寝宫,日日夜夜,做到你没办法出门!”
    太子爷很快的给澹台凰布置好了离开之后的未来,以及某人要是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扎他的心,会有什么下场。直到这会儿,那阴郁了数月的心情,这下才算是开阔了一些。
    澹台凰还不晓得在自己睡的香甜的时候,高大上的太子爷,已经咬牙切齿的表达了自己这些天的醋意和不满,并为她盘算好了再亲近其情敌的下场!
    小星星童鞋在一旁不忿的:“嗷呜!”主人,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要是老老实实跟星爷在一起多好,星爷绝对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这下好了吧,你被澹台凰欺负,还连累星爷遇见了一只比母老虎还母老虎的母狐狸!
    这般抱怨着,它心中一酸,忍不住抹了一把奔腾的泪水,在这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忧伤的唱歌:“嗷呜呜嗷呜,嗷呜呜……”我就是世界上最伤心的狼,我也是世界上最倒霉的狼……
    唱得正高兴,太子爷一个眼神扫了过去,三分温和七分冷冽,显然是嫌弃它这般扯着嗓子哭嚎,会吵到澹台凰。
    星爷收到眼神之后,打了一个伤心的嗝,开始唱点低沉婉转,声音不太大,又能表达自己心情的歌:“嗷呜呜嗷嗷呜……”你的城府有多深,我爱得有多蠢。是我太笨还是太认真,幻想和你过一生……
    不远处睡着了的翠花,被它吵醒。眼一睁,爪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和眼睛一起闪过凌厉的锋芒……它知道,有狼又嫌弃日子过得太好了!
    ……
    五更天的时候,澹台凰醒了。她醒来之后,便发现他抱着她坐了一夜,并未合眼,于是很是萌哒哒的吐了一下舌头,有点小愧疚。
    “唔……”
    她舌头一吐,便被人封了唇。空中快活的气氛飘飞,无关*,只是表达出太子爷的心情很好。
    一吻作罢,澹台凰迷迷蒙蒙,微微喘息,
    贱人魅眸染笑,已经开始嫌弃的评价:“太子妃,你没漱口,味道很不好!”
    “滚!”一巴掌将愤怒的将他挥开,真是个性恶劣!已经融入骨血,没办法治疗的恶劣!
    澹台凰起身,往楚长歌的府邸而去,贱人悠然起身,笑吟吟的跟在她身后。的确是第一次见着她露出如此女人的神情,不带任何矫揉造作和目的性的……吐舌头!
    看起来还真是养眼,令人很开心。
    澹台凰自然不晓得贱人在后头悠闲的评价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越发一意孤行,为其他人奔波的行为,已经刺伤了贱人敏感的心,并且他还已经想好了如果再犯要如何对待她。
    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楚长歌的府邸而去。
    撤掉了禁卫军的王府门口,一派祥和,门口并没有守卫。只是王府的门紧闭着……
    在王府的后门口,澹台凰看见了一个人,正是他们昨天才见过的墨千翊,这让她有点奇怪,墨千翊跑到楚长歌的府邸门前搞什么?
    一跃而起,落地。
    这点细微的声音,墨千翊自然也听见了。他微微偏过头,看见澹台凰和君惊澜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了下来,他虽然是臣服于君惊澜,但对方从来没将自己当成属下,素来都是当成合作的伙伴,所以他不必害怕。
    看见君惊澜的时候,他忽然单膝跪地,提出了一个突兀的要求:“主子,千翊能为您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二十万大军交出去,千翊便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千翊求主子能想办法让千翊跟在楚长歌的身边,千翊只想跟着他,一生别无所求!”
    君惊澜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眉间的朱砂也缓缓变了色,低头看着墨千翊,一字一顿的道:“你的意思,是只想跟着楚长歌,秦国的仇报不报,都已经无所谓了是么?”
    这话一问出来,墨千翊有了一瞬间的挣扎,他们秦家人潜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复国!然而需要一个契机,如今他有了契机,是面前这个强大到可怕的男人,只要他们联手,结合先秦暗中拥护的百姓,即便没有那二十万大军,也不是不可能推翻楚国。
    这样好的机会,他将要放弃吗?
    就在他犹疑之间,君惊澜的声线又在头顶响起,不带任何命令因素,以及自己个人希望,只单纯让墨千翊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然后陈述自己的决定。
    “告诉爷,你的决定!”
    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令人直面自己的内心,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看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最终,他咬牙,沉声开口:“是!我已经决定了,请主子成全!”
    君惊澜淡笑了声,道:“好!”
    答应的很干脆,毕竟他和墨千翊,更多的是合作者的关系。
    墨千翊起身,也就在这会儿,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的人是皇甫灵萱,她看向澹台凰,眉眼带笑,轻叹了声:“我知道你会来的,随我进去吧!”
    澹台凰上前一步,跟在她后头,很想把君惊澜这家伙一脚踹出去,好端端的他为毛要答应墨千翊,给人家夫妻找第三者,弄得她跟在皇甫灵萱的身后,心里几百个尴尬!
    太子爷自然是知道她的尴尬的,只是他心中更明白,皇甫灵萱不会介意。
    尴尬之中,澹台凰开始找话题:“呃,灵萱,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开心吗?”
    皇甫灵萱脚步一顿,轻笑了声,头也不回的道:“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他是个极多情也极无情的人,即便我陪着他一起死,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和他在一起,不会开心,也不会伤心,只能无心!我早已看开了,就这样陪着他便罢了!”
    澹台凰沉寂,楚长歌那样连自己的生死富贵都不在意的人,又如何会在意别人是否生死相随?皇甫灵萱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回过头看向墨千翊,笑道:“其实你在王府门口站了几天了,也是为了王爷吧?若想留就留下,这府中美人很多,不多谁一个,也不少谁一个!”
    墨千翊听了,也不客套,当即便道:“多谢王妃!”
    “王妃……我险些忘了,我还是王妃呢!”皇甫灵萱喃喃自语,旋而自嘲一笑,伸手抓住澹台凰的手,一齐往屋内走。
    澹台凰能感觉到她的手是冰凉的,整个人也透出一种哀凉,不同于当初在东陵相遇时的张扬明艳,这一场婚姻似乎已经抽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如同对待闺蜜一般,对着澹台凰开口:“你知道吗?倘若他爱着别人,我还能去争一争,可他谁都不爱,连自己都不爱,我要怎么争?澹台凰,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想求你一件事情,若有机会,请你帮我将这个交给皇兄,告诉他我过得很好,叫他不必再操心!”
    她说着,递给澹台凰一封信。见澹台凰不解,她又接着道:“皇兄一直派人监视着这边,无非是担心我受了欺负,如此他便不必再管我了,不知道这些事,也不会为我伤怀!你有机会将这信件交给他最好,不能也无妨。”
    澹台凰见她面色坦然坚定,终于点了点头,怀着一种颇为沉重的心情,伸手接下了她手中的信件。
    走过回廊,掀开帘帐,楚长歌的身边依旧是美人相伴,但许是知道澹台凰要来,倒还没有衣衫不整。看着澹台凰和君惊澜,摇了摇手上的扇子,眉眼弯弯的笑道:“来了?不必忧心,该走便走,本王很好!倒是那紫罗珠,父皇说上头有毒药,你们记得让神医仔细查看。”
    澹台凰点头:“谢谢你!”
    “不必言谢,倒是你身后的美人……”楚长歌看向墨千翊,表情有点玩味,旋而评价道,“是个尤物!”
    这般一评价,澹台凰眼尖的看到墨千翊颤抖了一下,她心底也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墨千翊等于是可能放弃了复国的机会,进了王府,但楚长歌根本不记得他!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大的吧?
    不再感怀,看着楚长歌笑道:“既然这样,这个尤物就送给你了!原本来道别,就是怕你忧心紫罗珠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保重,有缘再会。”
    “保重!本王就不送了!”楚长歌笑着开口。
    “嗯!”澹台凰点头,从墨千翊身侧经过,禁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后悔吗?”
    一颗心遗落,也曾翻云覆雨。可最后放弃了那么多,对方竟然根本都不记得他。
    墨千翊一怔,最终低声答话:“不悔!”他想做伴着风的沙,从没想过自己能握住风。
    澹台凰没再说话,牵着君惊澜出门去了,步履很快,走远之后,才轻声道:“我觉得幸福这东西,真的是可以对比出来的。求而不得,对无数人来说都是被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唯我幸运的得到你。于是,我比他们幸福!上苍造就这么多不幸,其实是为了让人在对比中明白,跟很多人比起来,自己其实是很幸福的。之所以觉得不幸,不过是因为想要的太多!”
    “幸福,其实也可以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因为得到你,所以幸福!”
    太子爷轻笑,懒洋洋的道:“所以你要学会惜福!”
    “一点都不谦虚!”澹台凰翻白眼,转过头,已经踏出了王府,来来往往的人在传递着一个消息,昨夜皇上和皇后被人刺杀,无数牵涉其中的官员被斩首,左相知道这消息之后,畏罪自尽!
    这一场赌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楚玉璃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帝王,冷酷无情的帝王!澹台凰不知道是心灰多一些,还是怀念多一些。不再留恋,也没打算再去告别,看了君惊澜一眼,两人便跨上一匹马,走了!
    离开这座承载着爱恨情仇,有些灰败的城市。
    然而出了城门之后没多远,身后传来马蹄声,澹台凰回过头一看,是楚玉璃追来了。他一袭月白色的锦袍,策马而来,浅淡眉眼带着了然,和淡淡笑意。
    他既然追来了,澹台凰自然也就停了下来,君惊澜在她身后。
    三人下马,相对。
    “你果然没打算跟我告别!”楚玉璃看着她,温雅的声线,含着淡淡的叹息。澹台凰没回话,他又接着道,“你知道的,我这一生所求,最终什么都无法得到!唯独这皇位,原本不想要,现下却成了我生命的依托,所以如今,除了你,它最重!”
    澹台凰了然,所以,梦子汐的求情,也没能让他心软。从赐死楚皇和楚皇后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没有丝毫软化的可能了!
    她能理解他,也能明白,而且这些毕竟都是他的事情,她也没那么纠结。只开口道:“你已经知道了喜欢上我,不过是莫邪的谋划,以后也不必……”
    “不!”他温声打断,缓缓道,“十几年便爱上的一个人,早已经入了骨髓,不可能说拔除就能轻易拔除。我只要你记得,为臣也好,为帝也罢,无论如何,我心中,你最重。我会出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如今即墨西和即墨离斗得热火朝天,你此去,与其潜伏进入南齐国境,不若带着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会比较安全!”
    他话音一落,一辆马车行驶而出,看那标志,是楚国公主的马车。楚末吟掀开了帘帐,看向澹台凰,开口道:“皇兄的意思,是本公主以探望摄政王的名义前往,你扮成随从跟着,这般便可以避过即墨西,安然进入南齐,并有足够理由接近即墨离!”
    澹台凰点头,这办法的确好,她没理由拒绝:“既然这样,多谢!”
    她话音刚落,一匹飞马从城内飞驰出来,上头坐着一个紫衣女子,她发丝凌乱,马儿一个颠簸,将她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子汐!”楚玉璃眉头微微蹙起,上前几步,将她扶了起来,澹台凰也赶紧跟着上去看她有没有事。而梦子汐,这会儿竟似乎神智已乱,双眸茫然,疯狂的摇头,推着楚玉璃,“你是谁?你放开我,你是谁?你是不是坏人,呀,坏人是什么……”
    她瞳孔没有半分焦距,看这模样,已然是疯了!
    楚玉璃看着她一惊,朗眸中也闪过淡淡疼惜,抱着她道:“子汐,对不起!对不起!玉璃哥哥不是坏人,玉璃哥哥是你的兄长,兄长以后会好好照顾你!”
    楚玉璃这般说着,眸中亦带着淡淡疼痛。不是坏人么?可却是他为了国,下令杀了她的父亲。若说他楚玉璃这一生有负谁,恐怕也就只有她了!